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新特點與對策研究

文/劉小標

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對青少年的健康成長構成了巨大威脅。目前，我國19歲以下的青少年網民已高達1.32億[1]。2007年公安部公布，在逐年增加的青少年犯罪中，因沉湎于網絡或者受到網絡黃色信息的侵蝕，作案甚至作大案的犯罪比例非常高；在被抓獲的青少年犯罪嫌疑人當中，近80%通過網絡受到誘惑；根據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和搜狐社區在2008年7月聯合開展的“青少年網絡使用狀況”調查，結果顯示有48.28%的青少年接觸過黃色網站，43.39%的青少年收到過含有暴力、色情等內容的電子郵件或電子賀卡[2]。隨著政府不斷加大對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打擊力度以及網絡應用技術的高速發展，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傳播呈現出一些新特點，針對這些新特點分析研究管理對策，成為當前“掃黃打非”工作亟須探討的問題。

一、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的新特點

（一）傳播形式更具有隱匿性。政府重拳打擊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可以追溯到2004年，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的支持下，“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成立了，一大批傳播淫穢色情內容的非法網站被舉報。此后國務院新聞辦、公安部、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等部門在全國范圍內多次聯合開展打擊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專項行動。2009年開始，中宣部、公安部、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等九部委聯合開展了為期一年半的打擊手機及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專項行動，對已接入的178.5萬個網站進行了全面排查，關閉涉黃網站6萬多個，查處互聯網和手機媒體傳播淫穢色情信息案件2197起，查處相關涉案人員4965人[3]。這些專項行動頗有成效，但網絡淫穢色情信息依然屢禁不止。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大部分發展成熟的淫穢色情網站為逃避追蹤，將服務器轉移到了國外，國內監管力量鞭長莫及。另外，網絡技術的不斷革新，為網絡淫穢色情信息提供了新的生長土壤，發布者采取了更加隱匿的傳播方式，增加了管理部門監管的難度。例如傳統色情網站“性吧論壇”，通過不斷更換IP（網絡之間互連的協議）地址逃避屏蔽，開發了專門為性吧論壇打造的瀏覽器，使用該瀏覽器可以防止地址屏蔽，并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訪問該論壇；有些色情網站通過給用戶提供專門的地址發布軟件，設置最新地址查詢郵箱或（聊天）QQ號，使其自動獲取該網站最新更換的網址。淫穢色情網站的宣傳更加隱蔽，有些發布者在百度貼吧、搜搜問問、論壇之類的網絡互動社區宣傳色情網站網址，專門使用文字轉成圖片工具將網址轉換成了圖片格式，往往不能直接被技術屏蔽。還有一些提供下載的淫穢色情信息文件，從壓縮文件的標題看無問題，經層層解壓縮之后才能發現其為淫穢色情文件，增加了發現和查處的難度。

（二）傳播行為更具有互動性。傳統淫穢色情信息采取單向傳播方式，受眾并不參與信息發布，色情網站易于被發現和舉報，信息的源頭也易于查找。網絡技術發展及傳播工具的不斷更新擴容，使得使用者可以自行選擇任何網絡上的節點讀取和傳送資料、發表意見、寄送及收取電子郵件，甚至和其他單一或多數的網絡使用者進行同步交談、互傳信息。這促進了淫穢色情媒體與其受眾間的雙向互動，用戶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為“自媒體”，參與并推動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傳播過程，與信息發布者共建色情世界。近期公安部與美國警方聯合摧毀全球最大中文淫穢色情網站聯盟“陽光娛樂聯盟”，其中包括48家中文淫穢色情網站，含有淫穢色情信息的板塊數以千計，傳播淫穢色情信息的帖子達上億條。該案中如果會員想瀏覽“更刺激”的內容，只有付費或是累積足夠高的積分以提升瀏覽權限。而會員賺取積分的唯一途徑就是上傳更多的淫穢色情圖片，而且必須是“原創”的——這就刺激會員發起或參與更多的性犯罪。[4]色情論壇通過建立會員發原創帖、上傳色情小說、影音視頻等獎勵積分、獎勵網站金幣以提升瀏覽論壇權限的制度鼓勵會員創作、上傳淫穢色情信息是這種雙向互動的典型。還有些軟件設計的分享下載獲取積分制度，促使使用者在共享中存放淫穢色情信息吸引下載來獲取積分。此外，點對點網絡下載工具資源平臺上的淫穢色情音頻、視頻資源，大部分都是由用戶利用個人電腦已有的影音視頻文件制作成種子上傳，供其他用戶下載。

