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望右”和“望左”淺談香港公交設計中的功效意識

作為國際金融中心之一，香港匯集了來自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的人群。為了提醒行人注意交通安全，香港很多單向行駛街巷路口的地面上，印有醒目的、白色的中英文提示語——“望右”或者“望左”，用以提醒行人過馬路時注意機動車來往的方向，避免交通事故的發生。從地面交通的標識語“望右”、“望左”可以看出，香港的城市公交設計師們思路清晰，考慮問題周到全面，設計的中心思想是為了公眾出行便利、安全，非常人性化。

香港的繁華程度令人驚嘆，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寬窄不一的街頭巷尾，密集地懸掛著各式各樣的巨幅招牌——餐飲、娛樂、箱包、服飾、手表、數碼設備……各種商業信息不斷地闖入游客眼簾，使人目不暇接。然而，熱鬧的香港并不會令你迷路，公共標識、引導性信息總能夠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提示你所在的位置和前行目標方向。無論你是步行還是乘坐地面交通工具、地鐵或者輪渡，各式各樣的提示性語言和圖像符號，總會時刻傳達關鍵信息給行人，體現了現代設計中以人為本，功效至上的特點。為了使讀者能夠感受到香港公交設計中的精彩，本文選擇了幾個簡單案例加以分析，結合作者本人的主觀感受，寫出來與大家共享。本文中所提及的公交設計，并不單指公共交通工具設計，而是包括公共交通工具、公共交通標識信息、公交戶外廣告在內的廣義概念。

一、地鐵標識圖形和多功能巴士站牌

香港地鐵換乘廳之大，超乎外來者想象。雖然換乘廳內還夾雜著一些面包店和飲料店，但清晰的地鐵信息指示標識使得換乘廳內秩序井然，并沒有使人感覺到不方便。旅客只要稍加注意，就會在最需要的時候、最需要的地點找到信息提示標識。這其中包括廁所、電話亭、提款機、充值點、問訊處，也包括電梯口、出入口、換乘方向等。除此之外，香港地鐵換乘廳內的提示性語句不少，大多類似街頭巷口的“望右”、“望左”，示意清楚，語氣柔和，很容易被人接受。如：“換個角度自然有出路”、“最抵贊[1] ……”等等。

圖文結合是香港地鐵標識設計的一大特色。以九龍地鐵站出口標識牌為例，頂部的標題欄清晰地標示著出口方向的指示箭頭，準確地告訴行人前方是出口。在箭頭后面，是電車、雙層巴士、小巴士、的士四種車型圖案，用圖像形象的說明出口處可以換乘上面四種車型的公交線路。在標題欄下面，清楚地標示著“A、B、C、D”四個出口。并用中英文字羅列出每個出口能夠到達的主要街道、主要建筑物和重要景點。為了清晰易識別，設計師又將主要建筑物和重要景點的圖像照片放置于文字后，使旅客能夠依靠圖像更加直觀地找到自己打算前往的目標，容易更加準確地做出正確判斷。尤其是A出口，標識牌下方還有一個“殘疾人標識”，清楚地告訴人們在該出口處，設有便于殘疾人上下的緩道或者殘疾人升降電梯。

在香港地鐵換乘廳內，張貼有各種國際通用的提示性標識，同時還張貼了一些港鐵公司自行設計的提示性標識，用來宣傳注意事項。這些“自制”宣傳標識，多配以手繪卡通形象，從而增加旅客的關注程度。例如，中環地鐵換乘廳出入口處粘貼了一張手繪標識圖像，張貼的位置較低，便于小朋友觀看。畫面中的手繪卡通小鹿造型夸張可愛，色彩醒目，容易吸引過往乘客的注意力，更容易吸引小朋友的眼球。提醒小朋友乘客留意自己身高，提醒家長為身高達到購票標準的小朋友購票（見圖1）。在眾多的香港地鐵標識設計中，有一個卡通形象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這個形象是一個有手有腳的黃色大頭卡通（見圖2），在很多地鐵宣傳展架、宣傳畫中出現。同行者中有人認為這是一個香港地鐵公司的“代表物”或“吉祥物”，有可能就叫“縮腳仔”。隨著此形象出鏡率的增加，大家開始懷疑“縮腳仔”這一判斷。后來在與香港中文大學的學生交流時，“縮腳仔、企定定”的大概意思就是提示大家，“腳不要伸出去呀，站得穩穩的”，并不是說這個卡通叫縮腳仔。

