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好尋釁滋事案公訴意見書
——以被告人費誠寅尋釁滋事案為例

文◎潘 莉*

如何寫好尋釁滋事案公訴意見書
——以被告人費誠寅尋釁滋事案為例

文◎潘 莉*

【案情回放】

2008年10月13日23時許，被告人費誠寅因女友辛中玲曾與周六六發(fā)生爭執(zhí)，與辛中文、史賢軍（均另案處理）等人在本區(qū)紅陽音樂茶座，共謀向周六六討要賠償款或者對其毆打后，共同至本區(qū)高橋鎮(zhèn)大同路1298號港歸酒家。被告人費誠寅先確認周六六在該酒家，后辛中文等人即進入酒家向周六六索要錢款，遭到拒絕后，對被害人周六六、汪春英進行毆打。隨后，被告人費誠寅發(fā)現(xiàn)旁觀人員欲報警，用言語威脅予以阻止，并將在場勸架的彭永發(fā)拖離現(xiàn)場。后辛中文等人又在酒家門口對被害人彭永發(fā)、彭國慶進行毆打。被告人費誠寅等人逃離現(xiàn)場。經(jīng)法醫(yī)鑒定，被害人彭國慶的傷勢已構成輕傷，被害人周六六、汪春英、彭永發(fā)的傷勢均已構成輕微傷。案發(fā)后，被告人費誠寅接公安民警電話通知（非因本案事宜）后到案。

在庭審中，公訴人與辯護人圍繞以下三個問題展開辯論：一是被告人費誠寅辯解沒有直接參與毆打，是否構成尋釁滋事罪；二是被告人費誠寅的行為是否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三是如何綜合全案量刑情節(jié)提出相對確定的量刑建議。尋釁滋事案件是多發(fā)、常見的普通刑事案件案，檢察機關尤其是基層檢察機關經(jīng)常會經(jīng)手辦理。現(xiàn)結合本案就如何寫好尋釁滋事案公訴意見書談一點心得體會，以求教于同仁。

一、嚴格按照規(guī)范制作

公訴意見書是國家公訴人在法庭審理刑事案件的過程中，當庭發(fā)表的揭露和指控被告人的發(fā)言。公訴意見書是在人民檢察院對刑事被告人提出起訴書的基礎上，全面地揭露被告人的犯罪行為，證實被告人的犯罪行為，分析犯罪行為的性質、后果和對社會的危害，闡明為什么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對檢察院提起的起訴進行補充和闡發(fā)，從而進一步在事實上、證據(jù)上、法律上揭露被告人的犯罪行為。據(jù)最高人民檢察院44號文件規(guī)定，公訴意見書應包括以下五項內容：第一，對法庭調查的簡要概括。第二，進行證據(jù)分析，認定被告人的罪行。第三，進行案情分析，概括案情的全貌，揭露被告人犯罪的社會危害性。第四，分析被告人犯罪的思想根源和社會根源。第五，進行法律上的論證，指明被告人觸犯的刑法條款，闡明被告人應負的法律責任。但實際工作中，不少同志對公訴意見書的制作不那么重視，或是千篇一律，或是列出提綱，隨便寫幾個字。在辦理被告人費誠寅尋釁滋事案時，公訴人嚴格按照公訴意見書的要求認真制作。例如在公訴意見書正文第一部分從呼告語到 出庭任務和法律依據(jù)，再到對法庭調查的簡要概括，都使用了規(guī)范用語。其行文如下：

“審判長、審判員、人民陪審員：

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153條、第169條及 《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組織法》第15條之規(guī)定，我受本院檢察長的指派，以國家公訴人的身份出席法庭，就被告人費誠寅尋釁滋事案支持公訴并履行法律監(jiān)督職責。

在剛才的法庭調查中，公訴人依法訊問了被告人，宣讀了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驗傷通知書、傷勢鑒定書、案發(fā)經(jīng)過和被告人費誠寅的供述等證據(jù)，這些證據(jù)經(jīng)當庭質證，證實其內容真實，來源合法，形式有效，在程序上依法具有可采性。同時這些證據(jù)相互印證，已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鎖鏈，足以成為本案定罪量刑的依據(jù)。

為進一步證實被告人的犯罪行為，揭露本案所具有的嚴重社會危害性，使合議庭對本案的事實、證據(jù)和定性有進一步客觀、全面的了解，依法作出公正的判決，現(xiàn)發(fā)表如下三點公訴意見，供合議庭評議時參考。”