（三）傳播路徑更加快速便捷。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以計算機網絡技術的發展為依托，傳播路徑越來越快速便捷。除了傳統的淫穢色情網站、論壇，如今微博、QQ群等紛紛成為其傳播的新路徑。就微博而言，其作為新興自媒體平臺受到了網民的強烈推崇，用戶數呈“爆發”式增長。2011年上半年，中國微博用戶已從6331萬增至1.95億，微博在網民中的普及率從13.8%增至40.2%。[5]微博的風靡也帶動了淫穢色情信息的泛濫。由于微博的信息量大、更新即時、傳播范圍廣，發布不需要通過審核，淫穢色情信息即使能通過用戶舉報等方式發現，也已經被廣泛轉發。此外，下載工具“迅雷”升級到7.0版本后，增加了微博應用功能，可以在微博中搜索迅雷下載資源，可下載到淫穢色情視頻資源的鏈接。再如，電子商務催生了網絡銷售，網上售賣淫穢色情視頻的現象也隨之出現。

（四）傳播載體更加具有多媒體性。當前網絡傳播工具不斷更新擴容，其中一個突出表現就是呈現出多媒體性的載體，而淫穢色情信息也在這樣的“潮流”中獲得了更多傳播空間。視頻在線播放軟件、共享軟件、色情網絡電視棒、蘋果電子商城（Apple Store）都成為淫穢色情信息傳播的新載體，這些新載體具有技術性強、使用簡單快速便捷等特點，其拓展蔓延之勢將成為打擊網絡淫穢色情工作的新難點。如目前國內頗受歡迎的某視頻播放器，集成全新的播放引擎和準視頻點播技術，用戶只需通過幾分鐘的緩沖即可直接觀看影視節目。[6]因其資源占用低、操作簡捷、運行效率高，擴展能力強、能夠完全穿透防火墻等特點而成為了眾多包含有淫穢色情視頻的網站的專用播放軟件，且通過快播軟件的附帶搜索工具，可以輕易地查找到在線播放的淫穢色情視頻。又如某網集搜索和下載為一體基于點對點底層技術的客戶端軟件，其主要在大學教育網中使用，也開放有非教育網端口，這些軟件用戶量大、傳播范圍廣，從2003年至2006年9月31日該網的用戶數量累計已超過2300萬人，擁有注冊人數650萬，每天上線人數達40萬，每天處理資源文件1.5億、接受查詢的指令請求130多萬次、每天接受下載的指令請求110多萬次。這些軟件給大學生提供資源下載的同時，也成了淫穢和色情的集散地。另外因為這些軟件的分享獎勵制度，促成用戶共享淫穢色情文件以更好地獲取下載服務。再者如非法網絡電視棒，看似優盤，工作原理相當于把在線直播的網絡電視在線播放程序裝到優盤上去，只要將其接到上網電腦上打開即可使用，無須安裝任何客戶端程序，其電視的信號來源于網絡，電視棒里面記錄的各個電視臺的域名地址，通過網絡電視棒可以收聽收看國外的廣播電臺和電視臺，其中包括大量的成人頻道。日前，江西省九江市“掃黃打非”部門成功查處一起非法網絡電視棒傳播淫穢物品案，查繳含淫穢色情內容的網絡電視棒2550余個，案件涉及20多個省市及銷售代理商250余人。該網絡電視棒插入電腦上網后，可收看各類境外電視頻道和娛樂、游戲頻道，其中含大量由生產商制作并存儲于網絡服務器中的淫穢色情視頻內容。[7]由于網絡電視棒并非內置有淫穢色情內容，只是接觸淫穢色情信息的工具，當前無相應法律手段對其進行處理。再者如蘋果電子商城等域外電子商城，隨著蘋果公司手機、平板電腦等電子產品的熱銷，蘋果電子商城成為淫穢色情信息在我國傳播的新源頭。筆者對該商城中國區、中國臺灣區和美國區的軟件列表進行檢索，發現有大量淫穢色情小說、應用游戲等，中國用戶可以任意點擊下載使用。由于該平臺相當獨立，服務器設在美國，而美國對淫穢色情實行分級管理，所以我國青少年通過蘋果電子產品很容易受到這些淫穢色情信息的不良影響，這成為新隱患。

