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民生與民主的不可分

孫靜宜

（蘇州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蘇州 215123）

一、民生和民主的含義

《左傳·宣公十二年》最早提到了“民生”一詞。孫中山先生也曾指出，“所謂‘民生’，就是人民的生活——社會的生存、國民的生計、群眾的生命”［1］802。《辭海》中對“民生”的解釋是“人民的生計”。現代學者對民生概念一般從廣義和狹義兩方面進行界定，廣義的民生是指和人民的生活相關的一切事情，很顯然，民生擴展到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現在中國一般不使用廣義的民生概念。狹義的民生是指人民的基本生存和生活狀況、基本發展機會和能力、基本權益保護的狀況等。

民生包括三方面內容。第一層次是生存型民生，是指保證人民的基本生活，側重于生存狀況，包括最低的生活保障、基本的義務教育、基礎性的公共衛生和住房保障等。第二層次是發展型民生，是指人民基本的發展機會和發展能力，包括促進就業、進行基本的職業培訓，提供公平合理的人才流動渠道、保護個人權益等。第三層次是福利型民生，是指人民的社會福利狀況，包括高等院校的教育實行免費，住房公積金普及每一個勞動者等。

簡單地說，現代民生主要部分是吃穿住行、養老就醫教育等。隨著社會的發展，民生的本質內容更加強調人民的生存和發展要求及其滿足狀態。人民的文化需求和社會權利水平及其實現條件，成為民生問題越來越重要的內容。

“民主”一詞最早出現在希羅多德的《歷史》一書中，其意思是人民的權力。亞里士多德進一步指出：“民主是指政權掌握在大多數人手中，代表著大多數人的利益，而不是代表少數人的利益，一個制度容許所有公民共享的才是民主的”［2］56。列寧對民主本質的認識最具有代表性，其觀點為：“民主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不是一個東西。民主就是承認少數服從多數的國家，即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一部分居民對另一部分居民使用有系統的暴力的組織”［3］78，“民主是國家形式，是國家形態的一種。……民主意味著在形式上承認公民一律平等，承認大家都有決定國家制度和管理國家的平等權利”［3］96。可見，民主具有廣泛性，代表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具有平等性，規定了統治階級在權力分配和使用上的平等程度。俞可平認為：“民主的最基本意義始終是‘人民的統治’，或‘主權在民’、‘人民當家作主’”［4］5，民主是人民的民主。喬耀章對民主的解釋也頗有見地，指出民主是“‘民之主’、‘民知主’和‘民自主’三種基本情形或理念、狀態、形態”［5］63。由此可見，當今民主的基本含義是主權在民，保障公民政治權利得到平等實現的政治形式，反映的是人民與國家權力之間的政治關系。它屬于歷史范疇，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內涵和形式，包括政治民主、經濟民主、社會民主等，本文主要講的是政治民主。

二、民生與民主的緊密聯系

有人對民生與民主的關系持這樣的觀點：要改善民生就一定不能搞民主，改善民生一定會影響民主。是的，這種情況曾經在一些國家發生過，但要看關鍵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種危險情況的出現。本文認為，主要是這些國家的領導人沒有正確地處理好民主和民生的關系，一是他們忽略民生，離開民生單純地講民主，試圖用民主壓倒民生；二是一味地強調民主，使民主的進程成為一種無序狀態，造成了社會的動蕩，民生受到損害。前蘇聯就是這樣，20世紀80年代中期時開始改革，先是搞經濟體制改革，不久便放棄了，進而搞政治體制改革，用激進的方式推行民主，最終導致了國家解體。這告訴我們，并不是改善民生會影響民主，而是不重視民生只搞民主，造成了國家秩序的混亂。總之，“不能把他們相互對立起來，既不能以民生代替民主，也不能以民主代替民生”［6］47。

（一）相輔相成、相互促進

“對于個人來說，民生與民主都是個人的幸福生活所必需的。對于國家來說，民生和民主都是我們的目標，是人民共和國騰飛的兩翼”［6］47。也就是說，改善民生、發展民主，歸根結底是為了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現代化強國。不論是民生是人民的生命，還是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實際上，兩者都是在突出民生和民主的極端重要性。

