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養老保險籌資模式對經濟增長影響的實證分析

劉林奇，楊新榮

（湖南理工學院 經管學院，湖南 岳陽 414000）

0 引言

養老保險是社會保障體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它有兩種基本籌資模式：現收現付制和完全積累制。還有一種以上述兩種養老體制為基礎并介于兩者之間的籌資模式：部分積累制。養老保險籌資模式的選擇可以基于多方面的考慮，如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工作人員的負擔和效率，以及經濟增長，等等。其中經濟增長往往最被關注，因為不利于經濟增長的養老保險籌資模式，從長遠看，對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減輕工作人員的負擔和提高工作效率都是不利的。養老保險籌資模式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有兩種思路：一種是以儲蓄作為中間變量，通過考察不同的籌資模式對儲蓄的影響進而影響經濟增長，根據哈羅德——多馬模型，儲蓄率越高，經濟增長速度就越快；另一種則從經濟增長“黃金率”的角度，考察不同的籌資模式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出于篇幅考慮，本文將從儲蓄的視角進行分析。

1 養老保險籌資模式的涵義及特點

1.1 現收現付制

現收現付制是指參保者在工作期內按薪金的一定比率繳納養老保險費，來支付已經退休的一代人的養老費用的養老保險制度。由于退休人員的工資由參保人員的養老保險繳費支付，因此，必須按照養老金繳費收入等于養老金支出的原則融資。現收現付融資模式的財務平衡的基本條件為：

θ表示繳費率，Wˉ為平均工資，Aˉt為當年滿t歲職工的全年平均人數，α、β、ω分別表示就業年齡、退休年齡和死亡年齡，Rˉ表示退休職工平均養老金表示全部在職職工人數表示參保退休職工人數。

現收現付制具有有利于養老金的及時發放、防止由物價或收入變動所帶來的養老保險金的波動和促進社會福利水平的提高等優點，但也存在諸如代際間的收入再分配矛盾較突出、人口老齡化加重了投保人的負擔等不足。

1.2 完全積累制

完全積累制在綜合考慮人口、物價、利率、工資等經濟因素的基礎上，按照運期縱向收支平衡則將所需保險的總支出分攤到整個投保期間，投保單位和個人需按照工資的一定比例（或費率）向社保機構定期通過個人賬戶繳納養老保險稅（費）投保者自投保之日至退休期間，用個人賬戶內的積累加上投資額收益來支付養老費用的養老保險制度。

在這種融資模式下，勞動者必須在他工作的年份內積累起足夠的基金以支付其退休金，設θ為繳費率，W1為起始工資，p為工資增長率，隨著工資的增長，繳款將以每一年1+p的速度遞增；r為利息率，考慮到基金的投資增值因素，基金的積累將以每一年1+r的速度增長；退休年數為m、工作年數為n。則勞動者工作第一年的繳款額為θW1，到退休時，勞動者養老金基金的積累為：

如果養老金給付完全按照工資的變動，實行指數化調整，設替代率為S，則退休起始年份至m年退休期間的養老金現值為：

勞動者退休時所積累的養老金基金必須與退休后所需要的退休支出現值量相等，是完全基金積累模式的基本要求，即上面兩式相等。于是：

完全積累制具有能有效提高參保主體繳費的自覺性和保障人口老齡化帶來的養老金支付等優點，但也存在管理成本和制度成本高、因基金積累的跨度長而難以抵御各種金融風險、不利于實現社會收入再分配功能等不足。

1.3 部分積累制

部分積累制融資模式是一種介于現收現付模式與完全積累模式之間的混合模式。其特點是：按短期橫向收支平衡與長期縱向收支平衡相結合的分階段收支平衡原則，充分發揮養老金的儲備職能。將養老金滿足一定時期支出的條件下，留有一定的儲備基金，并據此確定收費率以保證養老金支付。養老金平衡假設目標期內每年養老金積累的期末終值之和為零，這樣，可將目標期間內收大于支的年份的基金積累去彌補收不抵支年份的缺口，即第一階段的養老金積累應該等于第二階段的養老金缺口。

