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鴻
(上海大同學院,上海 200011)
文化守恒
——中國傳統文化儒、道、佛的審美解析
秦建鴻
(上海大同學院,上海 200011)
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儒、道、佛的傳承,證明了文化守恒的理論。文章從儒、道、佛的緣起闡述文化能量的一種力“秩序規律”,又從儒、道、佛的內涵“理念說明”闡述文化能量的另一種力,進一步闡述此兩種力相互作用轉化為文化守恒的能量。并以人生三大問題: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身為視角,解析儒、道、佛文化守恒的審美意義。儒學的“正心”說,開啟人與社會的真摯之美。道學的“靜心”說,拓寬了人與自然的恬淡之美。佛學的“養心”說,提升了人與自身的空明之美。
文化守恒;儒道佛;審美
今天,我們呼喚文化歸來,在重塑傳統文化時領略真正的文化精髓,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儒、道、佛的傳承,展示文化不滅的守恒定理。
關于“文化守恒”的這個理念,近年來本人致力構建其理論體系,從一系列文化具象比如傳統小說文本,現代都市 廣告文本以及中國寺廟等文化現象中闡述文化守恒理念。本文對儒、道、釋在中國歷史長河中的不同描述,進一步完善文化守恒的理念,闡述儒、道、佛的審美意義。
就文化守恒,本文再作必要闡述。
究竟什么是文化?我們還是采用文化是一種生活樣式的說法。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文化,是人類群體的創造成果,也是一種共享成果。從生活中產生的文化,首先是其物質性,人類群體在共享物質成果時,還能共享非物質文化。盡管人類是惟一的具有文化的動物,但人類并非是惟一的社會性動物。文化特征的奇妙性,將人類與其他動物區分開來。戴維波坡納有一句經典名言:把人類和其自然界的近親——猩猩區分開的、質的東西是文化。人類共享物質文化——物質對象的主體,同時又折射了非物質文化的意義。
從文化分析視角來看,作為共享成果的文化具有傳承的特性,這種傳承性使文化雋永流長,亦是文化守恒理念的依據。本文探究儒道釋的審美意義,繼續沿用本人近年來關于“文化守恒”理論的概念。守恒定理認為,相互作用的兩種力釋放的能量,在運動過程中轉化或轉移總量不變。作為文化的能量既不憑空產生,也不憑空消失,轉化為一種審美意識作用于人類精神。
文化能量中相互作用的兩種力,我們把它稱為“秩序規律”和“理念說明”。就文化本源來說,從生活樣式發展起來的文化是最初的物質形態,以適應生存。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物質文化,也是特定環境的產物,特定的環境氛圍形成獨特“秩序規律”釋放出文化能量中的一種力。
與文化的物態化的“秩序規律”相互作用的另一種力,即文化的“理念說明”。作為一種生活樣式文化除了它的物態化之外,總有蘊含在其間的意味,正是這種意味表述,構成文化的另種力。進一步來說,文化的“理念說明”是指人類能夠在物態化的文化現象中自覺地意識到蘊含在其中的共享成果的意味。文化的“理念說明”形成一種強大張力,顯示文化的非物態化的無限張力。通過文化的“理念說明”表述一定的意愿提升生存狀態。人在文化的“理念說明”中體驗生存的價值,感受生命的意義,在生活中傳承文化。
儒、道、佛各成體系且又三教合一,本質上殊途同歸,以合符個體使命和社會使命。從本源上來看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文化是環境的產物,特定的社會氛圍形成獨特“秩序規律”釋放出文化能量中的一種力。
歷史我們告訴中國的諸子百家誕生于春秋戰國,一個紛爭的時代渴望寄托與支撐,儒學的入世觀和道學的出世觀就是這種特定氛圍的文化產物。
我們先看儒學。孔子的時代是一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厄運與機遇并存。那個時代既讓人彷徨,又讓人奮進,孔子就是在這樣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中成長。生活的磨難使孔子備嘗人生甘苦、世態炎涼。或許,正是因為坎坷和挫折,使孔子積累了豐厚的處世哲學,繼而萌發了一種理念:命—禮—仁—智—中庸。在這個思想體系中,“仁”為中心,孔子期望以“仁”為紐帶,將整個社會從上下連為一體。在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孔子渴望社會的穩定,以融入社會,達成社會的和諧大一統。我們在解讀孔子時,目的是想了解儒學文化產生的基礎,以及它的初衷。一個被拒絕于上流社會之外的少年,一個屢受挫折的靈魂,如何馱載起這般恢弘博大的“仁”“禮”情懷。
儒學復興于西漢,文景時期,隨著社會穩定矛盾緩解,文化整合的進程開始加快,儒學逐漸興起并取而代之,成為漢朝的政治指導思想,并影響以后歷代。顯而易見儒學的產生后興起是特定的社會氛圍形成獨特“秩序規律”釋放出的一種文化能量。
