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立春
(華東政法大學外語學院,上海 201620)
法律英語課程設置的目的是培養基礎扎實、知識面寬、具有較強社會適應能力,能在政府機關、公檢法司部門、海關邊檢、民航、旅游、外企、涉外律師事務所、高等院校等部門從事翻譯、研究、教學、管理工作的高級復合型人才。全國現有外語專業的高校達950多所,法律專業的院校達500多所,但是真正能夠用外語直接參與到法律實務的高級人才全國僅2000余人。在法律工作者中“多達82%的人只具有單一的法律知識背景,近64%的涉外案件因通曉法律英語的工作者匱乏而無人問津”[1]。這一現象既彰顯了法律英語教學的重要性,又表明了當前法律英語教學效果的不盡人意。法律英語教學效果的成敗取決于其教學理念的科學性與否。本文將借助第二語言習得的理論——“以句式為綱”、“以語意為綱”以及“兼顧句式與語意”嘗試尋找更為合理的法律英語教學理念。
“以句式為綱”(Focus on form)這一教學理念主張明示性教學(explicit teaching),傾向于陳述性知識(declarative knowledge)而非程序性知識(procedural knowledge)。它認為句子結構的講解是第二語言學習的靈魂,學習一門語言就意味著學習它的語法[2]。語言被看作是語法結構的堆積,學習者通過逐一學習各個獨立的語法規則最終掌握語言整體的內在句法結構,而語言學家的主要價值就是揭示語言的結構以便學習者能更好的學習[3]。
在這一理念下,語法規則被按照其出現頻率、覆蓋面、難易程度等進行教學排序,第二語言教材的文章按照其句法難易來編排,對所選材料的語境以及真實性甚少考慮,而講解文章的句子結構和解析句法規則是這一理念的基本目的[4]。由此教師的主要教學活動是講解語法規則,學生的主要學習活動是背誦語法規則。
在教學實踐中反映“以句式為綱”教學理念的教學方法主要有語法翻譯法(Grammar Translation Method)和聽說法(Audio-lingual Method),這兩種教學方法無論應用在讀、寫,還是在聽、說中都以解析句子結構為中心。學習者通過翻譯沒有語境的孤立的句子、通過重復標準的句型以及進行問句演示來掌握句法,教師對待學生的語誤采取有錯必糾的嚴厲態度。除上述兩種教學方法以外,沉默式教學方法(Silent Way)也是“以句式為綱”的體現,盡管此法較前兩種而言降低了學習者的焦慮度,但其共性都是以句法為主。
當前法律英語的學生一部分是“法律+英語”型,這部分學生專業為法學,英語的儲備來源于1-2年的公共英語授課。他們具備一定的法律知識,但語言功底不足。法律英語中的一些句式和句型在日常生活英語中是極少使用的,這使得法律英語神秘化[5],當學生看到法律文書中經常出現的這類句式句型時往往會望而生畏。對于這部分學生,采用“以句式為綱”教學理念下的方法,強化學生對法律英語句式和句型的掌握是個不錯的選擇。
部分法律英語教師也傾向于“以句式為綱”的教學。這些教師主要是外語學院的英語專業教師,他們英語能力極強,但法律知識薄弱。在法律英語課堂中,這部分教師只能從語法詞匯等語言角度來幫助學生理解,而涉及到法律專業術語、條款、背景以及法律實務時,很難起到積極的作用[6]。這種課堂的特點是英文授課、突出英語詞匯和句子結構、而法律信息遠遠不夠,其實質類似于英語精讀課程。
“以句式為綱”教學理念于法律英語教學的優勢在于它為學習者提供了一個明晰的語言框架,學習者通過了解法律英語的結構從而能夠比較準確地應用這一語言。但這種理念的缺點在于對句子結構過于重視,這不但妨礙了學習者對于真實語境下文章的理解,也有悖于認知科學;同時對輸出語言語誤的嚴厲態度也會給學習者帶來負面的焦慮情緒。
隨著交際能力這一主張的提出,人們認識到交際能力分為語法能力、社會語言學能力、語篇能力和語言策略能力,語法只是其中之一,而學習第二語言的最終目的就是在真實的生活中使用這種語言。不同于“以句式為綱”,“以語意為綱”的教學理念(Focus on meaning)主張對知識的隱形教學(implicit teaching)而非明示性教學(explicit teaching),傾向于程序性知識(procedural knowledge)而非陳述性知識(declarative knowledge)。
在這一理念下,語言被看作是交際的媒介,語意被認為是語言學習的核心。部分學者甚至提出成功習得第二語言的最好途徑就是“浸泡”在大量的目標語言中[7]。他們認為第二語言學習者學習目標語言,就像兒童學習母語一樣,能夠在潛意識中分析輸入的語言、推導出語言規則、并形成新的神經中樞網絡來認知目標語言。
在教學實踐中自然教學法(Natural Approach)集中反映了以“以語意為綱”的教學理念。自然教學法反對有意識地學習一門知識,主張對知識無意識地習得。這種教學法認為一定量的可理解的輸入就會形成正確的輸出,在學習者還沒有掌握目標語之前,階段性的沉默是必然的。在自然教學法中,教師是學習者輸入的來源,教師輸入內容的程度對于學習者來說應該是可以理解的、稍微高于學習者現有水平的一個程度[8]。不僅如此,教師還應該設計出有趣的、有啟發性的課堂活動來吸引學生的參與,游戲、小組活動和交互對話等都被廣泛應用于自然教學法中。
法律英語的學生除了前面所述的“法律+英語”型,還有一部分屬于“英語+法律”型。這部分學生專業為英語,法律的積累來源于一些選修或輔修的法學課程。他們有比較扎實的語言功底,但是法律知識普遍欠缺。而法律英語經常使用一些失去了普通詞意義的普通詞匯,例如award在法律文書中不是“獎勵”而是“法庭裁定”;法律英語也使用大量的專業術語和行話,例如fee simple譯為“限定繼承的不動產”,principal and surety譯為“主債務人及擔保人”等。法律英語的這些特點往往使法律背景薄弱的學生不知所措。對于這部分學生,采用“以語意為綱”教學理念下的方法,可以有效幫助學生掌握法律專業術語、條款、背景以及法律實務等。