“民主和民生之間是一種相輔相成、互為促進的關系。既不能將這兩者割裂開來，更不能將他們對立起來”［7］176，這也是符合歷史事實的。例如，中世紀后，西方國家的人民急切要求統治者改善民生，卻遭受其殘酷的阻撓和鎮壓，于是舉行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搬掉了阻礙改善民生、生產力發展的絆腳石。人民在獲得了一定的民主權利后，民生問題才獲得了相應的改善。又如，我國的改革開放，使GDP多年以9%以上的速度增長，人均GDP則由當初的不足100美元上升到現今的3130美元。民生的極大改善，使我國人民群眾極力要求進一步發展民主。可見，民主與民生是一對雙胞胎，是天然地聯系在一起的。

1.民生是民主的基礎。“民生是民主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民主如果脫離了民生就會失去民心，也就玷污了民主”［8］29。發展民主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我國發展民主政治，根本目的是使人民生活得到改善，體現為人民物質文化需要的滿足。因為民生主要部分是物質基礎，是每個人都關注的切身利益。我國目前的民生問題包括衣食住行、就業、醫療、教育、社會福利、最低生活保障、養老保險等等。根據改善民生的需求，適時地推動民主發展，不可能對民主的發展構成阻礙。因此，民生得到改善了，發展起來的民主才有深厚的物質基礎。

2.民主促進、保障民生，民主是民生的必然要求。“民生又離不開民主，民主是民生的保障，民生要通過民主來實現”［8］30。民主是實現民生的基礎、手段、目的，是貫穿于民生建設的全過程的。在我國要想使經濟持續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持續提高，就必須充分發揚社會主義民主。以民主促進民生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的必然趨勢，是落實科學發展觀的必然要求，是對古今中外國家政權興衰成敗的經驗和教訓的總結。

前蘇聯曾不重視民主只搞經濟發展，尤其是工業發展，最后受害者還是人民。沒有民主，就不可能改善民生，二者要共同發展。1958年開始發生的中國大饑荒，就是因為沒有實行真正的民主制造成的。在缺乏民主制度下，政府利用權威壟斷了一切社會資源，當災難來臨時，人民沒有自救能力。改革開放后，我國在解決民生問題的過程中，越來越發現現代民主政治的重要性，即不實行民主政治就不能徹底地解決民生問題。經濟發展如果沒有寬松的政治環境，最終將停滯不前。于是政府加大對民生問題的投入，但民生投入只有在廣泛的公共參與和民主監督下，才能使人民得到實惠。政治民主能使人民的民主意識增強，享有更多的發言權，提高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從而才會積極謀求自身利益，參與社會管理，更有利于改善人民的生活。我國當前民生問題凸顯的主要原因是社會主義民主制度發展的不充分和相關制度、法律的不健全，忽視了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性質。同時，改善民生也需要保持社會一定時期內的穩定、公平。可見，民主對民生極其重要。

3.民生促進民主，民主需要民生，民生是民主的最大目標。“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一定程度上承認了民生的重要性。“文革”時，一味搞階級斗爭，大談民主，忽略了民生問題，使經濟發展停滯了十年，也注定了“文革”的失敗。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的發展促進了民生的發展，而民生的發展又促進了民主主體的成熟，民主制度的鞏固和發展，是民主發展的推進器。中國在改革開放后，民生得到極大改善，人們吃飽了、穿暖了，孩子能上學了，老人能看病了，并不是實現了真正的當家作主，即使民生問題解決了，也不等于民主問題就解決了。經濟狀況得到了改善就得要求政治上的民主來保障，從而使我國人民發出發展民主的呼聲，而且越來越強烈，可謂是民生促進了民主的發展，民主是民生發展的必然要求。“改善民生，必須重視制度建設。使‘以人為本’的理念深入人心”［9］11。現實生活中一些地方政府熱衷于搞形象工程，無視民生問題，在決策過程中搞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甚至出現群眾“被代表”的現象，嚴重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形象，結果是不利于民生的改善。如果一個國家的民主程度很高，公平正義度也比較高，即使經濟水平低一些，人民對政府、社會的抱怨也會很少。

