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日本無生計 隔海彼岸是中國

袁燦興

一、狹小日本無生計，隔海彼岸是中國

日本在明治維新后推行“四民平等”政策，原來作為特權階層而存在的武士消失，這些失去特權的舊日的武士，成為“浪人”。

一些不甘寂寞的“浪人”，從日本政府所推行的對外擴張政策中看到了機會。

1881年2月，出生于破落武士家庭的頭山滿，聯合幾個小團體，在九州福岡成立了玄洋社。

這一名稱，含有“隔九州北部玄海灘與外洋相聯系”之意。

玄洋社主張先吞并朝鮮，后將中國東北和蒙古乃至俄國的西伯利亞，都置于日本控制之下。

玄洋社成立10年后，頭山滿的門徒內田良平創建了黑龍會。

1901年1月，黑龍會在日本東京成立，首領為玄洋社社員內田良平，幕后人物則是頭山滿。其綱領是：“本會制天下列強之勢，認為實行世界經綸之第一步在于調查滿洲、朝鮮諸般事物與形勢。”“目前之急務為先同俄國一戰，從東方將其擊退，然后攻略滿洲、蒙古、西伯利亞，為經營大陸打下基礎。”因其主張將日本的疆界擴展到黑龍江兩岸、蒙古和西伯利亞，故而取名為黑龍會。

黑龍會成立不久，便大造輿論，發行《黑龍會會報》及《黑龍》月刊，登載會員偵察到的中、俄、朝3國資料。

在對華情報刺探工作中，日本看到當時中、朝兩國朝政荒廢，官僚腐敗，國力衰退，民生維艱。宗方小太郎在《中國大勢之傾向》一文中指出，腐敗遍及中國全民，知識分子已經喪失信仰，腐敗獻媚發展到“朝野滔滔，相習成風”。在隨后的《對華邇言》中，他指出日本必須“以勢力壓制、威服中國”。

這些情報使得日本浪人以為，他們在中國可以冒險橫行，并且產生了在中國易于“雄飛”的幻想。

此外，黑龍會網羅了一些軍國主義作家，炮制出版了系列宣揚冒險，鼓吹征服戰爭的出版物，這對日本青少年“雄飛大陸”之夢產生了不容忽視的影響。

在這些軍國主義作家的筆下，浪漫主義化了的馬賊們騎著快馬，渾身綁滿子彈袋，于冰天雪地、白山黑水之間，快意恩仇，縱橫馳騁。

所謂的“馬賊之歌”，也開始在日本的街頭巷尾廣為流傳：

“我要前去你也去，

狹小日本無生計。

隔海彼岸是中國，

四億民眾期待我。

我無父而又無母，

無依無掛無惜別。

情人眷戀別離苦，

夢中相會可傾訴。

告別故國少年華，

征塵仆仆滿傷疤。

不愧丈夫男子漢，

笑語聲中胡須拂。

長白山上晨風吹，

揮劍仰望雁南歸。

北滿原野望無際，

茅舍渺茫不欲回。

故鄉別離十余載，

屹立滿洲大馬賊。

出沒高原密林間，

叱咤風云兵五千。

今日吉林城郊外，

馬啼聲聲幾徘徊。

明日急襲奉天府，

長發迎風馳騁出。

閃光雷電草上飛，

五萬獵物又歸誰。

飛奔疆場舞刀槍，

壯龍灑血黑龍江。

晴空高懸銀白月，

戈壁沙漠枕過夜。”

日俄戰爭之后，更有一批日本亡命徒來到中國東北，投身于馬賊行當之中，實踐自己的夢想。

這批懷著種種野心來到中國的亡命之徒，其成分頗為復雜，有退役軍人，有職業間諜，有地痞流氓，有妓女。這些亡命徒中，有的以日軍及日本右翼勢力為依靠，一入馬賊團伙就獲得了相當的地位，負責領導一股馬賊。有的則經過長期打拼之后，爬上了頭目地位。