二、打擊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對策研究

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呈現的這些新特點，是目前網絡“掃黃打非”工作很少涉及或者未曾涉及的一些盲區，對新時期網絡“掃黃打非”工作提出了新挑戰。而一直以來我國控制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傳統方法是粗放型的，一般是運動式的打擊，一次聯合專項行動后，關閉了一批淫穢色情網站，可風頭過后又有新的色情網站冒出來，要對網絡淫穢色情信息進行有效控制，筆者認為需要從以下幾方面入手，構建法律、技術、教育并用的綜合管理模式。

（一）進行《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法》的立法。長遠而言，對于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規管，應實行網絡分級制度，對不同性質和程度的網絡信息實行分級管理，允許不同的對象接觸不同的內容，對此已有不少學者提出呼吁[8]。在當前條件未成熟，未實行網絡分級管理前，為了保護未成年人免受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侵害，應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增加未成年人網絡保護內容的原則性規定。制定《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法》，推行公共互聯網上網場所的過濾技術,確立網絡服務提供商、信息內容提供者、運營商等在保護未成年人免受網絡不良信息侵害方面的義務和法律責任。明確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鑒定部門、規則等，明確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日常主管部門及其職責范圍，對青少年互聯網安全進行統一的管理。

（二）加強文化管理部門的監管能力建設。技術引發的問題要通過技術手段來解決。要推動在省級“掃黃打非”辦公室或文化綜合執法部門建立專門的網絡監控平臺，承擔監控本省的網絡信息的任務，查找并配合通信部門處理本省范圍內的淫穢色情信息，積累網絡不良信息規管的經驗，加強對互聯網文化市場新技術的研究。省級“掃黃打非”辦公室要積極協調通信管理、公安網監、工商局、文化綜合執法等部門，調動各方面的資源和手段管控網絡，加強網絡淫穢色情信息整治的理論研討和信息溝通，根據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特點開展針對性的清理整治，并指導地市、縣區開展對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查處。

（三）針對當前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新特點進行源頭整治。要針對當前網絡淫穢色情信息傳播的新特點，通過打擊淫穢色情信息的源頭來遏制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傳播。一是加強對微博、QQ軟件的監管力度，敦促相關公司加強對用戶的管理，及時刪除淫穢色情信息及鏈接，對于發布淫穢色情信息的用戶及群組及時采取封號、關閉等處理；二是加大對淫穢色情網站的查處力度，根據色情網站的地址發布軟件、瀏覽器、QQ號、自動恢復郵件等線索，追蹤色情網站源頭，打掉色情網站的服務器并嚴格追究網站建立人員及維護人員的刑事責任；三是加大對下載提供服務網站中淫穢色情資源的清理，敦促相關公司清理淫穢色情信息的下載鏈接，并根據其中指向色情網站的鏈接追蹤色情網站；四是加強對共享軟件的規管，責令相關軟件公司承擔社會責任，清理其資源庫中用戶上傳或共享的淫穢色情資料。

