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值

曾德鳳

先來說說文憑貶值。退回三十年，一張中專文憑，也香得不得了，令周圍的人羨慕死了。而現在的一張博士文憑，也牛不起來，連一些海歸博士，也找工作找得焦頭爛額。前不久，媒體聳人聽聞地報道，幾名碩士爭當掏糞工。倒不是碩士就不能當掏糞工了，人各有志嘛！但碩士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而被迫當掏糞工，那就值得社會反省了。文憑貶值如此，怎不令人感慨唏噓！

再來說說職稱貶值。三十年前，你是大學里的一個助教或者講師，會令人肅然起敬。而現在就是一名教授，也稀松平常。只有博導，才殘存了一點點驕傲。如果你只是一個副教授，那在社交場合，是羞于向人介紹的。如果只是個助教或者講師什么的，那就有可能避之不及了，要是別人魯莽地問起，你定會顧左右而言它。

再來說說官位貶值。三十年前，你是一個股長一類的小吏，旁人也決不會嫌你的官小，會對你熱情得不得了。你也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飄飄然如飲了茅臺。那時官很少的，不像現在，一個本不是衙門的大學，科級干部一操場，處級干部一禮堂。目下，筆者所處的省會城市，一個官場上的人，如果一輩子只混了個科級干部，那在別人和自己的眼里，比武大郎能耐大不到哪里去，慚愧死人了。如果只混了個處級干部，也會像一只陽萎了的老公雞，雄不起來的。只有混上了廳級干部，才會殘存一點點驕傲，跟當年的股級干部感覺有那么一點點類似。

接下來說說作家貶值。三十年前，作家著實火了一大把，被許許多多人當成了人生的導師。當年寫小說《班主任》的劉心武，寫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的徐遲，寫詩歌《周總理，你在哪里》的柯巖，影響了幾代人，其大名至今還如雷貫耳。而今呢，作家的聲譽飛流直下三千尺，貶值就如當年蔣介石逃離大陸前印發的金圓券，幾乎分文不值。有一則笑話，很能說明當下作家的尷尬處境。笑話說，有作家介紹自己是作協的，對方誤以為是做鞋的，問他在哪里做鞋，能掙到多少錢？如今的作家，除了極少數特別有名的外，處境都不妙，他們都被邊緣化了，沒有幾個人去搭理他們。他們的寫作，純粹是自娛自樂，頂多也就在小圈子里互相吹捧。曾經神圣過的詩人，更是被人從門縫里看，徹底地看扁了，人們下意識地把這些人看成了大腦黑屏的家伙。

貶值的東西還有很多，如誠信。若干年前，人們對不誠信還是厭惡透頂的。但漸漸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今，假冒偽劣大行其道，什么三聚氰胺，什么吊白塊，什么地溝油，什么農藥殘留蔬菜等等等等，司空見慣。若是潘金蓮從墳墓里爬了出來，一定會憤憤不平的：憑什么她往武大郎的藥罐里倒了一點點砒霜，就落下了千古罵名，而現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毒物坑害消費者，卻個個安然無恙活得好不瀟灑？

道德也在大幅度地貶值。什么吹牛拍馬，什么阿諛奉承，什么見風使舵，什么唯利是圖，什么坑蒙拐騙等等，這些原來都在人們的道德底線以下的垃圾，如今都如雨后春筍一般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