部分積累模式資金平衡的前提假設包括兩點：（1）目標期內，工資增長率按不變年率計算。（2）目標期內養老金增值率按不變年率計算，不夠1年的利息忽略不計。

根據養老金平衡的假定，目標期間內每年養老金積累的期末終值之和應等于零，即：

于是部分基金積累模式資金平衡模型為：

從理論上講，部分積累制是現收現付制和完全積累制的優化組合，在一定程度上能克服彼此之間的不足，因而越來越受很多國家歡迎。

2 我國養老保險籌資模式對經濟增長影響的實證分析

2.1 模型的建立

進入上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的養老保險籌資模式由過去的現收現付制度，轉變成社會統籌和個人帳戶相結合，即“統帳結合”制度或部分積累制度。但由于沒有對制度的轉軌成本作出相應的安排，導致個人帳戶出現空帳，“統帳結合”制退化為事實上的現收現付制。為解決這—問題，確定合理的籌資模式，2000年國務院發布了《關于城鎮社會保障體系改革的試點意見》，其中對養老保險制度提出了“統賬分開，做實賬戶”，要求企業按工資總額的20%繳費，其中17%作為統籌基金，按現收現付制的模式運作，剩下的3%，再加上個人繳納的8%，共計11%，計入個人賬戶，按完全積累制的模式運作。

因此我們可以將2001年以前我國的養老保險籌資模式當成現收現付制，而將2001年以后的籌資模式當成部分積累制。本文運用ANCOVA模型來考察兩種籌資模式對經濟增長（通過儲蓄）的影響。ANCOVA(analysis of covariance)模型，即協方差分析模型，是一種同時包含定性和定量變量的回歸模型，是對ANOVA（方差分析）模型的推廣。在一個同時包括定量和定性回歸元的模型中，這種模型提供了一種能在統計上控制定量回歸元的影響。

由于上世紀90年代以前的數據不全，為了提高實證分析的精確度，我們考察的時間段為：1991～2010年。模型設計如下：t=2001-2010

Dt=0，當t=1991～2000年（實行現收現付制）

=1，當t=2001～2010年（實行部分積累制）

St、It分別表示居民儲蓄和養老保險繳費（均指城鎮居民）。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1991-2011》，《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規劃與統計》。為了消除異方差，對模型中所涉及的數據均取其自然對數。本文利用的計量軟件是Eviews6.0。

2.2 實證檢驗

（1）平穩性檢驗

由于涉及的是時間序列數據，容易出現“偽回歸”，因此須進行平穩性檢驗，ADF檢驗的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ADF檢驗

從檢驗結果來看，St、Dt、DtIt，以及DtIt均為非平穩序列；經一階差分后成了平衡序列。

（2）協整檢驗

由于涉及的是多變量，我們用Johansen極大似然檢驗法和秩檢驗法對St、Dt、DtIt，以及DtIt進行協整檢驗，以確定它們的長期關系。在進行檢驗時，使用Johansen極大似然法和秩檢驗法建立的VAR模型對滯后期很敏感，因此首先要選擇好滯后期。根據AIC和SC最小化準則，我們確定了滯后期為1。協整檢驗結果如表2和表3所示。

表2 秩檢驗

表3 極大似然法檢驗

根據表2和表3可知，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兩種檢驗法均認為St、Dt、DtIt，以及DtIt之間存在3個協整方程，其中包含四個變量的方程為：

Se=(0.267601)(0.499635) (0.039492)（0.063413）

t=(6.497623)(0.952728) (5.731145)（1.449461）

p=(0.0000)（0.3549） (0.0000) (0.1665)

R2=0.995304調整后的R2=0.994424 F=1330.437

（9）式表明，在實行現收現付制期間，養老保險繳費每增加1個百分點，居民儲蓄增加近0.23個百分點，并且前者的變化對后者的影響在統計上十分顯著，這說明資產替代效應要小于退休效應；在實行部分積累制期間，一方面居民儲蓄總量較前一時期增加1.61億元（由e0.476016計算而來），另一方面養老保險繳費每增加1個百分點，居民儲蓄較現收現付制期間多增加0.09個百分點，不過從統計上看，兩個時期養老保險費的變化對民居儲蓄的影響并沒有什么不同。考慮到部分積累制期間養老保險費中39.29%是計入個人帳戶（由于占工資總額17%的繳費作為統籌基金按現收現付制模式運作，占工資總額11%的繳費作為個人帳戶按完全積累制模式運作，因此在在占工資總額28%的總繳費中按完全積累制模式運作的11%/28%= 39.29%。），并按照完全積累制的模式運作的，其性質類似于強制儲蓄，因此隨著保險費增加1個百分點，個人帳戶將增加0.39個百分點。也就是說雖然在部分積累制時期，養老保險費對居民儲蓄的影響沒有明顯增加，但卻增加了個人帳戶積累，總儲蓄（個人帳戶+居民儲蓄）比現收現付制時期增加得要多。因此可以這樣說，部分積累制較現收現付制，更有利于拉動經濟增長。

