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禪思想與梁實秋散文創作＊

景秀明， 盧麗莎

(1.浙江師范大學 文化創意與傳播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2.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一

佛禪思想與中國傳統文人自身的氣質稟賦存在著天然的契合，作為一個從小酷愛古典文學，熟習傳統文化精髓并具有中國傳統文人氣質的梁實秋也不無例外地受到一定的佛禪思想的影響。

梁實秋的祖父晚年好佛，故而專辟一室做佛堂參佛禮經，在香煙繚繞中反思平生，玩味禪趣，以求得心理的安寧。［1］不過梁實秋真正接觸佛教還是在他留美時期。1924－1925年，梁實秋師從歐文·白璧德教授，他說“哈佛大學的白璧德教授，使我從青春的浪漫轉到嚴肅的古典，一部分由于他的學識精湛，一部分由于他精通梵典和儒家經籍，融會了中西思潮而成為新人文主義，使我衷心贊仰”。［2］對白璧德教授的推崇倍至使得梁實秋從青春浪漫轉到了嚴肅古典，而佛禪無疑起到了重要作用?？箲鹌陂g，他在北碚的縉云古寺偶然看到太虛法師領導的漢藏理學院，認識了一位法舫和尚，兩人相談甚歡，后來法舫和尚送他一本《金剛經講話》，使得他對佛教有了進一步的認識。1949年梁實秋在廣州，他從“一位狂熱的密宗信徒”——中山大學外文系主任林文錚先生處借到《六祖壇經》，在戰亂中“開始思索生死這一大事因緣”。在佛教看來，世事無常，不能自我主宰，人活世上經受無量諸苦也是必然的。而佛教的根本旨歸在于讓世人認識到世間苦，并求得一種根本途徑來解脫這世間的苦。哪一個時代給予人們的苦難特別深重，哪一個時代的人們在心理上、情感上就特別容易與佛接近。［3］梁實秋在國家內憂外患這一特殊時期親近佛學也就不難理解了?？v觀上文，梁實秋對佛禪的接受也就經歷了從不自覺到自覺的過程，佛禪成為了梁實秋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且無疑對他的散文創作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在梁實秋散文中出現的佛教經典與佛禪得道高人也是俯拾皆是(見下頁表1、表2)。

其實佛教典籍本身就具有極強的文學色彩，想象力絕倫的佛典故事對作為文學家的梁實秋具有相當的親和性，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不僅如此，佛教這朵不結果實的智慧之花，就對人生問題的探討而言，給予了梁實秋獨特的思維方式，即看問題的角度，也影響了他對人生觀、社會觀的認知方式。因此他對佛禪經典著作的研習以及佛禪精神的接受，使得佛禪思想成為梁實秋人生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的同時也影響了他的散文創作。

表1 梁實秋散文中出現的佛教經典一覽表

表2 梁實秋散文中出現的佛禪得道之人一覽表

二

佛禪思想常以一種出世的態度真實地貼近人生，要求人們在人情事理中做到平和、慈悲、寬容與隨緣。深受佛禪影響的梁實秋真正做到了“入世不忘出世，出世不忘入世”的人生選擇，用佛教眼光看世事，并把佛禪精神融入到為人處世中。因此他的散文呈現出隨緣任運的達觀、慈悲為懷的寬厚，并始終保持著勤勉精進的上取心，從平?，嵤轮邪l現常人所不能見或被忽略的細節，猶如從一滴水中折射出太陽的五彩絢爛。

首先，在梁實秋的散文中，體現了“隨緣任運”的人生態度。

梁實秋的散文作品中不時體現出了這種無窮的禪味:“散步的去處不一定要是山明水秀之區，如果風景宜人，固然覺得心曠神怡，就是荒村陋巷，也自有它的情趣。一切只要隨緣。”［4］263這里的“隨緣”不是因循敷衍、隨便行事，而是保持一顆從善如流的心，隨順當前的環境與因緣。佛家多講隨緣，隨緣是一種胸懷與成熟，是對自我內心的一種自信和把握。在風云變幻、艱難坎坷的逆境中，始終保持坦然達觀的心境。