二、緊緊圍繞犯罪構成要件充分論述

公訴意見書是起訴書的補充與發(fā)揮。一般情況下，起訴書對認定事實理由的表述非常簡略，并不直接引用證據(jù)論證認定的事實，更不對當事人提出的證據(jù)進行分析或駁斥，典型的表述方式是 “上述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足以認定。”筆者認為，公訴意見書應當彌補起訴書說理不足的缺點。但多數(shù)公訴人在出庭發(fā)言中常這樣表述:“在剛才的法庭調查中，公訴人宣讀了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現(xiàn)場勘查筆錄等證據(jù)，被告人亦作了供述與辯解，上述證據(jù)來源合法、內容客觀真實且相互印證，足以證明本院起訴書所指控的犯罪事實”。這種表達方式比起訴書略微具體了一些，但仍然停留在證據(jù)的簡單列舉上，并未論證證據(jù)與犯罪事實之間的聯(lián)系，不能讓被告人與旁聽群眾信服特別是當被告人對證據(jù)提出異議時。所以，公訴意見書必須說理，通過分析論證檢察機關證據(jù)，論證公訴觀點，并具體分析當事人提出的各種證據(jù)，評析其證明價值的有無及大小。通過有理有據(jù)的分析論證，才能使起訴書所指控的犯罪事實易于被法庭采信，也便于促使被告人認罪服法。因此，在意見書正文部分，公訴人按照本案爭議點對案件處理影響的大小的順序，首先對被告人費誠寅是否構成尋釁滋事罪進行立論，其表述如下：

“被告人費誠寅構成尋釁滋事罪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足以認定：

我國刑法規(guī)定了尋釁滋事罪的四種情形，其中之一就是“隨意毆打他人，情節(jié)惡劣”。尋釁滋事罪的主要特征是行為人在公共場所，出于一些不合情理的理由，無故毆打不特定的被害人，造成一定的危害后果。

根據(jù)這一法律規(guī)定，我們來分析被告人費誠寅的所作所為。

第一，從案件起因看，被告人費誠寅因女友辛中玲與周六六發(fā)生口角，毫不顧及被害人周六六是其和其父親多年老友的情分，不僅不冷靜處置，反而幫助女友打架出氣、顯示威風。

第二，從預謀過程看，當被告人費誠寅的女友辛中玲提出要找被害人周六六報仇，當在辛中文打電話給高國磊，讓高叫人過來時，這些行為都是當著費誠寅的面，費誠寅是看到聽到的，但沒有表示任何反對意見，被告人費誠寅不僅參與策劃，而且接受阻止他人報警的分工安排，積極安排車輛搭乘同伙前去尋找被害人謀求報復。應當認定，費誠寅對毆打報復周六六的行為是持贊同和積極參與態(tài)度的。

第三，從行為過程看，被害人周六六、汪春英、彭國慶、彭永發(fā)的陳述、證人史賢軍的證言及被告人費誠寅本人供述等證據(jù)均證實，被告人費誠寅在明知即將發(fā)生傷害周六六的情況下，于深夜11點多鐘進入正在營業(yè)的酒家首先確認周六六所在地點，然后其他同伙才對周六六進行毆打，可見被告人確認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的同伙去毆打被害人，給自己的女友出氣。在旁觀人員欲打電話報警阻止時被告人費誠寅還叫囂：“誰報警，我就打誰”。在酒家老板彭永發(fā)勸架時，被告人費誠寅將其叫到樓下，致使同案犯辛中文等人對素不相識、在場勸架的酒家老板彭永發(fā)及其兒子彭國慶進行毆打。

第四，從行為結果看，四份驗傷通知書和四份損傷傷殘鑒定中心的鑒定書證實，正是由于被告人費誠寅和其他人的共同行為，導致了在本市高橋鎮(zhèn)發(fā)生了一起共由8人參與的暴力刑事案件，并致一人輕傷，三人輕微傷的傷害后果，嚴重擾亂了正常社會生活秩序。

刑法理論告訴我們，共同犯罪行為不是單獨犯罪行為的簡單相加，共同犯罪行為的形式具有多樣性，其中分擔的共同實行行為就是指各共同犯罪人以共同犯罪故意為紐帶，互相利用、互相補充、互相配合，從而形成共同實行行為。本案中，被告人費誠寅雖然沒有像辛中文、辛中玲那樣提起犯意并主動糾集他人，也沒有向周六六等人直接實施毆打行為，但由于本案是一起共同犯罪，費誠寅與辛中文等人在實行犯罪前就已有明確的分工，即由費誠寅先確認周六六所在地點，再由辛中文等人向被害人周六六索要所謂的賠償款，并以此為名對周六六實施毆打，為確保整個犯罪行為的順利實施，費誠寅還負責阻止他人報警，如果有警察來則及時通報以便撤離。可見，被告人費誠寅的行為與其他同案犯的行為實際上已成為一個有機整體。費誠寅的行為實際上充當了在辛中文等人實施毆打行為的同時，防止外來因素干擾的作用，這一行為與其他同案犯的行為相互配合，共同促成犯罪行為的順利完成。被告人費誠寅與辛中文、辛中玲等人事前有共同的犯罪故意，事中又共同實施了尋釁滋事的行為，應當對共同犯罪所造成的后果承擔刑事責任。因此，被告人費誠寅的行為已經(jīng)構成尋釁滋事罪。

