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譽機制對會計信息債務契約有用性的影響分析

張曉玲

（西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成都 611130）

0 引言

銀行在信貸決策中通常根據企業的會計信息來判斷其償債能力和盈利能力，并以此作為貸款決策的依據來降低契約的執行成本和監督成本。會計信息可以通過債務契約的限制性條款來保護債權人的利益。會計信息的作用體現了其在債務契約中的價值。但由于會計信息本身存在的歷史成本計量屬性和易被人為操縱的局限性，降低了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價值。政治關聯作為一種非正式制度對債務契約的促進作用已經被國外眾多學者所證實。大量以轉型經濟為背景的研究表明具有良好政治關系的企業更容易或者以更低的利率獲得銀行（特別是國有銀行）的貸款。Myers（1977）也指出債務期限越長，未來的不確定性風險越大，債權人在提供貸款時會更注重外部的履約機制。可以認為，諸如政府干預、企業的聲譽機制、法律環境等外部履約機制在長期借款形成中起到重要作用。我國的上市公司大部分由國有企業改制而來，與此同時，我國的銀行也是以國有銀行為核心的集權式體制。在借款企業主要是政府所有和貸款銀行業主要是政府所有的特殊制度背景下，必然存在貸款預算軟約束。因此，在我國政治對信貸決策的意義遠超過了財務指標。會計信息和政治關聯已經成為銀行信貸不可或缺的兩種手段，那么這兩種手段之間會相互影響嗎？影響的機理又是什么呢？這一問題在學術界很少有學者關注。與以往的經驗研究不同，本文以經濟學的信譽機制為理論基礎，以銀行的信貸活動為背景，主要研究以下四個問題：一是會計信息在銀行貸款過程中的作用，即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價值；二是政治關聯對銀行信貸決策的影響；三是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價值；四是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契約價值影響的作用機理。試圖闡明為什么政治關系會對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價值有影響，并以此為基礎進行實證驗證，為理論分析提供初步的經驗證據。

1 研究假設

假設1：限定其他條件，會計信息越好，企業越能借入更多的資金。

假設2：限定其他條件，政治關聯削弱了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有用性。即相對于有政治關聯企業，無政治關聯企業更需要好的會計信息才能獲得銀行借款。

假設3：限定其他條件，基于信譽機制，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債務違約概率更低和審計意見更為友好。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與樣本選擇

數據來自于CSMAR數據庫，為了消除會計政策變更對檢驗結果的影響，本文選取了2007～2010年上市交易的所有非金融A類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其中剔除了數據不全和ST、PT類上市公司。共獲得樣本2183個；為了消除異常值對分析的影響，對連續變量進行Winsorization的1%和99%縮尾處理，處理后的樣本為2174個。實際控制人及高管的政治身份通過手工收集整理。

2.2 主要變量定義

2.2.1 實際控制人身份

表1 研究樣本的政治關聯分布情況

本文以公司實際控制人或者高管是否在政府機構任職、區縣及其以上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中國共產黨各級黨代表等職務，如果擔任這些職務認定為有政治關聯取值為1，否則為無政治關聯取值為0。

2.2.2 會計信息

由于債權人對會計信息的需求主要關注的是償債能力和盈利能力，本文依據商業銀行在貸款中關注的會計信息為基礎選取了流動比率、速動比率、現金比率、股東權益比率、凈資產收益率和總資產收益率共6個指標。各指標定義見表2。

術后所有病例均采用Matta影像學評估標準評定髖臼骨折復位質量：骨折端移位＜1 mm為解剖復位，移位1～3 mm為滿意復位，移位＞3 mm為不滿意復位。術后1年采用改良的Merle d'Aubigine和Postel評分系統評定髖關節功能，總分18分，優18分，良15～17分，可12～14分，差＜12分。