梁實秋的隨緣思想體現在以下兩方面:一是對現實生存環境的隨遇而安，那是一種平和的生存禪境。在《窗外》一文中寫道:“窗子就是一個畫框，只是中間加些欞子，從窗子望出去，就可以看見一幅圖畫。那幅圖畫是妍是媸，是雅是俗，是鬧是靜，那就只好隨緣?！保?］281梁實秋崇尚理性，窗外的景色如何，只是一種客觀現象的存在，而心情卻是由自己的心性來決定的，隨緣即是他對現實正確而清醒的認識，也是對人生徹悟之后的精神表現。一如梁實秋的好友徐志摩說的那樣:“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如此而已。”面對日?，嵤氯绱?，面對人生的風雨坎坷更需要“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從容與超然情懷。梁實秋當年住在四川北碚“有窗而無玻璃，風來則洞若涼亭”的雅舍竟也能夠自得其樂:“‘雅舍’最宜月夜——地勢較高，得月較先?？瓷筋^吐月，紅盤乍涌，一霎間，清光四射，天空皎潔，四野無聲，微聞犬吠，坐客無不悄然!……細雨蒙蒙之際，‘雅舍’亦復有趣。推窗展望，儼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霧，一片彌漫。”［6］353這幾乎是一首充滿詩韻禪味的詩，也是一幅悠然適意的山水畫，表現出佛禪“寂靜”、“空幽”等審美境界。沒有事事如意的人生，擁有一份隨緣的心使得梁實秋在人生沉浮、情感憂樂中自有一番獨到的領悟。

二是面對生與死時的超然與堅強。從《讀徐志摩》中關于徐志摩的死，到《槐園夢憶》中關于妻子程季淑的死，使他認識到大千世界，一切皆是無常，人生如寄，“死是尋常事，我知道，墮地之時，死案已立?！保?］122“這是命運，因為我想不出別的任何理由可以解釋?！保?］209這讓梁實秋常常體會到了佛家所說的“分段苦”:“生不知所從來，死不知何處去，生非甘心，死非情愿，所謂人生只是生死之間短短的一橛?！保?］245同時，佛禪對苦痛的超然態度促使他從這些不幸中走出來，更多地反映出梁實秋一種淡泊豁達的生死觀。梁實秋說道:“我們不諱言死，相反的，還常談論到這件事。”坦然面對生與死，這是多么的達觀與超然!梁實秋就是在這樣一種佛禪思想的影響下，做到了真正的知足常樂，以一種積極的態度去面對自己的人生。無論是面對現實的殘酷，還是親朋的離去，梁實秋都能夠跳出俗世的羈絆，而并不逃避世俗。

其次，梁實秋的散文中不時體現著他慈悲寬容的心性。

人性善惡、道德高低成為梁實秋散文中一個重要的表現內容，他認為文學的本質是人生，主張文學表現普遍人性，認為文學與道德緊密相連。他的作品大多張揚人性善良的特質，批判人性不良的表現，注重對“人性”的關注，特別是在倫理道德方面?！八嘉┮磺袗菏拢葱杏趷盒?思量一切善事，便修于善行?！保?］意思是人作為道德行為的主體，他應當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有善思便有善行，有邪念就會產生惡行。善惡的選擇，完全由人自身決定。

