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聿文
這幾年流行選“年度漢字”,用一個漢字來概括或代表該年的社會走向或趨巍倒是很形象。《紐約時報》最近一篇文章也選了一個漢字——“管”。作者認為,如果只給他一個字界定中國社會,非“管”字莫屬。
這個“管”字選得好,若要它當選去年的“年度漢宇”,也非常合適。正如作者聽說,哪里需要行使權威,“管”字就在哪里出現,這充分體現在諸如“管理”、“管轄”、“管制”、“管家”等詞中。例如,要解決問題,中國人第一句問的話便是“這歸誰管?”除了官府流行“管”外,“管”字還出現在日常對話中。你可以告訴一個好事者“別管閑事”,或者說句“我不管了”,以示事不關己。作者最后認為,在“管”及其組成的詞句中彰顯著對無序社會一種淡淡的焦慮,“沒有人管”暗含著不贊成甚至恐懼的意味。
中國的確是個喜歡“管”和被“管”的國家啟員就不用說,“管”字當頭,什么事不好辦,要貫徹執行下去,首先想到的就是“管”。老百姓也已經習慣用“被管”的思維來處理事情,打個簡單的比方,路上遇到堵車——這種事在北京這樣的城市已經司空見慣——很少或從來沒見到司機或乘客下去疏導交通。結果,本來是小堵,極可能因大家都不管變成大堵。
這件小事足以說明中國人對發生在公共場域的事情是不大關心的,哪怕自己在場。這種把任何事都看成是“閑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想法和心態,典型地反映了中國人的處世哲學。你不管,總得有人來管,政府于是在維護社會秩序的名義下,將大事小事全都包攬起來。政府管得越多越寬,就愈加養成老百姓被“管”的性格,不論生活和工作中發生什么事,不論自己有沒有能力解決,都盼望著政府來管認為那是政府的事,政府必須給“我”管起來,否則,就是政府失職。
可見,在“管”與“被管”的關系上,兩者互為因果,互相強化。強化的結果,就是社會的空間被政府壓縮,公共生活甚至私人事務也被政府壟斷,在這種情況下,也就不可能有自治的存在。
現在,很多人抱怨政府管得太多,手伸得太長,權力太大,浪費了納稅人的錢財。但假如一遇具體問題就盼著政府來過問,來管政府不管還不高興,那怎么叫政府“瘦身”?所以,不能一味責備吃官飯的人太多,也該反省一下我們每個人為什么不去破除自身依賴“管”的習慣和心態,為什么對公共生活沒有參與興趣,為什么不去為打開社會自治之門貢獻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當然,就中國社會的實際狀況來說,政府要先讓一步。老百姓現如今之所以習慣被“管”著,關鍵還是政府力量太強大以致人們不得不接受政府的管理。人的本性都是喜歡無拘束的,哪個人也不是一生下來就喜歡被人管著。但是在一個管制傳統和管制文化深厚,現實中又到處存在管制的社會他不找政府管也解決不了問題。所以,要讓人們自我管理,政府就必須少管點,把可管可不管的讓給社會去管理。
對政府來說,這是個放權給社會的過程,有點痛苦。因為管制確實是一種很方便的管理手段,能夠體現政府權威,也能使政府獲利最大化;但如果不放權,就不會有今天的發展。中國改革走到現在,就是在不斷打破和縮小管制,變對社會的管理為治理。
目前,經濟領域的自由化已初步形成,但社會領域的管制還很多。要釋放被政府之手鉗制的社會活力,需要繼續破除管制,開放公共空間,培植社會自治力量,將政府管理的相當一部分權力,交還給個人,讓人們自我管理。這也就是我們倡導社會管理體制改革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