一部分法律英語教師傾向于“以語意為綱”的教學,尤其是法律學院的法律專業教師。這些教師法律功底深厚,但語言能力欠缺,他們在法律英語教學中傾向于讓學生接觸到大量的法律文書,以學生了解文本的主要意思為首要目標,他們能將涉及的法律術語、條款和背景講解清楚,但涉及法律英語的句式結構時很難給學生以滿意的解答。這種課堂雖然使用英文教材,但往往以漢語授課為主、突出對文章大意的理解,而忽視語言信息,其實質類似于普通法律課程。
“以語意為綱”教學理念在法律英語教學中的優勢在于給學習者提供了真實的語境,學習者可以接觸到大量真實的法律素材文本,這些有助于提高學習者在現實生活中的交際能力。但是這種理念的局限性是由于缺乏足夠的明示性教學,學習者很難自我糾正在語言使用上的錯誤[9],并且由學生自我摸索語言規則、句法結構的構想盡管能提高其學習能力,但是卻耗時低效。
無論是“以句式為綱”教學理念亦或“以語意為綱”教學理念都有其難以規避的弊端,由此,有學者提出采用“兼顧句式與語意”的教學理念(Focus on form)。這種理念將兩種教學理念協調統一,主張在第二語言教學時將明示性教學與隱形教學相結合,陳述性知識與程序性知識相結合。
“兼顧句式與語意”的教學理念以交互假說為理論基礎(Interaction Hypothesis)[10],第二語言習得被看作是互動和協商的過程,它為第二語言的形式-功能關系提供了重要的信息。這一理念在提倡語意、肯定學習者自身學習體驗的同時,也支持消極反饋(negative feedback),認為教師的糾錯能幫助學習者認清輸入和輸出的差異,同時句式結構分析也被賦予不可或缺的地位。
在教學實踐中,“兼顧句式與語意”教學理念采用二元教學大綱法,即將內容導向教學(content-based syllabus)與過程教學大綱(process syllabus)合并采用,前者在于幫助學生了解并掌握句式,后者則幫助學生增強交際能力。
具體在法律英語教學上,根據“法律+英語”型和“英語+法律”型的學生特點,“兼顧句式與語意”教學理念一方面主張強化學生對法律英語句式結構掌握的能力,另一方面主張提高學生對語意篇章的理解能力和運用法律英語在工作實踐中的交際能力。前者通過系統講解典型法律英文句式、法律英語中情態動詞的使用、法律英語文本中禁令的表達方式、常用法律英語詞匯以及法律英語長句解析等來實現;后者則通過系統介紹法律專業術語、法律行話、幾大法系的淵源和分類、各部門法的基本原則以及引導學生閱讀法律文本等來實現。
由此法律英語課程不應只作為一門課程來教授,而應該將法律英語作為一個課程體系,按照法律英語語言技能培養和法律英語法律知識培養的原則,下設法律英語的句法課、詞匯課、閱讀課、聽說課、翻譯課以及民法課、刑法課、公司法課等[11]。法律英語教師也不應只來自于英語院系或法學院系,而應該由英語院系和法學院系共同派出,根據課程特點安排授課教師。這樣才能從根本提高法律英語的教學效果,真正培養出基礎扎實、知識面寬,能在眾多部門從事翻譯、研究、教學、管理工作的高級復合型人才。
高水平復合型法律英語人才的培養需要科學的法律英語教學理念來依托。“以句式為綱”的教學理念過于強調句法,而忽略了語意語篇的作用;“以語意為綱”的教學理念則過于強調語意,而置句式于不顧。唯有“兼顧句式與語意”的教學理念采納兩家之長、彌補兩家之短,綜合培養學生的法律英語語言能力和法學知識能力。從這一角度來看,“兼顧句式與語意”是最為先進、最為科學的法律英語教學理念,這一理念對于培養高水平復合型的法律英語人才意義重大。
[1]王建芬,劉娟音,鄭蘇英.法律英語教學法研究[J].教育與職業,2007,(4).
[2]Tonkyn A.Introduction:Grammar and the language teacher[A].Bygate M,Tonkey A,Williams E.Grammar and language teacher[C].London:Prentice Hall,1994.
[3]Wilkins D A.Linguistics in language teaching[M].London:Edward Arnold,1972.
[4][9]Burgess J,Etherington S.Focus on grammatical form:Explicit or implicit?[J].System,2002,(3).
[5]李克興.法律翻譯理論與實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6]潘立春.論網絡課堂對法律英語教學的輔助作用[J].長沙大學學報,2010,(1).
[7][10]Long M,Robinson P.Focus on form[A].Doughty C,Williams J.Focus on form in classroom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C].Cambridge:CUP,1998.
[8]Brown H D.Principles of 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M].London:Prentice Hall,1994.
[11]黃振中,夏揚.法律英語教學中的困境與改革[J].中國大學教育,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