這些在華馬賊，既通過馬賊生涯滿足了其冒險欲望，也成為日本對華擴張的急先鋒。在滿蒙貴族所發動的兩次滿蒙獨立運動中，均可看到這些日籍馬賊的形跡。

二、川島浪速和善耆二人交情日深，結拜為兄弟。川島借助于善耆的影響力，為日本謀取利益出力頗多

兩次滿蒙獨立運動背后的主謀是川島浪速。

川島浪速是日本長野縣人，1865年出生。川島浪速的父親是舊武士，1875年舉家遷至東京。

當時日本流行西方文化，最受歡迎的語種是英語、法語之類，川島卻選擇了學習漢語，1882年進入東京外國語學校學習中文。

1885年，東京外國語學校與其他學校合并后，川島對學校的新課程不感興趣，遂于3月退學，并于9月登輪前往中國。

來到中國后，并不順利，川島一度返回日本。后再赴中國，投奔在上海進行情報工作的日本海軍大尉新納新介。

二人多次前往江陰、吳淞、鎮江等地收集中國炮臺情報，繪制地圖。

這次情報工作結束之后，川島搬到上海浦東，住在日本人開的廣業洋行倉庫里，并結識了日本對華情報工作的干將荒尾精、岸田吟香、宗方小太郎等人。

1888年，被俄國侵入伊犁所刺激，荒尾精、川島浪速等人在對華情報工作上有了分歧。荒尾精認為其工作的中心在西北，應當派人到西北去刺探情報；川島浪速則主張東北是情報工作的中心，并認為這關系到日本的生死存亡。

1889年，川島浪速從上海出發前往東北，準備開展情報工作，但途中患上瘧疾，不得不先返上海，再回日本。

中日甲午戰爭時，川島作為翻譯隨軍作戰，參加了進攻威海之役。隨后又隨軍進攻臺灣，并結識乃木希典大將。日軍入侵臺灣時，淡水河一帶原籍廣東的6個宗教團體（六堆族）奮起反抗，經川島游說后放棄抵抗。

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川島浪速再次作為翻譯隨軍。在八國聯軍攻入北京之后，2000余名清軍士兵困守在故宮之內。川島自告奮勇，在神武門門外通過門縫與清軍談判，成功勸說清軍放棄抵抗。第二天清軍打開新華門投降，川島因功被任命為故宮總監。

八國聯軍在京期間，將北京分區占領。德國因為德國公使在京被殺，進京時就已預備報復，所以軍紀最壞，在京肆意搶掠燒殺。八國之中，倒是日軍軍紀相對較好，日本占領區治安情況也相對較佳，川島浪速還出面讓日軍供應北京市面上最為緊缺的大米給市民，以博取市民好感。

在八國聯軍占領北京之后，肅親王善耆被派回北京協助李鴻章處理外交事務，善耆聽說一個日本人川島浪速為保全紫禁城出了大力，就特意前往拜訪感謝。

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此后開始密切交往。

1901年4月，經川島浪速建議，并得到清政府許可之后，在清政府軍政署警務衙門下開設了北京警務學堂，由川島浪速任總監，日本軍官擔任教官，從清軍中選拔了300人作為學生，對其進行新式警察訓練。

同年6月，在八國聯軍向清政府移交了北京城部分民政管理權之后，清政府賞給川島浪速客卿二品待遇，聘請他全權辦理北京警政事務。但此任命因其他各國反對作罷。

川島繼續進行警察培訓工作，并為善耆出謀劃策，兩人交情益深。

1907年，川島和善耆二人結拜為兄弟，此后川島浪速借助于善耆的影響力，為日本謀取利益出力頗多。

日俄戰爭之后，圍繞琿春管轄權、安奉鐵路、撫順煤礦，日本與中國發生外交糾紛。在清政府拒絕了日本的無理要求后，1909年8月，借助于川島的斡旋，日本獲得了它所想要的權益。為此日本特意嘉獎川島，授其勛四等榮譽。

