潮濕,濕潤,低矮,生澀,這就是現狀,一個人沒有突破的現狀。
我在根部生活,依附,依戀,甚至于卑微求生。那是淚花,帶著潮濕的氣息及猝不及防的雨珠一起蘇醒。
根部是螞蟻的筑巢,像一個人沒來得及收理的愛情,慌亂暴露出根部的痛苦呻吟及難以言說的人生況味。
根部是草籽在萌發,萌發出一點茵綠,因為貧窮,再或者傷害,那么刻骨的疼在午夜開始翻騰。
一支十萬螞蟻的大軍從容行走。根部的生活開始遼闊,雄渾。
螞蟻大軍行進,看的人便生出些許感嘆,聯系到我們的現狀:那么多的感慨開始蠕動,復活,欣欣向榮。
也許我們開始厭倦這世俗的生活,厭倦就像一群霉菌,發展壯大,最后終于不可名狀般無可挽回。可我們依附于根部生活,那么必須,那么無處逃身。
我欣喜地愛上悄然爬上葉梢的露珠,那么晶瑩透亮,就像小女的歡笑,那么質樸,那么無思無邪。
我親吻著小女,開始了我們周而復始而又生生不息的根部生活。
我在鄉郵政所投遞報刊信件。我自以為在做著一件極有意義的事,那么微薄的工資,那么辛勤的勞作。我是根部細小的物件,就這樣被別人支取時間,那么多時間那么好的年華被人支取。
我懷疑有一天,忽然,我轟然倒下,留下一點零碎的點滴或者片斷讓人恍惚記得,我涂抹的稿件泛黃,脆弱,就如我卑微的一生。浮云升起來,感覺一切皆虛幻。
有老師說,好好生活,好好寫作:一個愛好文學的青年在閱讀中升華自己的思想,別的大好的生活不敢奢求。依附于根部的獨語者,有風在吹,感覺那事和自己無關,世俗的生活,一朵一朵浮云浮過來,一件一件凡塵俗事飄涌過來,依附于根部生活,我時時感到饑荒而無聊。
在零六年六月的某一天,天下著小雨,我在村寨送信想家了,待回到家見久病在床的母親在掙扎,在交待遺言,最后終于在掙扎中痛苦地閉上雙眼。
一個依附于根部的碌碌無為者開始痛哭,掙扎,最終平息,可有一種痛在我們軀體的暗處,張牙舞爪猛撲而來,要把我揉碎,粉身碎骨。
文學是一些火種,它燃著,為一個失語者取暖。我和小女走在春天的陽光下,幸福得淚水漣漣。
寫作也有一些年頭,閱讀也有一些年頭,就如江水一點一點積累,最后碧波漣漣,壯闊一片。可我立于潮頭,一片遼闊,這選擇永遠沒有終結。
父親依附于根部生活,整天在土里刨食,他那么用力,他的青春被零碎的勞動支取。可生活給予他的還是貧窮,衰老,像風言風語,在大庭廣眾之下譏笑,譏笑一個人苦澀,了無生氣,像根部的腐敗,那么讓人沮喪。
我遠遠地旁觀根部的生活,像一個局外人,那么漠然地對著一些紙頁。我想到突破,就想撕開一個口子,讓外面更多的風灌進來,就像一場奔跑著的戀愛,我們疲憊不堪,不堪重負,最好是分手,就像一堆亂麻,需要一把快刀,更需要一個果敢且聰明的人。
可我依然是個局外人,扮演的角色從不曾改變。我現在就是一只忽然睡醒的蟲子,爬呀爬,想爬到那片嫩綠的葉尖上去。
零零碎碎的情感糾纏,零零碎碎的愛情糾結,像一支螞蟻大軍,搬運而有節律,像一次從來沒有過的規整,令我們嘆為觀止。
我喜歡這樣的根部生活,和小女一起做著各自不同的夢,淡然入睡。為了各自的幸福,我們是游牧的牧民,像一群熱愛遷徙的候鳥,老死途中或累死他鄉。可我們還是忍不住回首依戀,于是重返千里,險途的途中沒有阻擋,于是我們歡呼著熱愛根部生活。
遠方
遠方。
陽光!陽光!陽光!翻曬著那么多綿綿細雨之后的清晨。
一份收獲的喜悅涌上心頭的時候,我沾滿塵世灰塵的心是否需要洗濯?遙遠的門打開的時候,我已經身無分文與牽掛,然而內心卻有一份抑制不住的喜悅之情,它那么左右著我的情感,我喊著陽光!陽光!陽光!內心被那些光照得忽然笑起來。
我生于這片豐饒的土地,活于斯土,我多少次遐想遠方。遠方有雪的原野,有草原的詩章,有珠穆朗瑪的脊梁,有大海的激情,還有我的夢!
遠方活在思索中,日漸浮躁的心靈啊,多么需要這么一片靜默的沉寂。
沒有人不需要一個遠方,遠方對于他來說雖然與生活背道而馳,然而卻越來越顯得密切合作資源共享,在鼠標互點的世界,我們交談,陶潛的世外桃源生活,隔著幾重厚重的淡然與明世,其實,細細思來,我們的遠方在陶潛的詩里,在李白的曠世古今中,在杜甫的厚重中。
現代社會,我們發表了幾行文字就一發不可收拾,我們把心里的那點激情不停地膨脹。我喜歡那些至情至性的詩人,他們不經意的一些詩行就讓我迷醉,并在夜里喜歡上了星星和月亮,那草叢中的低首吟唱,即使嘶啞了喉嚨,那發自生命的表白難道不值得我們書寫?
陽光,陽光,它們在一個露水的清晨,同樣令我不可自拔!
那精心釀制的美酒,那陳年的味,那些“斗酒思百章”的佳話是否要一一貼上標簽,統一明碼標價?可笑的生活,是否要我們統一著裝,統一步伐,統一著一份可笑的傳統?
那些陳年的美味何不讓其和陽光等號,玉米小麥的精華,難道我們不依附著這片土地?
踉踉蹌蹌的腳步和一個小孩童的學步,那一種說不出來的生活的真,故事老了,我們是否需要添加情節?故鄉把我們慣壞了,所以我們統一了口徑,歌唱著我們所不知曉的生活,回過首來,我們卻沒有聊聊陽光,陽光依然慣著我們。
是陳年的味了,從學步,進學堂那些年起,我們走得越來越遠,放飛的風箏,故事遠了,線也斷了,亂了,我就這樣坐在自家門口,深深地吟誦著陽光——幸好還在我們身上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