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條道路(外二首)

這個世界沒有道路 有的只是縫隙

握手 遞煙 點頭 微笑……這一個個細節

都是縫隙的開端 甚至連光滑的墻壁

都是縫隙埋下的伏筆

變形人 隱形人 橡皮人 套中人……

剛才還和你一起面對城墻找不到出路

可轉眼之間已在墻外談笑風生

只留下愁眉苦臉的你

這世界多么像海洋 有的人可以像鯊魚

橫沖直撞 有的人變成了章魚伸縮自如

有的人不得不揭掉鱗片演變成鲇魚

在眾多縫隙間光滑地游動

生活的路上 有些腳印是找不到的

有些腳印是斷斷續續的 你要相信

每個人的足跡都曾經出現過一段空白

這就像是一棵沉默的大樹

只有當它被颶風連根拔起 我們才會看到

那四通八達的縫隙的神經……

回到樹中間

放棄所有疲憊的行程

回到樹中間開始沉默地生活

不再大聲喧嘩

燥熱的身子也不再四處漂泊

讓綠葉來代表存在 讓花朵來吐露心聲

讓果實來與生命說話

身安在泥土 命立在天空

在泥土和陽光之間 把日子垂直地過

鳥會來做客 風會來歇晌

我從此擁有了土著的命運

以一顆種子為圓心 我一圈圈地為自己

畫出了波光閃閃的年輪

擠了又擠 我回到了樹中間

漸漸變得和樹一樣沉默

退回到不會走動的生活

隨著四季的風雨 吐綠 開花 結果

母親的國慶節

國慶節孩子放假七天 陪讀的母親便從城里

回到了鄉下 田里那些迷失的豆子

就像是見到了親人 乖乖地跟著母親回到了家中

我知道 母親每撿起一棵豆子

都必須向大地彎下一次腰

一蛇皮袋的豆粒 五十三斤

母親到底要彎下多少道酸痛的弧線

只有大地知道 但大地從來不說話

七天長假 我們從云南帶回來的是一身疲憊

母親從鄉下背回來的卻是一袋金光閃閃的豆子

陽臺上 母親瞇著昏花的眼睛

將土塊 石子 霉變的豆粒一顆顆撿出去

剩下的豆子衣著鮮亮 胖胖實實 健健康康

國慶節 大地 豆子 母親

彎腰 旅游 疲憊 酸痛

我第一次開始思考這些關鍵詞

第一次品嘗到了豆漿的香味

眼淚也第一次有了灌漿的脹痛

當這些灼熱的豆子從我臉上落下來

我悄悄打開空癟的自己 仔細將它們撿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