第四步，Granger因果檢驗。通過上述檢驗，雖然可以證明St與Dt、DtIt，以及DtIt之間存在長期協整關系，但不一定是因果關系，因此還須經過Granger因果檢驗才能予以確定。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

從表4可知，St與Dt、DtIt，以及DtIt之間不具備因果關系。這說明無論是現收現付制，還是部分積累制，都還不是促使儲蓄增加，進而推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

2.3 進一步探討

上述實證檢驗的結果表明了現收現付制和部分積累制籌資模式對推動經濟增長的作用較為有限。它們的一些缺點限制了其作用的發揮。現收現付制對儲蓄和經濟增長的不利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老齡人口的不斷增多，加重了在職人員和企業的負擔，導致了資產替代效應不斷上升。2009年，中國65歲以上的老年人共有1億1309萬人，占總人口的8.5%，老年人撫養比為11.6%，而2000年對應的人口數和比例分別是：8821萬，7.0%,9.9%（如表5）。老年人口的增加，特別是撫養比的增加，一方面使得在職人員的可支配收入難以增加，由資產替代效應引起的減少儲蓄的趨勢不斷上升，另一方面增加了企業的成本支出，降低了企業的競爭能力，不利于經濟效率的提高。

現收現付制的繳費制度不利于刺激經濟增長。現收現付制的繳費制度特征決定了它的收益比較確定，但參保人的收益與繳費額不存在必然聯系，參保人的經濟行為不與繳費額與保險額相關，不利于刺激參保人在經濟高速運行時的參保積極性。同時，由于缺乏資金積累，抵御風險的能力較弱，容易出現經濟低谷時的支付能力不足。

表5 2000～2009年間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比重及撫養比

部分積累制雖然是現收現付制和完全積累制的優化組合，但在我國的具體實踐中特別是在提高儲蓄和推動經濟增長方面依然存在不足：

個人帳戶空帳運行較為嚴重。由于個人收入水平較低，而人口壽命不斷延長，參保者的繳費壓力大，個人賬戶空帳運行的現象較為普遍。為了彌補這個缺口，國家不得不投入大量且呈逐年增加勢頭的財政補貼。個人帳戶空帳運行，導致這種強制性儲蓄形同虛設，從而影響了儲蓄的增加和經濟的增長。

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再分配功能下降。與現收現付制能充分地調節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再分配不同，部分積累制使得養老金的獲得與個人工作期間收入以及個人繳費多少有很大關聯，導致高低收入群體養老金差距過大，不利于體現和諧社會的公平原則，也不利于社會的穩定和經濟的健康發展。

難以預料的各種金融風險導致參保率不高。部分積累制中有一部分是按完全積累制的模式運行的，具有時間跨度長的基本特征，由于保險費的收取到退休金支出有四五十年的時間差，這期間會出現很多難以預測的基金投資風險和通貨膨脹風險，導致養老保險基金貶值和公眾參保率難以有實質性的提高。2010年我國城鎮居民養老保險參保率雖然進一步提高，但還不到80%，一些私人企業和外資企業的在職人員尚游離在保險體系之外，占人口總數80%的農村居民養老保險體系還很不完善。參保率不高，將直接影響儲蓄和經濟增長。

3 結論及建議

通過上述實證分析，我們得知，現收現付制籌資模式可以提高儲蓄，拉動經濟增長，但其作用不如部分積累制大。因此我國的養老保險籌資模式應按照部分積累制進行。我國已于1995年開始實施了部分積累制，這是一個正確選擇。

針對部分積累制在具體操作過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我國應當對其進行改革，改革的總體思路應當是：在建立覆蓋城鄉的社會養老保險制度，設計合理的養老保險費用合理負擔的基礎上，充分調動參保人的參保積極性，做實個人帳戶，努力提高全社會養老保險基金的籌資效率，從而促進經濟動態效率的提高和經濟的不斷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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