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如何挑選聯邦法官

朱偉一

朝中有人好做官。

——美國也是一個道理。因此各個利益集團就爭相把自己的代理人送進白宮或國會，各州和地方上也是如此。

美國聯邦法官職位的爭搶也十分激烈。美國聯邦法官是真正的終身制，只要法官本人愿意，就可以一直干到咽氣為止。所以美國聯邦法官膽大，一個地區聯邦法官就敢說國會通過的法律違憲，還敢判定總統的行為違法。

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更是舉足輕重，一言九鼎。大法官的職位也很是金貴，為了保住一個自由派或保守派的位置，大法官有可能死守不退。奧康諾大法官同情和支持共和黨，硬撐到共和黨的小布什上臺，她才安心地退休回家照顧體弱多病的丈夫。斯蒂文斯大法官同情民主黨，年近九十也不退，一直熬到奧巴馬上臺，老法官才告老還鄉。這是美國版的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沒有辦法，最高法院一旦出現空缺，總統都極力推出自己的同路人。

奧巴馬當總統不到四年，一口氣任命了兩位女大法官，其中一位是拉美后裔，另一位還有同性戀之嫌。奧巴馬的政治傾向昭然若揭。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候選人由美國總統提名，再經過參議院認可。但聯邦地區法官和聯邦上訴法官大多是由國會議員向總統提出建議，再由總統向美國參議院正式提交名單，最后由參議院核準。其間，美國律師協會還要插上一杠，由協會的一個專門小組審查總統提出的法官候選人名單。美國的制度設計者用心良苦，希望借助相互牽制的機制，確保勝出的法官候選人不負眾望。

美國律師協會過問法官候選人資格的做法由來已久，始于20世紀50年代艾森豪威爾總統任期。小布什總統上臺之后，對律師協會的法官遴選小組十分反感。在他看來，律師協會的這些人傾向自由派，過于為難保守派背景的人選。小布什牛仔性格，對外敢打敢殺，對內也是敢打敢干，一怒之下于2001年單方面取消了律師協會審核法官候選人這一關。美國律師協會居然也認了，并沒有做認真的抵抗。美國律師協會的這些精英們也是欺軟怕硬。2009年奧巴馬上臺之后，又恢復了美國律師協會審核法官候選人的做法。

奧巴馬很自戀，自以為深受美國廣大人民群眾的愛戴，自以為美國律師協會理所當然地站在他的這一邊。誰知情況并非如此。奧巴馬提名185位聯邦法官候選人，美國律師協會將其中14人打回。其理由是：有的資歷不夠，有的脾氣不好，有的能力不夠，還有的品行不好。總統可以強行提名14位候選人，但國會舉行聽證時，美國律師協會可能就會有人跳出來作對。

14位候選人有一個共同特點：缺乏訴訟庭審經驗。而14位候選人中13位是競爭聯邦地區法官的職位；聯邦地區法院是審判法院，上訴法院基本不審事實，所以聯邦地區法院法官駕馭聽審的能力比較重要。美國律師協會對這批人的看法有所保留可以理解。但問題是14位都是婦女或少數民族，9位是婦女，其中5位是白人，黑人和拉美裔各兩人。而5位男性中僅1人是白人，黑人和拉美裔各2人。美國訴訟律師中，少數民族裔和婦女的人數比較少。不管是出于公心（消除歧視）還是出于私心（拉選票），奧巴馬上臺之后大力推舉少數民族裔和婦女擔任法官。

奧巴馬推出人選受挫，是有些委屈的：訴訟律師本應該力挺奧巴馬才對。華爾街是共和黨的大本營，給共和黨的政治捐款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民主黨也有自己的籌款根據地，一個是好萊塢，再就是訴訟律師團體。訴訟律師是民主黨的堅定支持者，訴訟律師本應站在奧巴馬的一邊，支持民主黨背景的法官候選人。好在實踐中美國律師協會與白宮方面還是相互禮讓的。委員會提出不合格人選名單之后，如果白宮強烈表示異議，委員會會再審一次；再審之后，候選人大多順利通過。

美國挑選聯邦法官是各方博弈和妥協的結果。這種機制下所產生的聯邦法官不會是一個某一勢力集團的最佳人選，甚至不是專業和人品方面的最佳人選，但可以確保法官是比較優秀的人：不求最好，但求次好。而在此過程中，律師協會的認可很重要：如果法官得不到律師發自內心的尊重，隊伍就不好帶了。

（摘自《中國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