眾所周知，蓮池大師獨樹清修化世、慈悲濟生之宗風，在梁實秋的散文中出現蓮池大師及其《戒殺放生文》多達7次。梁實秋針對人們生日之際“雞豬魚蒜，逢箸則吃”這樣大張筵席的行為，即引用《放生文》中“一曰生日不宜殺生”，“殺害生靈，上貽累于親，下不利于己”的道理來進行規勸，請君多“哀哀父母(《生日》)”。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一些自命紳士的人卻返回到了漁獵時代，如蓮池大師所說的“網于山，罟于淵，多方掩取，曲而鉤，直而矢，百計搜羅”，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梁實秋狠狠諷刺了這種屠害生靈的行徑:“有人說，狩獵是必需的，因為動物沒有家庭計劃，繁殖得太快，食物供給不足，將有餓死之虞。假使你的鄰人一家食指浩繁，無以為生，你是不是也可以走過去殺掉他的三男兩女以減少他的負擔?”由此，從對動物的屠害上升到人類自身的相互殘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引用《周禮·秋官·五刑之法》的酷刑來表明我國古代刑法的殘酷，引用約翰孫博士一篇關于兀鷹的對話寫出了人類的愚蠢和戰爭的殘酷(《虐待動物》)。在《一條野狗》中，一條被遺棄的野狗，懷胎期間格外容易感覺到餓，所以它叫得格外凄厲。梁實秋和妻子韓菁清時常把外出就餐剩余的菜肴打包攜帶回家，歸途遇見這只母狗，便投以肉骨之類。這樣一種善行，梁實秋認為:“我們只是‘隨所見物，發慈悲心’，并不是對這只野狗有所偏愛?！保?］122由此可見，在道德意識層面上，佛教倫理中的慈悲利他觀念深深影響了梁實秋的道德意識，無論是對人類的平等慈愛，還是對其他生靈的憐憫與惻隱，都深深地扎根在他“菩薩心腸”之中，使他有“同體大悲”的廣闊心境，即一切眾生與己身同體，平等絕對之悲心，以眾生之苦為己苦，生起哀傷之心(見《佛學大詞典》)。

第三，梁實秋的散文總是閃爍著勤勉精進的思想。

梁實秋是個勤勉之人，他在回憶當年翻譯《阿伯拉與哀綺思的情書》時，曾說:“就是趁太陽沒出的時候搬竹椅在廊下動筆，等到太陽曬滿半個院子，人聲嘈雜，我便收筆，這樣在一個月內譯成了那本書，至今回憶起來還是愉快的?！保?］245

佛家講究修行，修行就是修改和修正自己的行為，做一個身體和精神都完整的人。身體方面的完整就是要強健我們的身體;精神方面的完整就是要調理我們的心性，開發我們的智慧，也就是現在我們提倡的自我批評、自我觀照和自我覺悟。精進又叫做勤，即努力向善向上，為佛家六度精進法門之一，也是佛教修行的重要內容。精進即是不放逸，就是過著有規律的生活。

學佛的人講究“早滲”、“晚滲”，并以此心常常攝持。凈空法師說過:“放下懈怠就是精進，精進是度懈怠的。”人要精進，就是要努力追求一個目標。鍛煉身體、凈化心靈都需要精進努力，堅忍不拔，才會有收效。即使是出家的和尚，“息跡巖穴，徜徉于山水之間，勘破紅塵，與世無爭，他們也自有一番精進的功夫要做，于讀經禮拜之外還要勤行善法不自放逸。”［7］153梁實秋在《懶》一文中說到唐朝的高僧百丈禪師，以“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自勵，每天勞作，至老不休。他的弟子們不忍，故意將他勞作的工具藏了起來，使他無法勞作，他于是真個的餓了自己一天沒有進食?！暗玫赖姆酵獾娜硕贾揽炭嘧月伞?，［7］67更何況我們這些在塵世中為世事所牽扯著的凡人呢。文中還大篇幅引用了清代畫家石溪和尚在他一幅“溪山無盡圖”上題的這樣一段話:“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懶惰。若當得個懶字，便是懶漢，終無用處?！瓪堮淖∨Ｊ咨椒砍Ψ僬b，稍余一刻，必登山選勝，一有所得，隨筆作山水數幅或字一段，總之不放閑過。所謂靜生動，動必作出一番事業。端教一個人立于天地間無愧。若忽忽不知，懶而不覺，何異草木!”這番話足夠令人警省以至讓梁實秋深深感嘆:“一株小小的含羞草，尚且不是完全的‘忽忽不知，懶而不覺!’若是人而不如小草，羞!羞!羞!”［7］68人而不勤，無異草木，連嘆三個“羞”，淋漓盡致地表現出梁實秋為人勤勉精進、鄙夷懈怠的立場。在《勤》一文中同樣引用了上述百丈禪師和石溪和尚精進修為的兩個事例，遙相呼應，互為論證，進一步表明了梁實秋勸人“進德修業”［7］154的積極意義。