筆者與同行者交流香港標識設計時，東城職大的黃舒梅老師認為香港標識設計最大的突出點就是標識清晰易見，在照顧到整體環境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突出主題，讓觀者很容易發現。內地地鐵標識設計者更強調設計感，強調造型對稱，突出強調排列有序。由于過多的強調了設計規律，有時會忽視標識的功效作用。可能是為了更方便乘客看清楚，香港地鐵標識都很醒目。標識牌的色彩往往對比強烈，主題文字和主要圖形都很大而且突出。圖3是香港荃灣到中環地鐵線的“優先座”，也就是內地公共交通工具中的“老弱病殘專座”。我們不難看出，香港的優先座非常明顯奪目，與其他普通座位有著很大差別。首先，香港優先座的色彩是大紅色，與周邊的白色和亮銀色形成了鮮明對比。不僅專座坐墊和靠背，就連專座上方和旁邊的隔板都貼滿了大紅色及提示性標識圖形。提示普通乘客不要搶占此座，讓給那些的確需要幫助的乘客。北京的公共交通工具中也有“優先座”提示，一般標記有“老弱病殘孕專座”字樣。隨著時代的發展，北京新式的公共交通工具在座位色彩上做了變化，以有別于普通座位。如果把香港和北京的“優先座”加以比較，顯然香港的優先座更加強調“功效性”。而北京的“優先座”提示性標識圖形和提示性色彩面積均較小，不夠明顯。例如剛開通不久北京地鐵8號線，為了區別老弱病殘孕專座與普通座，專座坐墊和椅背鋪成了黃色，而其他普通座位為藍色。由于專座的色彩面積較小，假若遇到一個粗心的乘客，還真不一定能夠注意到專座與普通座位的區別，有時會不利于需要照顧的人群出行。

很多的香港巴士站牌也大有可觀之處，小小的巴士站牌充分體現著香港的商業氛圍、價值以及設計的功效性。在香港，任何地方都可能成為商業廣告的戰場。例如，尖沙咀地鐵出站口的整個建筑都被“周生生”珠寶廣告所覆蓋（見圖4），前后左右和頂部，都是周生生的廣告，假若你不仔細觀察，還以為是周生生品牌的立體廣告牌位。香港的商業廣告見縫插針，繁華地帶的巴士站牌也是商業廣告的載體，它往往集車站信息、商業廣告于一體。本文提到的巴士站牌位于香港旺角，為亞克力材料和不銹鋼材料的合成品（見圖5）。巴士站牌幾乎通體透明，中間可以夾心，用于填夾更換站臺信息。站臺信息多以高明視度、高彩度的色彩構成，如橘紅色，使得巴士站牌在繁雜的商業廣告當中脫穎而出，被行人游客發現。圖四中的巴士站牌上方的圓型圖版標注著站臺停靠車次，中間的三角體是商業廣告的戰場，它的每一個面都是一幅商業招貼廣告。巴士站牌下方是一個長方形的四面體，四面體的每一個面或貼有商業廣告招貼，或貼有路過此地的巴士路線信息，如從哪出發，到哪里是終點，途經車站名稱、票價等。這個巴士站牌設計得很巧妙，為三位一體瘦長形；位于上方的圓形車站牌和廣告載體是固定不動的，整體車站牌的兩個面朝向路旁人行道的兩端，便于路邊來往的行人駐足觀看。三角形的廣告載體，面朝街道的三個方向，使得廣告位數量和輻射面變多，位于馬路對面的行人或者馬路中間的車輛乘坐者也能夠看到廣告的內容。下面的四面體高度與普通人的身高相近，位于多數人的視平線之處。四面體是活動的，可以圍繞著不銹鋼的軸轉動，使得乘客可以站在原地不動的情況下就能夠看到四個面的信息。瘦長形的巴士車牌很高，容納著較多信息，充分體現了香港商業設計的思路和風格，即：在盡可能的地方，利用有限的空間，在僅有的面積上體現最大的商業價值。