肅親王善耆排行第六，因為與日本人聯系密切，得外號“鬼子六”。

善耆黑矮肥胖，其貌不揚，但也有開明的一面。清末汪精衛刺殺載灃未遂，審判時，善耆對汪精衛網開一面，未判處他死刑。

善耆生子女共38人，其中男21人，女17人。辛亥革命之后，經川島浪速聯絡，善耆全家100多口人，在秦皇島登上日本軍艦“千代田”號跑到了旅順。亡命途中，善耆還作詩一首：“燕趙非吾本，長嘯返遼東。回首看烽火，中原落照紅。”

日本駐旅順都督府對善耆一家很重視，特意將俄國留在旅順的兩套大房子安排給他一家住。這兩套房子地理位置優越，周邊山清水秀，能遠眺整個旅順風光。

剛到旅順時，善耆靠拍賣書畫古玩等維持生計。見善耆生活窘迫，川島賣掉自己在東京的房產，將所得錢財交給善耆維持生活。正因為川島如此照顧，善耆才將自己的第十四女金碧輝送給川島作養女，此女即后來大名鼎鼎的川島芳子。

善耆死后，川島與日本在旅順的所謂關東廳交涉，將大連的一塊利市交給善耆一家，就地收取房租，以維持其家族生活。

三、正當滿蒙獨立運動進行得如火如荼時，日本的盟友英國發覺到了此項密謀。日本隨后向英國表示，將立刻停止支持滿蒙獨立運動，命令川島浪速停止活動

辛亥革命爆發后，川島浪速發起并組織了一批滿清宗室，組成宗社黨，主要人物有善耆、溥偉、良弼、鐵良、升允、蔭昌等人。

1912年1月25日，清廷舉行最后一次御前會議，決定清室遜位。宗社黨人對此強烈反對。不想次日良弼即被刺殺，使宗社黨人驚恐萬分。

1月27日，段祺瑞又聯合47名將領，通電要求清帝退位。川島浪速與宗社黨人決定暫避鋒芒，另謀途徑，復辟清室。

宗社黨與在北京的內蒙王公結成聯盟，密謀推舉善耆為主，組織勤王軍復辟。

2月2日，在日本駐京軍官安排下，善耆一家秘密離開北京，從秦皇島乘船到旅順。

善耆到達旅順后，開始積極聯系各地宗社黨人，進行滿蒙獨立運動。

滿蒙獨立運動，善耆是主要牽手，這緣于他與蒙古王公的姻親關系。善耆的五妹是蒙古喀喇沁親王的福晉，善耆的叔伯妹妹則嫁給了圖什業圖親王。

宗社黨人的活動得到了黑龍會頭目頭山滿和日本財閥的財力支持，財閥大倉喜八郎一人就資助了數百萬元給川島浪速。

正當滿蒙獨立運動進行得如火如荼時，日本的盟友英國發覺到了此項密謀。

1912年2月6日，英國駐日大使就向日本外相提出，稱“根據清帝退位上諭，袁世凱受任建立統一中國，在滿洲發起任何分裂活動，都不利中國統一。”

日本隨后向英國表示，對東北絕不干涉，嚴守中立，將立刻停止支持滿蒙獨立運動。此后日本命令川島浪速停止活動。

四、打垮了日本浪人的軍火運送隊，第一次滿蒙獨立運動宣告流產

川島表面上服從了日本政府的決定，但一直暗中與宗社黨保持聯絡，積極準備滿蒙獨立運動。

宗社黨在內蒙招募匪徒，組織“勤王軍”，并秘密趕制“龍旗”，印發各種票面的“軍用票”，刻制“大清帝國政府”、“大清帝國勤王軍總司令部”等關防和委任狀，準備工作進行的一片火熱。

為了支持“勤王軍”，日軍多賀宗之少佐準備把一大批軍火運送給在內蒙喀喇沁旗的“勤王軍”。計劃從大連通過日本控制的南滿鐵路，把軍火運送到公主嶺，然后再用馬車裝車，穿過吉林、遼寧、內蒙古3省交界點鄭家屯，最后運送至喀喇沁。