表2 變量定義

為了避免指標過多導致的共線性問題，本文運用因子分析方法，根據特征值大于1的原則，選取了兩個公因子factor1和factor2，其載荷矩陣和最終公因子方差估計見表3。factor1的特征值為3.54，factor2的特征值為1.69，這兩個因子解釋了標準差的87%。factor1主要對流動比率、速動比率、現金比率、股東權益比率具有較大的正的載荷，稱為償債能力因子；factor2主要對凈資產收益率和總資產收益率有較大的正的載荷，稱為盈利能力因子。

2.2.3 債務契約指標

本文采用反映年度動態銀行借款的指標，即采用現金流量表中的“借款收到的現金”這一指標來代替債務契約，同時采用“借款收到的現金除以年初資產總額”后為了消除量綱的影響，對其取對數的方式進行變形，該變量為Loan。

表3 主因子分析結果（N=2174）

2.2.4 聲譽指標

本文采用債務違約和審計意見來替代聲譽指標，如果企業債務違約概率低或審計意見更為有好則代表企業的聲譽較好。債務違約（b_con）采用樣本公司本年資產負債表中“短期借款及一年內到期的流動負債之和”與下一年現金流量表中的“償還債務支付的現金”之差來代表，如果比較的結果小于0，則表示樣本公司可能存在到期沒有償還的債務，b_con取值為1，否則b_con=0。審計意見（opyx）如果被出具非標準意見（包括無法表示意見或否定意見、保留意見、帶強調時間段的無保留意見）取值為1，否則opyx=0，其他變量定義見表2。.

2.3 模型設計

采用以下模型檢驗文中的研究假設1與假設2

分別采用以下模型檢驗債務違約與審計意見對政治關聯的影響

3 結果及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

表4對有政治關聯和無政治關聯企業的財務指標進行比較。從中可以看出，除了總資產周轉率外，有政治關聯企業的財務指標均好于無政治關聯企業的財務指標。從兩個公因子的比較來看，有政治關聯企業的償債能力公因子（factor1）的得分均值和中位數分別為0.14和-0.18，而無政治關聯企業相對應指標分別為-0.12和-0.17，其差異在1%水平上顯著；有政治關聯企業的盈利能力因子（factor2）得分的均值和中位數分別為0.01和0.00，好與無政治關聯企業相對應指標的-0.01和-0.01，且其差異在1%水平上顯著。

表4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量

3.2 基本回歸結果分析

3.2.1 政治關聯、會計信息對債務契約影響的回歸分析

表5 政治關聯、會計信息對債務契約影響的回歸分析（N=2174）

表5中回歸結果是運用上述模型進行OLS回歸，從模型1可以看出，其變量對公司的債務契約的影響都在1%顯著水平上。其中，factor1與factor2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會計信息對借款契約有明顯的影響，即公司的償債能力和盈利能力越強，就越容易獲得銀行的借款，也證明了會計信息在銀行貸款決策中的重要作用，支持假設1。模型2的結果則表明，有政治關聯的公司更容易獲得銀行的借款，并且政治關聯削弱了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有用性，即無政治關聯公司的會計信息對債務契約簽訂的影響程度要大于有政治關聯企業，尤其反映政治關聯與盈利能力交乘項pc*factor2上，這種影響差異在1%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0.0093，t值為-3.4），支持假設2。

3.2.2 進一步分析市場化程度的影響

由于我國在經濟轉過過程中采取了分權式改革模式，使我國各地區在地理位置、資源稟賦和國家政策等方面存在很大差異，市場化程度有高有低。這也就意味著在不同地區，政府與企業的這種政治關系在強弱程度上會有一定的差異。本文以中國經濟改革研究基金會國民經濟研究所發布的2009年各地區市場化相對進程報告——《中國市場化指數》（樊綱、王小魯，2010）為基礎，按照上市公司注冊所在地的市場化排名將本文的研究樣本分為兩類進行檢驗。第一類公司為市場化程度高的地區（市場化綜合指數排名前15位），也即政府在資源配置過程中的作用相對較弱。第二類公司為市場化程度低的地區（市場化綜合指數排名后16位），政府在資源配置過程中相對具有重要作用。