“發展民主，……使人們擁有更多的發言權，……有利于為改善民生提供重要保障；改善民生，……是發展民主的內在要求。改善民生，我們才能擁有真正的民主。發展民主與改善民生統一于和諧社會的構建過程當中”［9］12。總之，以民生體現民主，以民主保障民生，二者相互促進，是發展中國式民主與民生的主旨。

4.改善民生問題離不開發展民主。民生的每個目標、環節都滲透著民主。人類發展史告訴人們，發展民主的實質就是發展民生，發展民生的前提是重視民主，民主是一個國家最大的民生問題。在我國發展民主，就是使人民當家作主，真正成為國家的主人，保障人民的自由、平等、尊嚴等權利。黨的十七大報告明確指出，擴大人民民主，就是保證人民當家作主，因為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重視民生、改善民主是我國民主發展的必然選擇。改善民生的同時要加強民主制度的建設。如果人民關于民生的利益訴求得不到充分表達，或者即使表達了卻不能及時得到回應，就談不上民生的保證和落實。民生問題也是一個政治層面的問題，現代的民生不僅表現為社會保障、就業、教育等公共產品與公共服務，還表現為人的尊嚴、政治地位、法律權利等。

民生和民主都以人民為本位，以民意作為國家政權和國家政策的基礎，都強調愛民、重民、護民，這也是二者的相通之處。朱征夫指出，“在我國，民主制度是人民分享公共權力、分擔公共責任的政治制度，它以人民的利益為出發點和最終目的。”［10］無論是做決策還是謀發展，作為國家的統治者都應主動聽取人民的聲音，重視弱勢群體的話語權。

改善民生的關鍵更在于發展民主，發展民主對改善民生具有保障和支撐功能。在改善民生過程中，首先各級財政要加大對民生的投入，但這些財政并沒有直接用之于民，出現了資源浪費和腐敗現象，所以就需要“討論和決定政府如何‘取錢’（取之于民）、‘管錢’”、‘花錢’（用之于民）的復雜問題，是一個標準意義上的民主問題”［11］35。進而發揚民主，增強人大和民眾對政府預算的監督，引導人民積極介入政府的財政行為。

（二）在深層次上是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的關系問題

民生這個社會經濟問題，實際上也是民主政治問題。重大民生問題解決的根本辦法是通過民主手段來爭取自己的利益，即要靠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來實現。在對待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的關系問題上，長期以來一直有一些不正確的觀念，他們認為，只要把經濟體制改革搞好、把民生問題抓好，就是抓住了“重中之重”，一切矛盾就能夠迎刃而解了，政治體制改革可以慢慢來。改革開放的實踐告訴我們，把經濟體制改革與政治體制改革分開，則經濟體制改革是不可能搞好的；離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民生問題也就不能根本解決。這個問題的實質是人民群眾的基本社會權利，或者從根本上說，重大民生問題的解決是人民通過民主手段自己爭取來的。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在于很好地處理了經濟改革與政治改革的關系。第一，漸進改革。第二，分階段改革。作者認為中國改革分為經濟改革、政治改革和社會改革。我國經濟改革開始時，政治改革也隨之開始了，沒有政治改革的推進就沒有經濟改革的成功，1978年的改革就是從解放思想、放棄階級斗爭為綱這些政治改革開始的。從21世紀初，我國改革進入了社會改革階段，包括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環保等方面。

在民生問題上講民主是以人為本的具體體現。以人為本就是要讓人民群眾自己處理社會生活中的具體事務，“真正做到在共建中共享、在共享中共建”。共建離不開民主化參與，共享離不開民主分配發展成果。民主在一定意義上決定了民生問題解決的政治導向和最終成效。現在黨和政府對民生問題解決的重視程度和資金投入總量日益增加。在注重民生問題解決的過程中要最大限度地體現公眾參與，真正體現科學發展觀的本質內涵。

講民主還有利于提高民生問題解決的效率，在利益表達上，現代社會往往擁有民主化的社會渠道，把個體意見整合為代表性意見，然后進入立法或政府信息渠道，這需要充分用好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發揮其在反映民意、匯集民智方面的積極作用。發揚民主、改善民生，共同促進中國的發展。