此次行動有58名日本人參與，由外號“薄天鬼”的日本在華馬賊薄益三及其侄子領導，另有中國馬賊左憲章帶領大批馬賊參與護送，雙方共計300人。

日本在華馬賊“薄天鬼”本名薄益三，是日本新瀉縣人。年輕時在家鄉游手好閑，后跑到加納一家銅礦做工，又嫌當礦工太苦，不久返回老家。此時正值日俄戰爭爆發，薄益三決定到東北闖蕩。但他不懂漢語，又沒有學過軍事，只好在日軍后勤部隊中幫忙。

日俄戰爭結束后，薄益三不高興回國務農，留在日本人開辦的賭場中靠看場子為生。薄益三控制賭場局面頗有一套，將一干鬧事的地痞流氓收拾得服服帖帖。因薄益三看守賭場有功，不久便被提拔為賭場經理。

混出點“名堂”的薄益三，還將自己的侄子約至東北一起闖蕩。

到了1910年，不甘寂寞的薄益三和侄子離開賭場，糾集了26個日本浪人，湊了5支毛瑟手槍、幾十把刀，拉起山頭做馬賊，并效仿東北土匪的慣例，報號“薄天鬼”，其侄報號“薄白龍”。

在砍砍殺殺的土匪生涯中，他結識了吉林地面頗有勢力的馬賊頭目左憲章，兩個人結為金蘭，經常在一起行動，然后坐地分贓。

薄益三一直認為，能否操控馬賊，對日本的擴張事業起著關鍵作用。他曾言道：“滿洲之馬賊由來已久，凡忽視馬賊者無權議論滿洲，此乃初通滿洲情況者所一致肯定之事。顯赫之奉天張作霖，新民屯之馮麟閣，均出身綠林。如今雖大局已定，但按中國人傳統之習慣，今日無名英雄，明日稱霸中原亦不足為奇。如得以操縱七分勇三分俠之馬賊頭目，在滿洲實現大業當非難事也。”

在馬賊中打開局面后，立志于從事日本擴張事業的薄益三，便積極組織馬賊參加了第一次滿蒙獨立運動。

此次運送軍火行動，即由薄天鬼統籌負責。

但奉天將軍趙爾巽早就偵悉了川島浪速的計劃，并嚴命駐鄭家屯統領吳俊升以武力攔截。

1912年6月8日，運送隊抵達鄭家屯附近，雙方激烈交火，薄天鬼負隅頑抗，結果13名日本浪人、30多名中國馬賊被擊斃，薄天鬼、薄白龍等23名日本人成了俘虜，其余逃散，43車軍火被焚毀。

薄天鬼等人被俘虜后，吳俊升準備將他們槍決，但此事被在當地以開診所為名潛伏的日本間諜森田福松探聽到。森田迅速報告日本情報機構，隨即由日本駐四平領事出面，派出日本警察前往營救，聲稱他們是日本領事人員，享有外交豁免權。中國地方官員退讓，接受了要求，把證據確鑿的薄天鬼、薄白龍等23名日本人無條件釋放。

此次事件之后，東北地方當局嚴厲打擊宗社黨。趙爾巽下令“凡屬宗社黨匪，立正軍法”。

不久，宗社黨機構被破獲十余處，數百人被捕殺，一部分宗社黨人逃至旅順，尋求日本駐軍庇護。

在趙爾巽嚴厲打擊之下，第一次滿蒙獨立運動遂告流產。

薄天鬼、薄白龍等人免受牢獄之災后，又拉起同伙鉆進大山，繼續干打家劫舍的勾當。到了1916年，在日本支持下掀起了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薄天鬼之流也再次走出大山，并與蒙匪巴布扎布等勾結，圖謀禍亂東北、分裂中國。