隨緣任運的豁達態度使梁實秋對世事不刻意追求，講求順其自然;慈悲寬容的心性，使他對世間萬物有著“同體大悲”的宅厚仁心;而他那不失勤勉精進的修為更是為其人格魅力錦上添花。

三

佛禪思想對梁實秋的人生態度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因此他筆下的散文作品也呈現出適意恬淡的風格。在梁實秋的散文中，呈現出包羅萬象的內容:回憶舊人舊事，抗戰期間的生活情景記錄，雅舍談吃等等，但所占比例最多的還屬對人間世態百相的描摹，其刻畫可謂入木三分:他以佛禪的眼光去審視世界，筆鋒所到之處常常揭示人類的真理永恒。

梁實秋以智者的宏觀思考及微觀洞察去評價人世的衣食住行，紛繁的生活瑣事在他的筆下熠熠生輝，變得趣味橫生，耐人尋味。《狗》寫自己怕狗的窘狀，《病》寫自己住院期間的尷尬，梁實秋都用風趣的筆調款款道出，沖淡化解了其中的種種不快。他欣賞生活中的真善美，顯露出一種曠達適意的情懷;他也關注生活中的假惡丑，但對生活中的非善非美因素，他不是進行一針見血的指責，而是以灑脫、平和的胸懷，巧妙地加以戲謔調侃，用幽默的筆調而又不失理智地稍作嘲弄，委婉含蓄，表現出了他的寬容與大度?！毒暗聜鳠翡洝防镉涊d:“南泉和尚問陸亙曰:‘大夫十二時作么生?’陸云:‘寸絲不掛!’”這是一種高超的境界，寸絲不掛即是做到無掛礙之意，心安即是歸處。梁實秋的散文語言字字珠璣、意味深長。

禪宗的境界是講究“頓悟”，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梁實秋深得其義，因此他的散文語言總是能夠要言不繁，有些篇章韻散相間，不加藻飾，自由暢達。1949年，梁實秋應中山大學聘，遷入平山堂:“登樓巡視，于黝黑之甬道中居然有管理員，……所謂二房一廳者，乃屋一間，以半截薄板隔成三塊，……突兀廣廈，寒士歡顏?！保?］239文白相雜的語言風格，以求行文的文雅簡練。這種“明心見性”，梁實秋以一句很有禪味的話來總結:“所謂‘絢爛之極趨于平淡’，就是這種境界?！绷簩嵡镌诹η笪淖趾喖s的同時，更借助簡約來表現智慧，他說“簡短乃是機智的靈魂”。在《老年》里寫道:“老不必嘆，更不必諱?；ㄓ虚_有謝，樹有榮有枯。”“嘆也無用，樂也無妨，生、老、病、死，原是一回事。”［5］257寥寥數語，至少表達了以下幾方面的涵義:(一)生老病死是每個人必經的過程;(二)既然是必經過程，何不快樂坦然地過一生;(三)要我們認識生死，就是要我們改變消極的看法，透過修持，以正確的態度面對生死。從中更透無限禪味與機智。

他在《廢話》中說，中國禪宗始祖達摩大師在嵩山少林寺，終日面壁達9年之久，當然也不能隨便開口說話，這種苦修的功夫實在難能可貴?！懊魃彸卮髱煛吨翊半S筆》有云:‘世間釅醯醅酆，藏之彌久而彌美者，系封錮牢密不泄氣故。古人云:二十年不開口說話，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旨哉言乎!’”［7］178這一口氣憋 20 年不泄，真也不易。應該說這種智者訥言的行為與梁實秋提倡的“割愛”、“美在適當”的美學思想是不謀而合的?！拔膶W作品無不崇尚簡練。簡練乃一切古典藝術之美的極則。”即使是對俗語的使用，梁實秋也強調了一個限制問題，即“應以對話范圍內為限”，否則，“效力怕要打很大折扣?！灾晃模兄贿h?！保?］