表6 市場化程度對政治關聯的影響

研究結果列示在表6中，可以看出會計信息對債務契約的影響在這兩類公司中均顯著存在，但是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債務契約有用性顯著存在于市場化程度比較低的地區（模型6，回歸系數為0.0093，在5%水平上顯著），在市場化程度高的地區，政治關系的這種影響并不顯著。即政治關聯在債務契約簽訂的過程中可以作為會計信息的替代機制存在，但是這種情況只存在于低制度環境中。

3.2.3 基于聲譽機制的分析

表7中模型5顯示，pc系數為負，說明無政治關聯企業的債務違約概率越高。同時factor1與factor2的系數均為負，說明有政治關聯的企業盈利能力和償債能力越好則違約概率越低，即會計信息與公司的違約概率存在合理的相關性，盈利能力和償債能力越強的公司無法歸還貸款本息的概率越小。這一結果也證實了我國上市公司的會計信息對于債權人預測公司的違約風險具有重要意義。為會計信息的預測價值及其信貸決策有用性提供了證據。模型6顯示，PC系數為負，說明無政治關聯的企業被出具非標準意見的概率就越高，同時factor1與factor2的系數均為負，說明有政治關聯企業的盈利能力和償債能力越差，被出具非標準意見的概率就越高，審計意見就越不友好。也即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出具的審計意見越友好。本文的假設3得到了支持。

表7 聲譽機制對有政治關系企業債務契約簽訂的影響

3.2.4 進一步分析所有權性質對聲譽機制的影響

由于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的政治關聯在本質上是不同的。國有企業具有天然的政治關聯，由于國有企業的產權屬性以及其在實現政府目標的獨特地位，使得政府可能在產業政策、資源配置、行業規制、政府訂單等方面給予扶持和傾斜，同時能得到政府的保護。在轉軌經濟中，由于法律保護機制的缺失使民營企業自身的發展面臨很大的不確定性，相比之下，民營企業比國有企業更加熱衷建立政治關聯。因此，本文進一步考察有政治關聯企業中所有權性質對聲譽機制的影響。將有政治關聯的樣本按照企業性質分為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國有企業（state）定義為1，否則state=0。

表8 所有權性質對聲譽機制的影響

由表8中的模型7和模型8可以看出，所有權性質對聲譽機制起作用，并且國有企業的債務違約概率較民營企業的高（回歸系數為1.21，且在1%水平上顯著），并且審計意見更為嚴格（回歸系數為1.49，且在10%水平上顯著）。這也說明了國有企業存在“預算軟約束”，這與（施華強，2004；林毅夫、李志斌，2004；辛清泉，2006）的研究趨于一致。

4 研究結論

銀行在簽訂債務契約的過程實質上是篩選聲譽好企業的過程。會計信息和政治關系在銀行貸款過程中發揮重要的作用。因此，政治關系可能對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價值產生影響，這種影響需要根據所有權性質和制度環境的具體情況進行判斷。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以2007～2010年的上市公司為樣本，以公司實際控制人或者高管的政治關聯作為變量，實證檢驗了會計信息與政治關聯對債務契約的影響以及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的債務契約價值的影響，并分析這種影響的原因是聲譽機制在起作用。實證的研究結果表明，企業的會計信息越好，銀行越愿意與其簽訂債務契約；有政治關系的企業比沒有政治關系的企業借入更多的資金，并且更不需要會計信息作為依據。并且在低市場化地區，政治關系對會計信息的替代作用越明顯。進一步研究發現，所有權性質削弱了這種替代作用。

政治關聯是國內外學者關注進而研究的熱點，很多研究認為，在制度不健全的環境中，政治關系作為會計信息的一種替代機制而存在。如果理論的作用是解釋和預測，那么政治關聯是一種替代機制需要做進一步的解釋。本文從聲譽機制角度對政治關聯發揮作用的原因進行分析，認為政治關系之所以在不完善的制度環境中發揮作用，是因為政治關系可以作為一種信譽好的標志而存在。聲譽機制理論為當前的政治關聯的研究提供了更為合理的解釋。也為銀行簽訂債務契約時候提供一個參考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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