再看道學,今天所講的道學融合了老子和莊子的思想,其核心“天人合一”的觀念從《周易》起至戰國時期達到頂峰,復述著炎黃子孫的一個理念:順自然為道。
道家立說的目的,在于化解虛無主義,因此緊扣“道”尋求啟明。盡管悟道者極少,但至少可以安排自己的人間際遇,做到游刃有余,進而逍遙自得。一般認為,道學從旁觀察世局,認真思索宇宙的真象,而非直接介入社會政治,道學使用抽象執著的語言,描述天道與人事變化的法則,在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以不變應萬變。可見道學的文化特質順應時代的“秩序規律”。
西漸而入的佛學作為外來文化學說傳入中國,首先需得到統治階級的支持并在民間流行才能立足。據史料記載東漢明帝曾夢見金人飛于宮廷梁上,遂派遣使者前往印度求佛,永平十年(公元67年),奉命西行求法的蔡愔等人在大月氏國遇沙門迦葉摩騰、竺法蘭二人,邀其來華,并得佛像經卷用白馬馱歸洛陽。明帝特于洛陽城西雍門外建立精舍以居,名白馬寺。這便是中國佛寺的緣起。
從文化秩序規律來看,漢光武帝劉秀于公元25年建立了東漢王朝,至漢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近半個世紀社會政治經濟各方面從建朝初期的整合逐漸平和,進入良性的運行規律,必有一種生活樣式顯示社會秩序的相對穩定,佛學就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中流傳盛行。進一步來看東漢時,皇帝信奉黃老之學和神仙方術,佛學也被視為“清虛無為”而和黃老之學相提并論。釋迦牟尼佛被認為是個大神,佛教的齋懺等儀式也被視作和中國本土的祭祀類似,因而宮廷中鑄黃金佛像,與老子像并列供奉,以祈求長壽多福。佛學在這樣一種秩序規律中,顯示出文化的整合價值。
文化以其“理念說明”顯示非物質化的無限張力,表達一定的意愿提升生存狀態。人類在文化的“理念說明”中敘述不同的思想,體驗不同的生存價值,感受生命的意義,在生活中傳承文化。
儒學的真摯之美集中于兩字:“信”與“恕”,傳遞“正心”的文化理念。時代在變,人始終是社會的一員,作為個體與社會的這層關系始終不變。懂方圓,知進取,會取舍,儒家的“正心”之說,開啟人與社會的審美之門。
儒學的真摯,寓意懂方圓守規矩。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論語·為政》)《論語》中有這段記載:弟子問孔子如何治國,孔子說要做到三點:“足食”,有足夠的糧食;“足兵”,有足夠的軍隊;還要得以百姓的信任。弟子接著問:“如果不得已必須去掉一項,去哪一項?”孔子回答說:“去兵。”弟子又問:“如果還必須去掉一項,去哪一項?”孔子說:“去食。民無信不立。”由此可見,在孔子看來,得到百姓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治國如此,其他事何嘗不是如此?如果得不到別人的信任,什么事都辦不成,無論大事小事都是如此。
“言必信,行必果”這句話出自《論語·子路》,短短六個字,說明孔子對“信”的重視。有這樣一個小故事,春秋末期,子貢問老師孔子:“什么樣的人才可以被稱為
‘士’?”孔子回答說:“能用廉恥之心來約束自己,奉命出使各處,又能圓滿完成君主交給的任務,可稱為最好的士。”子貢又問:“那么次一等的士呢?”孔子回答:“被人稱為孝順的人就是。”子貢再問:“再次一等的呢?”孔子回答:“他們是那些講話算數、行動果斷的人。”
可見“信”是培植人生靚麗的風景的第一粒種子,是真摯之美的“真”,一直耕耘,就會一直美麗。第二粒種子就是“恕”,可謂真摯之美的“摯”。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恕”字本身“從心,如聲”,朱熹所注“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寬容和大度可謂當今社會復雜的人際關系之寶,成為今日世界戰略伙伴關系框架中最為重要的概念,互惠互利。人生處世守信是底,寬容謂線,合而展現真摯之美。
道學的恬淡之美主要體現為“平常心”和“順其自然”,傳遞“靜心”的文化理念。非淡泊無以名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世態炎涼,退一步海闊天空,以變通適應生活,一切順其自然。道學的“靜心”說拓寬了人與自然的審美趣味。
老子以其哲學家的眼光,洞察到社會上的一切紛爭和禍患源于人的“不知足”,所以他告誡世人:要知足常樂。要求太多,反而活得很累。“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道德經?第四十六章》)老子如此說,可見道學提倡“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的重要性。在錯綜復雜的社會現象面前,能自我調節,頭腦清醒,始終保持一顆平常心。