四

雖然梁實秋對佛禪思索、參證的結果使他的人生態度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從而影響了他的散文創作，但他對佛禪的敬仰也僅止于頓悟的修行和道德的推崇。他對佛教輪回、斬斷愛根等宗教性質卻心存置疑。

佛禪的境界是了卻生死，萬般皆空。對于這一點，梁實秋認為塵世中的官場雖不可涉足，萬千世界中總還有可以寄寓身心之所。他在北大教書的三年期間恰是中國北方在日軍的鐵蹄之下不斷淪陷的時期，他雖不愿意卷入政治，但作為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總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當時羅隆基主編《北平晨報》，梁實秋經常為之寫社論，分析探討中國政府應對日本侵略的策略，并籌資辦了一個叫《自由評論》的周刊，以宣揚愛國思想。這個對政治并無野心的大學者，評點時局憑的是良知，對當時一些不懷好意的籠絡，當然是斷然拒絕?？箲饎倮螅暇┱畽C關中人在謀得滿意的職位后開始為充實麾下而籠絡人才，梁實秋也在被邀請之列，但他已在戰亂之中飽識官僚政客的嘴臉，無論如何不肯俯就。他專心致力于書齋，惟學識是求。這即是說梁實秋在經歷戰亂時，把思維的觸角延伸到了每一個知識分子都容易發生興趣的命題上:通過佛禪思想的影響，在心理上淡化現實的紛擾。但真正的徹底的超脫卻未必，因此他對佛教還是有些腹誹。在《了生死》中，他寫道:“我承認佛家了生死之說是一個崇高理想?！薄熬褪欠鸾趟鉃橥獾赖姆N種苦行，也無非是戒的意思，不過作得過分了些。但是以愛根為生死之源，而且自始以來因積業而生死流轉，非斬斷愛根無以了生死，這一番道理便比較的難以實證了。此生此世持戒，此生此世受福，死后如何，來世如何，便渺茫難言了?！保?］239由此可知，梁實秋對于在家修行的和出家修行的人們有無上的敬意是出于他們參禪看教、?；垭p修的修為，但是離開此生此世之后是否即能往生凈土，他還是持懷疑態度的。

此外，梁實秋對佛教輪回的宗教性質也是心存置疑的。他在《了生死》一文中說:“佛書記載輪回的故事，大抵荒誕不經，可供談助，兼資勸世，是否真有其事殆不可考……所謂了生死之說也只是可望不可及的一個理想了。”［7］178在他看來，世間的一切，都有一個新陳代謝的法則與遺傳嬗遞的跡象。梁實秋引用了蒙田的一句名言:“學習哲學即是學習如何去死?！边@也說明梁實秋在接受佛禪思想的影響中，還是保持著理性與積極的態度。

佛禪思想影響了梁實秋的人生態度，進而也就滲透進他的散文作品中。當年他在六榕寺瞻仰了六祖的塑像后，“對于這位不識字而能頓悟佛理的高僧有無限的敬仰”，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冰心曾這樣評價梁實秋:“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論男人或女人?；ㄓ猩⑾?、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個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算實秋最像一朵花。”［9］梁實秋這個面似桃花心似佛的謙謙君子，用他的隨緣任運的寬厚之心、慈悲為懷的濟世之心、勤勉精進的進取之心，以及簡約雅致的語言文字和適意恬淡的藝術風格，永久散發著醉人的沁香與魅力。

［1］宋益喬.梁實秋傳［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5.

［2］梁實秋.梁實秋雜文集［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4:274.

［3］譚桂林.20世紀中國文學與佛學［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94.

［4］梁實秋.梁實秋散文:一［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89.

［5］梁實秋.梁實秋散文:二［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89.

［6］楊曾文.六祖壇經［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45.

［7］梁實秋.梁實秋散文:三［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89.

［8］梁實秋.梁實秋散文:四［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89:259.

［9］宋益喬.梁實秋傳——笑到最后［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4: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