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欽榮
發現假幣被盜后又銷毀剩余假幣的行為定性
文◎林欽榮*
2006年黃某(71歲)于云浮云盛酒店停車場拾得一包約60張100元面值的假幣,在得知是假幣后黃某將這一包假幣置于自己枕頭底下。2010年10月,該包假幣被黃某孫女的同學李某(8歲)與莊某(10歲)發現并將其中的56張盜走,李某與莊某在用假幣消費的時候被發現并報警,黃某亦在發現假幣被盜后將剩余的銷毀。警方在追查假幣來源時查獲黃某,并以非法持有假幣罪向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第一種意見認為,黃某構成非法持有假幣罪。在刑法的含義中,“持有”之所以構成犯罪,就在于在持有犯罪中,行為人以自己的行為實現了對違禁品的一種非法控制和支配的狀態。本案中黃某在拾得假幣后將假幣藏于家中枕頭底下直至被孫女的同學竊取。其行為已經符合以自己的行為實現了對假幣的一種非法控制和支配的狀態。所以黃某已構成非法持有假幣罪,應對黃某提起公訴。
第二種觀點則認為,非法持有假幣罪應以行為人對假幣存在事實上的控制、支配狀態為前提,本案中黃某的假幣被其孫女的同學盜走了大多數,剩余的又被自己銷毀,已經失去了對假幣的控制、支配,非法控制和支配的狀態已經消失,所以黃某不構成非法持有假幣罪,不應對黃某提起公訴。
第三種觀點認為,我國《刑法》第172條指出“持有、使用假幣罪,是指明知是偽造的貨幣而持有、使用,數額較大的行為”。黃某非法持有假幣的行為一經出現即構成犯罪的既遂,所以黃某已構成非法持有假幣罪,但基于黃某的犯罪情節較輕,有悔罪表現,且年齡較大不適合采取強制措施,應對黃某進行批評教育后作相對不起訴處理。
(一)從犯罪形態來看持有假幣罪
有人認為持有假幣罪屬于繼續犯,還有人認為持有假幣罪屬于狀態犯。
狀態犯是指犯罪行為一經實施,即產生危害結果,犯罪行為也隨之結束或終了,但基于該犯罪行為所產生的不法狀態仍繼續存在,例如,盜竊犯將他人的財物竊以回家,盜竊行為已經結束,但盜竊行為所造成的非法占有他人的財物的不法狀態在該財物返回受害人前,始終處于繼續狀態中。對于合法權益的不法侵害處于繼續狀態,但這種后續狀態本身不認為是犯罪,不具有刑罰性。繼續犯,亦稱持續犯,指行為人實施犯罪行為,雖已構成既遂,但犯罪行為與不法狀態仍同時繼續存在著的犯罪形態。兩者的區別是:繼續犯是不法行為與不法狀態同時處于持續狀態,而狀態犯是不法行為已經完成,只存在不法狀態單獨的繼續。因此,不法狀態的繼續不能認為是犯罪行為的繼續,犯罪人在不法狀態下對犯罪對象的處置行為不具有可罰性,而應當認為是不法狀態的繼續,對這種行為刑法理論上稱之為不可罰之事后行為。
由此可見,從持有假幣罪的行為特征來看應當屬于繼續犯,行為人一經實施對假幣的支配或控制,對于國家的貨幣流通管理制度的危害結果就已經發生,犯罪也就既遂,但犯罪行為所產生的不法的狀態仍與持有行為繼續存在,而且不法狀態與犯罪行為必須同時存在。這種情形下還是以實質的一罪處斷。
所以黃某在非法持有假幣時起已經構成犯罪,即使后面假幣被人盜走,出現了不法狀態與不法行為的終止,但并未影響犯罪既遂的事實,而且這些假幣被盜后不久黃某就被公安機關查獲,也沒出現超過追訴時效的情形。
(二)從持有假幣罪的構成要件來看黃某的行為
1.客體要件。持有、使用假幣罪侵犯的客體是國家的貨幣流通管理制度。
2.客觀要件。本罪在客觀方面上表現為持有偽造的貨幣,數額較大的行為。不管行為人持有偽造的貨幣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只要能證明行為人確實掌握、控制了一定數額的偽造的貨幣,即符合本罪的行為特征。持有偽造的貨幣行為還必須是數額較大的才能構成本罪。對于“數額較大”,可以參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偽造國家貨幣等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的規定,其中的“數額較大”是指總面額在4000元以上不滿5萬元的。未達到上述起點數額的,即使存在其他嚴重情節,也不能認為構成本罪。
3.主體要件。本罪的主體是一般主體,即凡是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其持有、使用偽造貨幣的行為都可構成本罪。
