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張在中國推進民主社會主義的觀點,早已萌芽。
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前中宣部理論局局長李洪林發表了一系列論述社會主義的文章。他批評了“四人幫”把普遍貧窮當作社會主義、把富裕生活當成資本主義的極左錯誤,批評了把生產資料全部公有化、實施高度集中管理和高積累、低消費的斯大林主義社會主義模式,重點強調了兩條。
一是發展生產力,實現富裕幸福。李洪林在1979年4月發表的《我們堅持什么樣的社會主義》一文中說:“不能抽象地說,公有化程度越高就越是堅持社會主義。標準只有一個:能不能促進生產力迅速發展。能促進生產力迅速發展,即使公有化程度比較低,也是堅持社會主義。如果不能促進生產力發展,不管你的公有化程度多么高,也不能算堅持社會主義。”“凡是阻礙生產力發展的,不管是哪本書上的,不管是誰肯定過的,都必須改革。”他在1989年6月出版的《四種主義在中國》一書中說:“新的社會主義雖然沒有藍圖,卻有一條最重要的標準,就是有利于發展生產力。稍微具體一點說,就是有利于人民富裕幸福,有利于國家興旺發達。”在這本書中,李洪林解釋了他提出的“新社會主義”在經濟方面的內容:發展生產力,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多種經濟成分和多種經營方式并存;實行有計劃的商品經濟和按勞分配;對外開放。
二是發展民主。李洪林在1979年6月發表的《我們堅持什么樣的無產階級專政》一文中說:“民主的意思就是由人民決定:誰來組成國家政權,誰來執行人民的意志。民主首先不是作風問題,而是國家制度問題,也就是由人民直接或間接選舉各級領導人,組成國家機關,為人民辦事的問題。”
雖然李洪林的文章也有當時歷史的局限,但他表述的以上兩條,是民主社會主義的要點。
前人民日報副總編輯王若水在20世紀80年代初提出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震動了中國理論界。
王若水指出馬克思主義是實踐的、積極的人道主義。王若水在1980年寫的一篇重要文章題目就是《人是馬克思主義的出發點》。他在1983年1月寫的《為人道主義辯護》一文說,人道主義就是以人的價值、人的尊嚴、人的幸福、人的發展、人的自由為主旨和目標的觀念和哲學。王若水反駁了中國極左思潮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對人道主義的攻擊和指責,他要求拋棄“文革”時期的“全面專政”,反對社會中存在的等級和特權,并且承認“人是目的,不僅是社會主義生產的目的,而且是一切工作的目的”。王若水在《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一文中說自己的哲學是實踐的唯人主義哲學。
王若水依據馬克思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等著作,提出要解決思想上、政治上、經濟上和人類勞動的異化問題。王若水認為,對于中國來說尤其尖銳的問題是:“政府變成了老爺,不受人民控制了,變成了異己的力量,這就是異化,政治上的異化。”王若水指出,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言論自由,實行普選制,保障人民行使對官員的罷免權。
王若水在《1921年》一文中強調了馬克思主義的一條原理,就是生產關系要適合生產力的水平。一種社會形態,在它所能容納的生產力全部發揮出來以前,是不會滅亡的,“馬克思死后一百多年來,資本主義的生產力仍在發展,證明資本主義這種社會形態所能容納的生產力還沒有全部發揮出來”。因此,列寧在落后的俄國實現社會主義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連斯大林都說,十月革命的時候,俄國沒有任何社會主義的萌芽。王若水在文章中引用了德國社會主義者羅莎·盧森堡的話,批評蘇聯的專政實驗是“沒有普選,沒有不受限制的出版和集會自由,沒有自由的意見交鋒,任何公共機構生命就要逐漸滅絕,就成為沒有靈魂的生活,只有官僚仍是其中唯一的活動因素”。王若水在另一篇文章《民主引論》中說:“幾十年實踐經驗證明,蘇維埃的形式是失敗的。”
王若水在《沒有結束的求索》一文中說:“我不是列寧主義者。”他說:“馬克思主義中還有一些寶貴的東西,而這恰恰是官方所否定的。我不自居為正統,我主張對馬克思主義加以修正。我所主張的馬克思主義是開放的、批判的、人道主義的。”“我要用社會主義的實踐來檢驗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同時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來批判社會主義的實踐。”王若水認為,馬克思主張的廢除私有財產不能成立,把社會問題的根源歸結到私有經濟也是站不住的。王若水還指出,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由,自由是社會主義的精義。
王若水這些理論主張,正是民主社會主義思想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