五、蒙古騎兵視覺敏銳，槍法精準，馬術精良，但不會分散作戰，攻擊時常以密集隊形沖鋒，重機槍這樣的速射武器是他們的天敵

巴布扎布是內蒙古卓索圖盟土默特左旗人，后舉家遷至奉天彰武縣。

日俄戰爭爆發時，29歲的巴布扎布投奔日軍，受命擾亂俄軍后方，切斷俄軍交通線，進行鐵路爆破活動，為日軍立下了汗馬功勞。1908年，巴布扎布被日本軍方推薦為彰武縣巡警局長。

外蒙獨立之后，巴布扎布帶領人馬前往庫倫（今烏蘭巴托）投奔，被封為鎮東將軍和鎮國公，隨后組織遠征軍騷擾內蒙。此時巴布扎布尚未與川島浪速、善耆等聯系上，與第一次滿蒙運動并無直接聯系。

在初期交鋒中，北洋軍隊不了解蒙古騎兵的戰術，吃了大虧。

1912年，北京政府派遣姜桂題帶領毅軍到熱河圍剿4處蒙匪。在初期的交戰中，姜桂題部隊被打了個落花流水，好幾個營被殲滅。

蒙古騎兵作戰時有以下幾個特點：蒙古人在草原上成長，草原視野寬闊，一望無際，使得蒙古牧民視覺特別敏銳。此外，他們經常打獵，槍法精準。此其一。

蒙古人在馬背上長大，馬術精良。每次蒙古騎兵出動，都攜帶有大批空馬，騎累了就換一批，故而機動性極強，一晝夜如疾風般縱橫千里。此其二。

蒙古騎兵出動，攜帶大批空馬，遇到有水的地方，就將走不動的馬殺了吃掉。馬肉耐饑，蒙古騎兵一天吃一餐也有充沛體力行軍，故而后勤補給容易。此其三。

在作戰時，蒙古騎兵大張旗幟，大量馬匹一起疾馳，卷起漫天黃沙，鋪天蓋地，以大地奔雷之勢沖鋒。又吹海螺助戰，聲音深沉悠遠，如鐵如刀，讓敵人不寒而栗，這是精神戰術。此其四。

出戰時蒙古騎兵縱馬而奔，倒腰朝后騎在馬上，以減少風的阻力，在沖到敵人前面時才一躍而起。蒙古騎兵混在所攜帶的大量空馬中，使得對方眼花繚亂，很難準確判斷出蒙古騎兵在哪里。此其五。

但蒙古騎兵的不足之處在于，蒙古騎兵不會分散作戰，也不善于包圍和迂回攻擊，攻擊時常以密集隊形沖鋒，如果防守一方能運用重機槍這樣的速射武器射擊，必然會給蒙古騎兵造成重大傷亡。而蒙古騎兵的第一次攻擊被擊退之后，就很難組織第二次攻擊，即使組織起來，也是一次比一次稀松。

蒙古騎兵善于進攻，但不善于防守，更不善夜戰。如果蒙古騎兵占領的某個村莊中有釀制燒鍋（白酒）的作坊，這些蒙古騎兵一個個必定喝得爛醉如泥，倒地不起。此時偷襲，等于入無人之地。

蒙古騎兵貪酒到了讓人不可思議的程度。一次蒙古騎兵聚集起來攻打開魯（今屬內蒙古通遼市），駐防開魯的熱河北路巡防隊七八百人聞風棄城逃走。蒙軍沖到開魯城西北30里的胡家崗子駐扎。

此地恰好有一座大燒鍋（白酒作坊），酒香四溢。進城前，這些蒙古人一個個已喝得爛醉如泥，開魯城沒有城墻，守軍又逃走了，這一群酒鬼如入無人之境，跌跌撞撞地沖進城里。面對這群酒鬼，開魯商會只能獻上酒肉，恭維再三，只求這些酒鬼不要在城里作惡。