三、結論和建議

民生與民主有著緊密的聯系，二者相互促進，將其關系絕對對立起來是錯誤的。我國現在仍是一個經濟文化相對落后、尚處于不發達階段的轉型國家，急切需要完成改善民生和發展民主的雙重任務。要實現這一雙重任務，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一）重點抓好經濟建設，是解決民生問題的前提

經濟建設始終是我國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始終堅持發展是第一要義的基本理念。中國需要在最短時間內解決重大民生問題，這是人民最迫切的愿望。民生問題要關注城市居民、農村居民，要關注本地居民、外來務工人員，既要關注人民整體生活水平的提高，又要關注弱勢群體生活水平的提高。

我國當今社會的民生問題具有多樣性、復雜性的特點，其產生的原因更是多樣性，實質是利益分配不均，即物質財富增加后的公平分配問題。真正解決民生問題也是一個艱苦、復雜的過程。民生問題本質是一種社會問題，而社會問題的解決，不能僅僅依靠經濟手段，還必須利用社會的、政治的、法律的手段。即不僅物質條件要達到基本水平、實行合理的分配，而且還必須做到平等的服務，從而使社會成員都能夠體面地工作，過有尊嚴的生活。為此，國家政策要體現公平正義的原則。在解決民生問題的過程中，怎樣才能讓公平正義之光普照整個社會呢？中外國家的經驗教訓都一再說明，關鍵在于要真正實行現代民主政治（包括現代法治）。對于我國來說，必須認真實行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包括社會主義法治），才能真正解決民生問題。

解決措施是在政治和法律領域進行改革。解決民生問題的措施必須制度化、法律化，這就要聽取人民的意見，制度和法律制定后要嚴格依法執行。當前的民生問題、民主法治建設都不能很好地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相適應。所以，加強社會主義民主建設是解決我國民生問題的關鍵。

（二）在發展民主的過程中，步驟要穩健，方式要得當，采取循序漸進的原則

發展民主，先從基層民主起步，逐漸向縣、市、省等中上層級遞進。同時，重視黨內民主對人民民主的示范和帶動作用。村民自治是基層民主的重要體現，改善民生也是基層民主的重要目標。

加強人民的知情權、選擇權、參與權、監督權，其具體措施首先是要求政府反映人民的利益和意見，作出開放式的決策機制，即我國的民主要注重民生的表達，只要是涉及人民切身利益調整的問題，都要通過民主特別是基層民主的方式解決。其次，建立民主的監督機制，發揮人民對民生問題解決情況的監督權，形成以提高民生水平為標準的評估機制。民主的評估機制與解決民生問題的具體工作緊密結合，注重人民對公共工程的績效評價，最好能形成黨政機關務實工作、新聞媒體積極介入、公民積極參與的工作機制。改善民生，必須提高公民意識，公民意識表現為參與意識、監督意識、責任意識、法律意識。讓人民通過媒體表達利益訴求，培養人民的參與信心，不斷增強民主意識、法治意識等。一些地方政府在網絡上公開財政支出受到人民的歡迎。最后，政府的領導者要具備先進的執政理念，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和以人為本的宗旨，始終把人民的利益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改善民生是各級政府的重點。

［1］孫中山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2］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

［3］列寧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4］俞可平.馬克思論民主的一般概念、普遍價值和共同形式［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7（3）.

［5］喬耀章.普及民主——共和國的民主不可或缺［J］.探討，2009（5）.

［6］俞可平.論民主與民生［J］.中國教工，2010（1）.

［7］劉薇潔.發展民主、改善民生是為了順應民意［J］.知識經濟，2010（1）.

［8］李君如.民生與民主——兼論人民政協在社會建設中的民主監督職能［J］.理論研究，2010（3）.

［9］王琮.發展民主改善民生共建和諧社會［J］.福建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08（1）.

［10］朱征夫.民生問題不能取代民主問題[N].人民日報，2009-09-01.

［11］潘洪其.民生問題的實質是民主問題［J］.學習月刊，20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