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貴頌

關于紅軍長征最著名的歌曲,當屬《長征組歌》。在中國,四五十歲以上的人,大多耳熟能詳。
1965年,為紀念紅軍長征勝利30周年,曾參加過長征的總政治部主任蕭華耗時半年,抱病創作,嘔心瀝血,完成了12首形象鮮明、感情真摯的詩作。隨后,由晨耕、生茂、唐訶、遇秋等作曲家選擇其中的10首譜成了組歌,分別描繪了10個環環相扣的戰斗生活場面,并巧妙地把各地區的民間曲調與紅軍傳統歌曲的曲調融合在一起,最終匯成了一部主題鮮明、內容豐富、形式新穎、風格獨特的大型聲樂套曲——《長征組歌》。當年的八一建軍節,北京軍區政治部戰友歌舞團在人民劇場成功地舉行了大型聲樂套曲《長征組歌——紅軍不怕遠征難》的首場演出。后來,它被譽為是我國合唱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要作品,并已入選為20世紀華人經典音樂作品之一。
歌詞是深刻凝煉的,曲調是清新動人的,表演形式是群眾喜聞樂見的。只是有一樣,組歌中所表現的內容與長征的真實情景,有的不太相同,有的甚至距離很大,這就有損于長征的偉大了。
比如第一組的《告別》:“子弟兵,別故鄉……紅軍主力上征途,戰略轉移去遠方,男女老少來相送,熱淚沾衣敘情長。”乍一看,好像紅軍撤出瑞金中央蘇區革命根據地時,群眾提前都知道了消息似的,于是拉手相送,戀戀不舍。而實際上,紅軍的撤離,當時的保密級別極高,僅僅限于政治局和中革軍委委員,其他就連林彪、彭德懷等軍團一級的軍政領導干部,也只知道他們職權范圍內需要執行的任務。當時誰也不知道,邁出了第一步,就要走上兩萬五千里的漫漫征途!又何來“男女老少來相送,熱淚沾衣敘情長”的動情告別呢?
更為離譜的是第四曲《四渡赤水出奇兵》,讓人覺得紅軍與國民黨軍隊的作戰,真是十分輕松,毛澤東玩敵人于股掌之上,在牽著蔣介石的鼻子走。事實上,紅軍當時處于萬分危急的被動局面,“四渡赤水”完全是不得以而為之。連毛澤東后來都承認,他一生打過4次敗仗,其中的土城戰役和魯班場戰役都發生在四渡赤水之間。土城戰役是遵義會議之后的第一仗,成敗關系紅軍士氣和毛澤東的威望。但是因對川軍的戰斗力、兵力和素質均估計過低,本來以為對方是一個“戰斗力全無”的軟貨,沒想到卻是戰斗力甚強的硬骨頭,戰斗最為危急的時刻,連朱德總司令都上了前線,最后不得不撤出戰斗,迅速渡過赤水河。“一渡赤水是在敵情嚴重、戰斗失利的情況下進行的。”“如果一渡赤水前在土城把川軍打垮,紅軍從瀘州宜賓間渡過長江,就不會有后來的金沙江、大渡河,紅軍也不用過雪山草地了”,更不會有四渡赤水了。(金一南:《苦難輝煌》第314頁)
還有魯班場戰斗。由于“時間局促,地形對我不利,敵人陣地工事堅固”,紅軍與敵周渾元所率的3個師激烈戰斗整整一天,未能奏效,不得已退出戰斗,這一仗使紅軍犧牲了480人,傷1000余人。由此才有了紅軍的三渡赤水。
《長征組歌》帶有“史詩”的性質。它不僅是詩歌,更是史書,這就要求作者不但要帶著感情,而且更要忠于事實。蕭華是親自參加過長征的人,時任紅一軍團組織部長、二師政委,然而今天看來,作者有些地方的表達是欠妥的,處理得脫離了實際。
《長征組歌》的這種寫法,其實一點好處也沒有。因為掩蓋了本來面目,也就脫離了黨的實事求是傳統。金一南將軍說得好:“中國工農紅軍的勝利,絕不是歷史用托盤端上來的一份幸運禮物。把四渡赤水看成一場出神入化的妙算和從容不迫的行軍,糟踏的是我們自己那部艱難曲折的奮斗史。”(《苦難輝煌》第3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