聞到酒香，本已喝得爛醉的蒙古酒鬼，又放開大喝起來。

開魯縣長在離城逃跑時，曾將城內200多名警察和紳商大戶的貴重財物集中存放在官錢局大院中，并派警察持槍據守。蒙古騎兵探聽到官錢局里有大批錢財之后，就組織人馬來進攻。但這些酒鬼在城外胡家崗子喝得還沒醒酒，進入開魯后又猛灌一通，已不省人事，就迷迷糊糊地展開進攻了。

跑到官錢局前，這群酒鬼手軟得開不了槍，跌坐在地上狂笑，被守在官錢局房上的警察開槍擊殺好多。眾多酒鬼圍攻了一天也沒打下官錢局，酒醒后留下300多具尸體撤走了。

在和蒙古騎兵的交戰中，北洋軍隊摸清了其特征，并相應改變戰術，漸漸占據了上風。

1912年冬，北洋陸軍騎兵第一旅旅長陳文運被派去圍剿蒙古騎兵。針對蒙古騎兵機動性強，能長期在草原作戰的特點，陳文運將自己的騎兵旅戰術加以改變。騎兵一律改配遠射程的步槍，而不是短小的馬槍，以占射程優勢。另外特意配備了一個機槍連，裝備4門水冷馬克沁機槍。機槍用馬馱著，隨騎兵一起出動，隨時助戰。

馬克沁機槍一袋子彈有250發，威力大，射速快，可以有效對付蒙古騎兵。

在作戰中，此4挺馬克沁機槍射殺了大批蒙古騎兵，甚至奪下了蒙古騎兵的軍旗，旗上用蒙文寫著“天下蒙古第一軍”。

到1913年年終，在北洋軍隊重兵圍剿之下，流竄于內蒙的蒙古騎兵遭受重創，不得不退回外蒙。巴布扎布退回外蒙后，因與俄國駐外蒙官員不和，率部出走，在呼倫貝爾喀爾喀河畔組建營地，發展了一批3000余人的騎兵武裝。至1915年，巴布扎布與川島浪速、善耆勾搭上，共同發動了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

六、日本政府通過了新的對華方針，不愿意川島浪速、巴布扎布等人將事情鬧大。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宣告破產。在這場運動中，薄天鬼多年經營的馬賊團伙被消滅殆盡

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的發動與日本國內政局變化有著密切聯系。

雖然1915年袁世凱與日本政府簽署了《二十一條》，使日本在華獲得巨大利益，但日本軍方強硬派卻反對袁世凱執政。在袁世凱稱帝之后，日本參謀本部聯合海軍司令部一起對日本政府施壓，要求對袁世凱采取強硬措施，1916年1月還發生了刺殺首相大隈重信未遂事件。

日本國內一些政治團體如黑龍會、同志會、政友會等也發表反袁宣言，要求日本政府采取措施反對袁世凱。此年3月7日，日本政府通過《針對目前中國局勢帝國政府應采取的政策》，決定采取措施，迫使袁世凱退出權力圈。同時，對日本民間人士的反袁活動給予財政、物資支持。

在此背景之下，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得以發生。

日本朝野之所以形成共識反對袁世凱，原因在于，只有袁世凱才能掌控全局，控制得住北洋各系，維持中國統一局面。設若袁世凱倒臺，則掌握軍權的各路軍界要人必定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中國勢必陷入分裂混戰狀態，日本可以渾水摸魚，博取更大利益。

袁世凱死后，果然再無能把握全局的人物，直系、奉系、皖系、晉系、南方各派軍閥長期混戰，中國政局進入混亂無序狀態，而這正是日本所想要的。

1915年6月，巴布扎布派人與川島浪速聯系，準備共同發動滿蒙獨立運動。

9月，川島浪速派人實地對巴布扎布騎兵進行了考察，發現這是一支可以利用的軍事力量，只是缺乏武器彈藥。

1916年1月下旬，善耆第七子被派至巴布扎布駐地，開始共同策劃軍事行動，并積極運送軍火武裝巴布扎布騎兵。

此次運送軍火，路途遙遠，須從大連運至哈爾濱，再乘中東鐵路運至海拉爾，然后再送至喀爾喀河畔的巴布扎布軍。因為需要使用俄國控制的中東鐵路，為避免軍火被俄國發現，由日本軍官扮作平民運送。