（四）利用國際公約和共同性法律特征打擊跨國性淫穢色情信息。國家層面應推動《禁止傳播淫穢材料協定》（1910年5月4日簽署、1949年5月4日修訂、1950年3月1日生效）和《禁止傳播和買賣淫穢出版物國際公約》（1923年制定、1947年11月12日修訂）兩部國際公約的修訂，或是推動制定專門解決跨國淫穢色情信息的國際公約，將對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管理納入國際公約的指向范圍。另一方面，可以利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對于兒童色情的管控[9]，有針對性地爭取獲得他國的幫助以取締藏匿在他國的中文淫穢色情網站的服務器、主犯等。如上文提到的“陽光娛樂聯盟”一案，依據美國法律，發布兒童性剝削廣告牟利以及復制、傳播兒童色情信息將被處以最高30年監禁。而因“陽光娛樂聯盟”旗下18個網站均含有兒童色情內容，我國警方就此對美國警方提出查處要求。最終，2010年4月，公安部與美國聯邦調查局就此案正式開展跨國警務合作，美方專程派員來華與中方交換證據、研究聯合行動方案，2011年6月23日，美國警方抓獲該聯盟頭目王勇，中方抓獲境內負責洗錢和維護網站的10余名犯罪嫌疑人，相關網站陸續被關閉。這對于我國突破司法壁壘對跨國性淫穢色情信息的規管進行跨國合作是很好的啟示。

（五）充分發動學校、家庭、社會的力量，形成規管的綜合治理模式。首先，從控制接收方的心理出發，加強對未成年人性教育的工作，推動學校加強對未成年人的基礎性教育。大力支持并推動對于未成年人的性教育，讓未成年人不因不了解和好奇而主動接觸網絡淫穢色情信息。要加強宣傳教育，對于主動發布網絡淫穢色情信息，或是在共享中存放淫穢色情音視頻供別人下載的用戶，讓其知曉他們的行為也可能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等的違法犯罪。其次，要通過宣傳教育來引導家庭的力量抵制網絡淫穢色情信息。隨著家用電腦的普及，家庭成為網民上網的主要場所。2011年上半年91.3%的網民在家上網[10]。要加強宣傳教育，呼吁家庭積極關注青少年的網絡生活，呼吁家長學習運用計算機網絡知識，學會使用網絡過濾軟件，護衛青少年健康上網。2009年廣東省婦聯開展了“凈化網絡護衛孩子——萬名母親網絡護衛行動”，組織母親學習網絡知識，呼吁母親舉報網絡不良信息，收到母親們對于不良信息的舉報22萬多條，根據這些線索關閉了違規網站1369家，刪除淫穢低俗信息80余萬條、圖片13萬張。再次，要強化互聯網企業的社會責任，加強對相關網絡公司的社會責任教育，積極督促相關網絡應用企業加強自身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過濾、屏蔽技術的開發。要呼吁整個社會關注和重視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整治，設立并大力宣傳統一的舉報電話、信箱、網站，實行舉報獎勵制度，鼓勵公民舉報揭發網絡淫穢色情網站。要充分發揮志愿者、社工、“五老”人員[11]的作用，組織動員他們參與到打擊網絡淫穢色情信息的綜合治理工作中來，從而形成政府、學校、家庭、社會多位一體的綜合防控體系。

注釋：

[1][5][10]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第28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http://www.cnnic.net.cn/dtygg/dtgg/201107/W020110719521725234632.pdf

[2]公眾建議制定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法[EB/OL].http://news.qq.com/a/20090112/000436.htm

[3]利劍出鞘 掃除盜版與“黃毒”[EB/OL].http://www.gapp.gov.cn/cms/html/21/526/201012/708606.html

[4]會員上傳“原創”色情圖片賺積分[EB/OL].http://www.ycwb.com/ePaper/ycwb/html/2011-08/26/content_1196635.html

[6]可參見快播官方網站：http://www.qvod.com/

[7]江西查處非法網絡電視棒傳播淫穢物品大案[EB/OL].http://www.chinadaily.com.cn/hqgj/jryw/2011-08-02/content_3375010.html

[8]如吳興民、文伯聰《網絡色情及其控制研究》，歐樹軍《網絡色情的法律規管》，鐘羽在《關于網絡色情規管的重新思考》等都對推行網絡分級制進行了呼吁。

[9]歐樹軍在《網絡色情的法律規管》一文中對于比利時、法國、匈牙利等歐洲國家和美國等刑法典規管兒童/淫穢相關內容進行了介紹，該文見于《網絡法律評論》2007年第1期。

[11]五老包括“老干部、老戰士、老專家、老教師、老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