三、緊抓案件特點，深入揭露犯罪

要處罰某種行為是因為其社會危害性己達到需要刑罰處罰的程度，只有將其社會危害性闡述清楚，才能定罪量刑，這是合乎邏輯的必然。刑法第293條規(guī)定，“有下列尋釁滋事行為之一，破壞社會秩序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一）隨意毆打他人，情節(jié)惡劣的；（二）追逐、攔截、辱罵他人，情節(jié)惡劣的；（三）強拿硬要或者任意損毀、占用公私財物，情節(jié)嚴重的；（四）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的。”由此可見，犯罪情節(jié)是構成本罪的要件，因此，公訴意見書要有重點地抓住情節(jié)最惡劣、手段最殘忍、后果最嚴重的問題論述，能深刻地揭露犯罪，激起公憤，達到預期的效果。公訴人在分析從兩個方面分析了被告人費誠寅的犯罪情節(jié)，有力地闡述了其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其表述如下：

“被告人費誠寅實施犯罪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和諧社會秩序的建立和上海國際化大都市的良好形象造成了惡劣影響。

首先，被告人費誠寅的行為破壞了社會秩序安定和良好法治環(huán)境。從表面上看,本案的被告人對被害人周六六尋釁滋事是基于對周六六的報復,但這種報復不僅僅傷害周六六,而且連及到無辜的、在場勸架的其他社會成員。這不僅僅是對周六六個人的報復,更是對我們整個社會秩序的安定以及法治秩序的侵害。被害人彭永發(fā)、彭國慶目睹犯罪行為發(fā)生、挺身而出，見義勇為,欲阻止犯罪危害后果的進一步加劇，眾目睽睽之下,就招來了被告人的打擊報復。被告人究竟為什么這么做？究竟為什么敢這么做？就是因為被告人想在眾人面前顯示威風，向目睹整個經(jīng)過的群眾威脅、示威---凡是阻礙他們實施犯罪行為的人都會有這樣的被打后果,從而在社會輿論及群眾心理方面造成壓力，以形成一個不論他們再怎么犯事都沒有人敢出面干預制止的氛圍。試想一下，如此惡性循環(huán)下去，又將對社會造成怎樣的惡劣影響呢？

其次，被告人費誠寅的行為破壞了上海國際化大都市的良好形象。世博會舉辦在即，上海市民紛紛以自己的文明行動支持世博會的舉辦，而本案的被告人費誠寅卻因一點小事，在鬧市區(qū)域伙同多人隨意威脅、恐嚇、毆打多人，公然蔑視法紀和社會公德，不僅給被害人的財產和身心健康造成侵害，更是對和諧社會秩序、公序良俗和國家法紀的嚴重破壞，所作所為與上海國際化大都市的良好形象格格不入。

被告人費誠寅從一個退伍軍人，一步步地走向犯罪的深淵，2008年11月6日被抓后拒不如實交代全部犯罪事實，有意規(guī)避，自以為賠償了被害人的損失就可以案結事了，并混入城管分隊工作，可見其主觀惡性膨脹到一定的程度，視法律為兒戲，殊不知法律是公正的，法律也是嚴肅的，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任何觸犯法律的人終會受到懲處。”

四、客觀地提出量刑建議

檢察官不是單純的追訴者，不能為了為了打擊犯罪而忘記保障人權。檢察官的正確做法應當是既積極主動地支持公訴，又十分理性地對待辯方證據(jù)，如果發(fā)現(xiàn)定罪證據(jù)不確實充分，就應當主動撤回控訴。在量刑問題上也應注意被告人的從輕、減輕情節(jié)。對被告人而言，其最為關心的是其可能遭受的刑事處罰。在本案中控辯雙方對量刑問題爭議頗大，公訴人在法庭上，即應對此作出正面回應，對被告人犯罪性質、罪責以及從輕、減輕的辯護意見進行合情、合理、合法地分析，體現(xiàn)檢察機關的客觀義務。公訴人是這樣來發(fā)表量刑建議的：

“公訴人提請合議庭在量刑時充分考慮以下三方面事實：

第一，本案發(fā)生地點是在本市高橋一正在營業(yè)的酒家，發(fā)生的時間是三更半夜，夜深人靜之時，被告人選擇這樣的地點與時間，顯然比之在荒郊夜外更具有社會危害性。

第二，本案是一起共有8人參與的暴力案件。本案被告人與他人共同尋釁滋事，致一人輕傷、三人輕微傷的嚴重后果。

第三，公訴人在強調上述應當予以酌情從重處罰的同時，也提請合議庭在量刑時關注本案可以酌定從輕的方面：

一是案發(fā)后，被告人費誠寅的家屬已賠償被害人損失9千元。

二是案發(fā)后，被告人在偵查階段有避重就輕，規(guī)避自己犯罪事實的行為，后經(jīng)工作，交待了犯罪事實，在審查起訴和今天的庭審中，基本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認罪態(tài)度尚可。

三是被告人雖非自首，但較之被動抓獲的情形，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司法成本，亦可酌情考慮。

據(jù)此，公訴人建議合議庭對被告人費誠寅判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

綜上所述，公訴人認為，本案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充分，被告人費誠寅的行為已經(jīng)構成了起訴書所指控的尋釁滋事罪，特提請合議庭對公訴人剛才發(fā)表的公訴意見予以充分考慮，根據(jù)被告人實施犯罪的事實、情節(jié)、性質、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以及被告人的認罪態(tài)度，依照有關的法律規(guī)定作出公正的判決。”

*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檢察院［20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