每次運送軍火的隊伍分成8個組，每個組兩個人，每人提兩個大提包，包里裝滿軍火，扮成旅客模樣，乘火車前往海拉爾，然后再將武器交給巴布扎布手下。

初期運送軍火未被俄國察覺。

有一次，日本中尉鹽谷武次運送軍火時，在哈爾濱車站被俄國憲兵懷疑是鴉片販子，對其開包檢查，結果所有武器被沒收。此后俄國加強檢查力度，通過鐵路運輸武器的途徑被堵塞。

隨后，川島浪速又委托長春“日清火柴會社”，將子彈裝在運送火柴的木箱運送出去。運送炮彈則通過“三井物產”進行，先是將炮彈裝入大醬菜桶中，在炮彈上方用木框蓋上，再在木框上放醬菜偽裝，然后裝車發運。

得到軍火武裝之后，巴布扎布軍心大盛，作戰能力也得到提高。

1916年7月1日，在勤王復國軍的旗號下，巴布扎布騎兵出動。此次行動，劍指東北，準備切斷東北與關內交通聯系，動搖東北軍隊軍心，進而逼迫張作霖發表獨立宣言，參與滿蒙獨立運動。

因其軍隊中有一丈長的黃旗，被人們稱為“錫喇奇力克”（黃旗軍）。

巴布扎布統兵從呼倫貝爾盟哈拉哈河出發，向吉林洮南前進。洮南是東三省與內蒙東部交界的中心，沿途一路沒有重兵把守，又是蒙古族居住地區，因而能橫行無阻，并于7月24日占領突泉縣（毗鄰洮南）。

見巴布扎布旗開得勝，日本人吹捧他為“成吉思汗再生”。

奉天督軍張作霖命令騎兵第二旅旅長兼洮遼鎮守使吳俊升率兵圍剿巴布扎布。雙方在突泉城激戰，吳俊升擊敗巴布扎布，但在追擊時吳俊升被擊成重傷，退守洮南。

巴布扎布攻打洮南未果，便向東南方向竄擾，隨后經過鄭家屯，準備攻擊郭家店（在長春與奉天之間，為南滿鐵路要地），再沿南滿鐵路直搗奉天。

8月14日，蒙軍攻占郭家店。

8月15日，蒙軍被奉軍28師擊敗，被困郭家店。后路鄭家屯也被奉軍切斷，彈藥消耗殆盡，形勢危急。

隨同巴布扎布行動的日本馬賊薄天鬼見勢不妙，急忙到大連向川島浪速告急。

經川島運作，由駐旅順日軍撥給薄天鬼武器彈藥，運去援助巴布扎布。薄天鬼的侄子薄白龍則帶領薄天鬼經營多年的匪隊，前去營救巴布扎布軍。

但此時政治局勢為之一變。袁世凱死后，日本政府也通過了新的對華方針，東北日本關東都督府開始支持張作霖，不愿意川島浪速、巴布扎布等人將事情鬧大。

川島浪速安排的“滿洲特殊部隊”，早已在長春市內準備好大量炸藥和槍支，準備7月31日半夜進行爆破，然后乘亂占領長春。

在日本駐軍協助之下，日本駐長春領事將這批滿洲特殊部隊的槍支及炸藥沒收，將人員扣押。本來預備支持巴布扎布的吉林督軍孟恩遠此時也突然變卦，導致巴布扎布全軍陷入孤立無援狀態。

對于被困的巴布扎布軍，在旅順的日本軍政各方經過幾次磋商，8月16日達成協議：由關東軍給予巴布扎布軍事援助，撥給步槍1200支，子彈24萬發，野炮5門，各類炮彈560發。派人勸告張作霖解圍停戰，并勸告巴布扎布軍西撤。