二、便于轉換方向的輪渡椅和TRAM[2] 地板

為了領略維多利亞港的夜間美景，游客們往往會乘坐輪渡往來于香港島與九龍之間。在輪渡上，有很多可供游客休息的長條木面鐵腿座椅。椅子的樣式看起來并不稀奇，與內地20世紀80年代會議室的木質長條座椅近似，都是用鐵質椅子腿固定在地面上。然而，香港輪渡船座椅的椅背是活動的，可以通過椅背與椅架之間的連接軸來調整椅背的位置。調整椅背與椅座之間的關系，使得同一把椅子在瞬間轉換朝向，給乘坐者以更多的選擇，從而方便乘坐者或與輪船的航向相同，或者前后排客人之間可以轉換為相對而坐，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個設計作品或者設計方式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或者說可能已經應用廣泛，肯定不是近期的作品。筆者短時間內無法考證這一設計的原始設計者和原始出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在香港這一文化氛圍下才能使得這一設計經典得以保留——這樣的設計代表了一種設計精神，通過最簡易的操作，給使用者以極大的方便，瞬間達到最意想不到的效果。

上下香港太平山頂的TRAM與來往于港九之間的輪渡一樣，也要經常折回。不同的是輪渡是往返，TRAM是上山下山。有曾經留學瑞士的學者告知筆者，歐洲TRAM技術非常成熟，尤其是瑞士的TRAM非常普及，很多城市要靠TRAM解決上下山道的問題。太平山頂TRAM的設計師很有眼光，早就預料到TRAM會有一天爆滿，兩排座椅間的空隙也要站滿人。假若乘客站立于座椅之間的通道空隙，細心的乘客會發現通道地面成有規律的凹凸狀。凸起來的部分成平棱格狀，兩個平棱格之間相距約12厘米，中間凹處為下弧形球狀。看到此處，大部分讀者都會和乘客一樣猜測設計師的設計意圖，為什么這樣設計而不設計成平面呢？隨著TRAM的啟動，乘客逐漸發現了設計的奧秘。當乘客買票踏上TRAM時，TRAM處于山腳下的較為平坦之處，TRAM的車廂體基本上是平的，也就是說站立乘客的腳板處于較平的狀態。這時，小于腳長的12厘米間距的平頂棱格就給了腳足夠的站立支撐點。這兩個支撐點，使得乘客像站立在平面地板上一樣。當TRAM開始上山，乘客會自覺不自覺的調整腳與車廂地板之間的位置，逐漸的把前腳掌放置于凹陷處，而腳后跟會踩放于平棱格之上。TRAM車廂體上山的角度增大，腳后跟得到了平棱格的支撐，而平棱格與凹陷處形成了一個類似樓梯式的平面支撐點，支撐乘客身體依然處于平穩狀態。當TRAM啟動下上時，乘客也會自然不自然的調整腳底與TRAM地板的關系，已使身體適應TRAM隨山勢產生的變化。前腳掌放于平棱格處，腳后跟放至于凹陷處，從而達到身體平衡。

輪渡椅設計與TRAM地面設計都是香港設計中的經典之作。它們看似簡單，卻是產品設計構想應用于現實生活的絕佳典范。雖然從表面上看，它們只是輪渡和TRAM的附屬物件，但是這兩個簡單的設計卻蘊藏著設計師的大智大慧，能給設計后繼者以深刻的啟迪。

三、“搖蛋機”式和“鐵籠木板”式的現代化公交戶外廣告

香港大部分公交戶外廣告和北京等內地城市的公交戶外廣告近似，都是以大幅噴繪為主。然而香港的公交戶外廣告較注意燈箱體積內空間的運用。有的放置實物及實物展臺，有的則是故意把噴繪廣告做成兩層，形成內層外層兩個錯落空間。用以增加公交戶外廣告的層次性，從而更好地吸引游客駐足觀看，增加廣告的新穎度。香港的公交戶外廣告多設置于商業街或者繁華路段，能贏得更大的廣告效應。在廣告的設計過程中，設計師多把公交戶外廣告的外部造型，及公交戶外廣告內外部材質融入到整個設計當中。不像北京地區，無論公交戶外廣告針對什么樣的客戶，也不論廣告展示什么樣的廣告內容，廣告的公交戶外廣告外體是一成不變的。