《道德經》中還說道,“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道德經·第四十四章》)在老子看來聲名和生命相比哪一樣更為親切?生活和貨利比起來哪一樣更為貴重?獲取和丟失相比,哪一個更有害?過分地貪愛名利就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過于積斂財富,必定會遭致更為慘重的損失。所以說,懂得滿足,就不會受到屈辱;懂得適可而止,就不會遇見危險;這樣才可以保持住長久的平安。人生在生活與工作中奔波,轟轟烈烈也好,清清淡淡也好,只要依平常心去做,便沒有白過。莊子正是參透了平常心的真諦,才有了“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的超脫。其實,自由的關鍵在于心,心靈的自由在于自己。放飛心靈,便能得到自由的人生。
“平常心”無以名志的自由的人生是道學恬淡美之一,其次是“順其自然”的寧靜而致遠的審美境界。
《道德經》的經典語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道永遠是順任自然而無所作為的,卻又沒有什么事情不是它所作為的。老子認為,“無為”就是“有為”,人可以通過安然、逍遙、無為的處世方式,發現什么是可為的,什么是不可為的,從而達到有為的人生。所以,人生在世,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
“有為”不代表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無為”是人生的一種境界,也可以稱為一種高度。“有所不為”是讓我們在生活和工作中明智地放棄一些東西,不爭,即是爭,順其自然。
“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道德經·第二十二章》)簡單來說,不自大自滿,反而能夠長久。自然而然不和人爭,所以全天下沒有人能和他爭。
循序漸進,量力才能行。“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一切順其自然,萬物一到強大盛壯時,便開始衰弱老化。不明白這個道理,強行使事物壯大,這是違反“道”的。違反“道”,反會使它過早地走向衰亡。這就說明什么事情都不能強做,做過頭就會違反規律,必然走向相反的方向。以退為進,順水行舟一路順風,直達目的。這就是道學的人與自然的恬淡之美。
佛學的空明之美,追求一種境界,一切明了。不被外物束縛,達到內在的解脫,傳遞“養心”的文化理念。紅塵如云,修煉自身,行善,積福,佛學的“養心”說,提升了人與自身的審美境界。
佛學認為,緣起性空,一切現象姻緣相依剎那變化,諸行無常,諸法無我。人要使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不被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污染,時時保持自性的清凈,就是修行了。佛學的修行在于行善,助人為樂結五福:長壽,大富,端正,尊貴,聰明。由此體悟禪趣:自身迷,佛皆眾生;自身悟,眾生皆佛。
中國本土化的佛學集中在禪意之中,體現為人與自身的審美境界。禪,來自梵語“禪那”,意為打坐頓悟,啟迪智慧。禪,誕生于佛祖的“拈花一笑”,經達摩帶入中國,傳至六祖慧能,“中國禪宗”也應運而生。千百年來,禪文化對中國的哲學、政治、生活、思維方式等產生了巨大影響。它是佛教文化的重要分支,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儒、道、釋的有機組成部分,顯示非物質文化的守恒性。
不拘于任何成見和形式的禪,顯示空明的解脫。任何一種執著,哪怕是對禪本身的執著都不能使你開悟,領悟禪的真諦。佛學的空明之美,一方面體現為一種解脫,更重要的是展示了一種智慧,一種追求快樂適意生活的心境。從做人來說,善意的微笑是禪,無私的奉獻是禪,誠實的勞動是禪,正確的進取是禪,正當的追求是禪。
有禪師曾說,你是學坐禪,還是學坐佛?如果學坐禪,禪并不在于坐臥。如果是學坐佛,佛并沒有一定的形狀。對于變化不定的事物不應該有所取舍,你如果學坐佛,就是扼殺了佛,如果你執著于坐相,就是背道而行。
從審美意識來說,空明即禪。
我們從儒學的真摯之美,道學的恬淡之美,佛學的空明之美,看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同時展示出文化傳承的守恒能量。綜上所述,文化守恒的理論,主要體現為文化的“秩序規律”和文化的“理念說明”兩種力的相互作用轉化為精神性的審美能量。
審美是人類超生物的需要和享受,在審美領域,所有的一切都表現一種精神狀態,其實質是一種愉快的自由感。中國傳統文化儒、道、佛傳承給今人的正是一種審美的體悟和享受。人生所面臨的三大問題或困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身,儒學的真摯,道學的恬淡,佛學的空明,帶給我們無盡的審美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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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2)10-0057-03
(責任編校:張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