4.主觀要件。本罪在主觀方面只能出于故意,即明知是偽造的貨幣而仍非法持有。如果是受他人的蒙蔽、欺騙不知是假幣而為之保管或攜帶的,或在出賣商品、經濟往來等活動中誤收了偽造的貨幣后不知道而持有、使用的,因不具有本罪故意而不構成本罪。但誤收后發現為偽造的貨幣仍繼續持有或使用的,仍可構成本罪而按本罪論處。至于犯罪的動機則多種多樣,但不能出于走私、偽造、出售、購買、運輸以及金融工作人員出于購買及以假幣換取真幣等罪的故意,否則應構成他罪,而不是本罪。另外,明知他人持有的是偽造的貨幣,而代為收藏,對于他人則是本罪的故意,而對于收藏人,則由于不具有實際上的支配與控制力,因此,其故意的內容則是幫助他人窩藏贓物,構成犯罪的,應以窩藏贓物罪論處。
黃某持有假幣的事實已經侵犯了國家的貨幣流通管理制度,數額也超過4000元,且其年齡已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已具有鑒別該包假幣真偽的能力。明知是假幣而持有即具有故意的主觀意思,符合持有假幣罪的構成要件。
(三)從刑法的謙抑性和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看本案
刑法的謙抑性體現了一種“慎刑”思想,它的一個基本精神就是要盡可能地減少刑法的適用,不能濫用刑罰,即對刑法介入社會生活的廣度和強度進行適度地控制,以避免刑法的過度使用所可能導致的對公民權利的侵犯。刑法的謙抑性要求刑法處罰犯罪的強度要寬和、輕緩、人道,凡是能用比較輕的刑罰方法抑止犯罪,保護合法權益時,就沒有必要規定和適用更重、更嚴厲的刑罰方法。持有特定物品或財產的行為通常是其他更嚴重犯罪的從行為或預備行為,和關聯的先行犯罪或續接犯罪相比較,其社會危害性較小,根據罪責刑相適應原則,持有型犯罪的法定刑應該比較輕。[1]
2004年12月22日,羅干同志在中央政法工作會議上指出:“正確運用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006年的“兩高”報告明確規定我國現階段實行“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2006年在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上《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亦提出了要實施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最高人民檢察院印發的 《關于進一步深化檢察改革的三年實施意見》,也規定在檢察工作中要進一步完善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工作機制和工作制度。至此,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在我國的司法工作中得到有效的貫徹。
本案中,黃某雖因拾得假幣而持有,觸犯了我國刑法非法持有假幣罪,但屬初犯,犯罪情節較輕,主觀惡性不大,有悔罪表現,且年齡較大不適合采取強制措施,所以根據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可對黃某進行批評教育后作相對不起訴處理。
綜上,本文支持第三種意見。檢察機關作為公訴機關,對犯罪進行追訴是其職責所在。近年來隨著中央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大政方針的提出。按中央政法委關于推進三項重點工作的指示精神,檢察機關要創新社會管理職能,提高自身管理水平。在特定時期工作重心要有所側重,在發揮公訴職能的同時要注重維護社會關系的穩定。在和諧語境下刑法的謙抑性更要引起公訴機關的重視。只有在社會主義法治理念的指導下實行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才能在執法辦案的過程中達到法律效果、政治效果、社會效果的統一。
注釋:
[1]張建軍:《謙抑理念下持有型犯罪的立法選擇》,載《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
*廣東省云浮縣人民檢察院[527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