8月19日，就宗社黨達成協議：宗社黨在兩個月內解散，發給遣散費。參與宗社黨的日本預備役軍官每人發給1000～2000元歸國路費。

日本希望巴布扎布軍撤退，但其退路鄭家屯已被奉軍堵住，日本就借“鄭家屯事件”干預，為巴布扎布打開撤退通道。

8月13日，鄭家屯一個男孩兒吃香瓜時將瓜籽甩到了日本商人身上，日商毒打男孩，奉軍二十八團一名騎兵看到后出手制止。這個日商就跑去找日本巡警告狀，日本巡警到現后場用槍威脅該騎兵，該騎兵大怒，用扁擔將日本巡警打倒在地。駐鄭家屯的日本守備隊隨后派出20多名日軍到二十八團團部挑釁，雙發爆發沖突，中國士兵死4名，日本士兵死10名，這就是鄭家屯事件。

鄭家屯事件為日本的干預提供了借口。在巴布扎布被困郭家店之后，日本軍隊緊急出動，將中國軍隊逼出鄭家屯，并宣布鄭家屯至四平30里內不許中國人進入，為巴布扎布軍撤退打開了通道。

10月初，巴布扎布軍退至熱河，沿途燒殺搶掠。熱河督軍、毅軍首領姜桂題向張作霖求援，張作霖遂派兵從后方加以攔截。

為打開逃跑通道，巴布扎布統兵，準備強攻交通要隘林西縣城。

10月7日林西守軍就已得悉巴布扎布要來攻城的消息，但預計要兩三天后才能到達，就沒有提高警惕性，只派了三旗（連）馬隊在城外巡邏。駐在城內外的步兵、炮兵通宵賭博，拂曉方才入夢。不想10月8日凌晨3點鐘巴布扎布軍就出現在林西城外，巡邏的三旗馬隊看到巴布扎布軍后就落荒而逃。城外東營盤的步兵賭了一夜，巴布扎布軍出現時還在睡覺，聽到動靜后慌忙從被窩里爬出來應戰，被殺的只剩下一個號兵逃回城里。

城里的毅軍被槍聲驚醒，倉促穿衣上城墻備戰。攻下東營盤之后，巴布扎布布置軍隊趁黑進攻東城門，準備從此處突破。但蒙古人身體笨重，很難爬上云梯，也不能靈活使用坑道埋置炸藥，攻擊了幾次都無效果。到天大亮之后，巴布扎布將全軍集中東城門外猛攻。

城將破時，在城外指揮作戰的巴布扎布目標清晰，毅軍就調集大炮轟擊。但毅軍炮兵平日缺乏訓練，此時更是心慌意亂，連發多炮未能命中。林西守將米振標將一個退役后在林西賣煙的炮兵老兵找出來到城上瞄準，一炮擊中，巴布扎布當場身亡。巴布扎布所部見主將陣亡，無心再戰，全軍遂潰，薄天鬼帶去的500余人也大部分戰死。

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中，薄天鬼多年所經營的馬賊團伙被消滅殆盡。成為光桿司令的薄天鬼便去尋找日本軍政財界要人，要求幫他興辦實業。念及薄天鬼為日本的擴張政策出力頗豐，經日本要人出面斡旋，幫他在蒙古族居住區購置了大片土地開辦農牧場，初名為“蒙古產業協會”，擴大產業后改名為“東亞勸業公司”，專事經濟掠奪活動。待九一八事變后，“東亞勸業公司”更名為“滿洲開拓株式會社”，開始壟斷偽滿洲國各項經濟事業。

薄天鬼的侄子薄白龍從17歲時便追隨叔父在東北闖蕩，與東北各路馬賊多有交往。在第二次滿蒙獨立運動后也金盆洗手，開辦了一家鏢局，起名叫做“山口運輸公司”。靠著他在馬賊中的人脈，運輸貨物一向安全，以此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