筆者在香港期間，位于佐敦的OLYMPUS的公交戶外廣告（見圖6）別出心裁，把曾經在亞洲流行多年的“搖蛋機”與公交戶外廣告融為一體，增加了廣告的游戲性，提升廣告與觀者之間的互動，擴大廣告的宣傳力度。“搖蛋機”是由日本傳入亞洲各國的一種實物游戲機，型號樣式豐富多種。當游戲者投入硬幣或者游戲幣后，隨機敲打“搖蛋機”的操作按鈕，游戲機就會由出蛋口落下獎品。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搖蛋機吐出的禮物并不相同，即使是同種禮物，在顏色上也會有所區別。由于隨機吐出的禮物有差異，這樣就增加了游戲的偶然性和隨意性，驚喜和失望不時出現，增加游戲的吸引力。OLYMPUS公交戶外廣告的設計師非常大膽，他在燈箱內放置了密密麻麻的紅色、黃色、綠色、藍色、白色的真實小球。這些小球色彩飽滿、顏色紛呈的構成了一幅誘人的廣告圖底。在花花綠綠的小球映襯下，廣告主題語“攝影快樂”四字位于公交戶外廣告的正中。由于OLYMPUS的公交戶外廣告設計新穎，不斷吸引過往的游客駐足觀看或攝影留念，展現出精心設計的無限魅力。公交戶外廣告的右部，標有OLYMPUS三款產品圖像和產品名稱及介紹。在同一位置處，有OLYMPUS的搖蛋按鈕和禮物出口。并用文字標明游戲的特定時間：周一至周五下午6點、周六至周日下午3－6點（均為公交站臺人流量高峰期），由于OLYMPUS的公交戶外廣告設計效果非常出色，每個路過的年輕人都忍不住駐足把玩OLYMPUS的搖蛋機，期待奇跡的發生和小球的滾落。這個廣告案例是游戲性與商業廣告良好結合的經典范例，極大地強調了廣告的功效性。在游戲中宣傳產品，使得受眾在互動中加深對產品的認知。增加廣告的游戲性使眾多的行人更愿意加入到商業廣告活動中，在愉悅中認識商品，在互動中親密接觸，了解商品，很好的樹立了企業形象，成為OLYMPUS的潛在購物對象。

在香港尖沙咀警署的右側商業街有一組“鐵籠木板結合的多媒體公益廣告”（見圖7），它的所有者是AFCD[3] 。廣告內容則以保護愛護動物為主題，提倡“尊重生命、善待動物”的公益主張。由于設計師的大膽設計，這組公交戶外廣告的影響力超乎想象，視覺效果極具震撼力。第一，它是一個由實物和圖像組成的公益廣告。為了烘托動物的困境，整個公交戶外廣告箱體由真實木板拼合而成，并噴涂灰黑色油漆，營造一種真實的木箱圍籠的壓抑的視覺效果。在箱體右側中心位置有一組圖片，圖片中的各種寵物狗表情愁苦，顯得孤助無援。在圖片外側，設計師加設了一層真實的鐵籠，營造出一群被關在鐵籠圍欄中的流浪狗，正在逐漸失去生命力量的真實氛圍。第二，這組公交戶外廣告的優勢還在于他充分利用現代化傳播媒介。設計師在箱體左側位置安置了一臺LCD顯示屏，24小時滾動播放動物受困的黑白影像紀錄片，時時刻刻提醒過往的行人關心愛護動物，善待生命，悉心照顧流浪動物，給予它們足夠的食物飲水、給予足夠活動空間、給予它們足夠遮蓋，避免它們受日曬或者雨林。第三，設計師充分發揮了色彩的威力。設計師以黑、灰色為主基調，去掉有色彩系的張揚，凸顯黑灰色無色彩系的不安、危急、恐怖、緊張、焦慮的心理感受。同時，在黑灰色系的襯托下，畫面唯一的紅色主題文案（紅色戳印式）更加醒目，從而更好的突出了主題。

上面三個主線的敘述，列舉香港公交設計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和突出案例。總結來看，香港的公交設計以方便觀者、服務受眾需要為出發點，更加突出以人為本，為人服務的設計理念。香港的公交設計常常以功效性為出發點，思維大膽，敢于結合使用多種材料和新媒體，突出主題，注重意境的突出體現，渲染藝術氛圍；創意新穎，設計獨特，強調廣告的吸引力和宣傳力度，強調設計本身與受眾之間的互動，發揮出創意設計的最大功效性，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高海軍/北京服裝學院造型藝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