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玲
李士懋辨治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合并頑固性噯氣驗案1則
陳玲玲
李士懋教授在大量的臨床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尤擅長辨治各種心腦血管疑難雜癥。本文報道了少見的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合并頑固性噯氣病例1則。李教授認為噯氣(噫癥)雖總由胃氣上逆所致,但與心的關系也十分密切,因此獨以治心之溫陽化氣、行氣活血法來治療,選用桂甘姜棗麻辛附子湯合血府逐瘀湯,并隨癥加減,堅持用藥,持續數月,取得較好的療效,為中醫藥治療噯氣提供了新思路。
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頑固性噯氣;溫陽下氣、行氣活血法;醫案
李士懋教授從醫三十余載,通過長期大量的個案積累,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尤擅長辨治各種心腦血管疑難雜癥。當今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冠心病)在老年人群中的發病愈加顯著,各種合并證也為患者的日常生活帶來諸多影響。現將李教授出診的1例“冠心病合并頑固性噯氣”病案進行探討分析及經驗總結,以饗同道。
患者,男,66歲,于2011年11月8日初診。主訴:間斷性胸痛半月,伴噯氣1年。兩年前患者因急性胸痛憋悶于某醫院進行搶救,行冠狀動脈造影確診為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經抗凝、抗血小板聚集、擴冠等措施治療后緩解。出院數月后,患者噯氣不斷,多次于門診予中西醫結合治療,用和胃降逆之法,效果均不明顯,患者甚感苦惱。刻下:患者自述行走幾十步即感胸痛、喘憋,服硝酸異山梨醇酯(消心痛)后可緩解。天突處噎塞,半夜一點后,可連續噯氣三個小時,夜寐不安,下肢冰冷,面色黧黑,舌暗,脈沉而澀滯。心電圖示T波廣泛低平,V4-V5倒置,Ⅱ、Ⅲ、avF遺留病理性Q波。中醫診斷:胸痹心痛,噯氣。證屬陽虛寒凝,血行瘀滯。治以溫陽下氣、行氣活血之法,予桂甘姜棗麻辛附子湯合血府逐瘀湯加減。處方:麻黃5 g、桂枝12 g、細辛9 g、炮附子30 g、制川烏 10 g、干姜 5 g、川椒 5 g、赤芍 12 g、桃仁 12 g、紅花12 g、生蒲黃10 g、水蛭10 g、川芎8 g、當歸12 g、桔梗10 g、延胡索12 g、紅參12 g,20劑,每天1劑,水煎服,早晚2次,每次取汁150 ml左右,溫服。
12月2日二診,胸痛癥狀較前緩解,發作次數明顯減少,但仍有下肢冰冷癥狀,天突處噎塞,噯氣頻發。面色稍有好轉,但仍顯暗沉,舌淡黯,脈沉澀。依前方炮附子加至60 g,川烏加至15 g,30劑,以加強溫陽散寒之功。
2012年1月3日三診,患者藥后諸癥大減,胸痛癥狀未有明顯發作,每天掃院掃街,可騎車10千米。查心電圖示T波:Ⅰ、Ⅱ、Ⅲ、avL、avF、V4- V5尚低,除遺留之 Q 波外,心電圖已大致正常。天突處尚有噎塞,但較前已覺無大礙,噯氣明顯好轉,除因受涼后噯氣發作一次,余未發作。面部漸露紅色,舌轉紅。
因癥未全消,且脈仍顯沉澀,乃寒凝血瘀未除,囑其仍需服藥。依前方又服藥20余劑,至2012年2月7日,諸癥除,精力佳,面色轉紅,脈轉緩滑,又依前方配散劑,以資鞏固,至今情況良好。
冠心病,中醫學稱之為“胸痹”,是以胸部悶痛,甚則胸痛徹背,喘息不得臥為主癥的一種病癥,在當今老年人群當中發病已屬常見,給人們的生活、學習、健康帶來了諸多影響,臨床辨證為氣滯血瘀、痰濁痹阻、寒凝心脈、心腎兩虛型等。本案患者依據主訴、既往史、用藥特點及輔助檢查等不難判斷病屬胸痹,據其脈證當屬陽虛寒凝,血行瘀滯。噯氣古稱“噫”,指胃中濁氣上逆,經食道由口排出的病癥。《實用中醫內科學》將其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病癥附于“呃逆”之下[1]。臨床有輕重之殊、虛實之分。實者以食滯、痰火、肝郁常見,虛者以脾胃虛弱為主。
噯氣多責之于胃氣上逆,病位主要在胃,然與脾、大腸、心、肝等也有諸多密切的聯系,雖然噯氣總由胃氣上逆所致,但導致胃氣上逆的病因病機諸多,其治療也并非一概和胃降逆所能概治,當臨證加以辨別[2]。《靈樞·口問》謂:“人之噫者,何氣使然?岐伯曰,寒氣客于胃,厥逆從下上散,復出于胃,故為噫。”指出了寒氣客胃與噫癥發病的關聯性;而《丹溪心法·噯氣》認為噯氣是因“胃中有痰火”;《類證治裁》云:“肝木性升散,不受遏郁,郁則經氣逆,為噯、為脹、為嘔吐……皆肝氣橫絕也。”表明肝氣犯胃可致噫癥,當用疏肝和胃法治之。清·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噫噯》稱“噫噯一證,蓋以汗吐下后,大邪雖解,胃氣弱而不和,三焦因以失職”,指出中焦脾胃虛弱,運化失司,致宿積不化之氣上逆而為噫,此須補益中焦脾胃之氣以治噫。本案既不見補脾益胃,又無疏肝消導,卻獨以治心之溫陽下氣法來治噫,當另有所慮。
2.2.1 心與胃經絡相連《素問·平人氣象論》曰:“胃之大絡名曰虛里,貫膈絡肺,出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盛喘數絕者,則病在中,結而橫,有積矣,絕不至曰死,乳之下,其動應衣,宗氣泄也。”又有《靈樞經·經別第十一》所謂:“足陽明之正,上至髀,入于腹里,屬胃,散之脾,上通于心……”《內經》已明確指出了胃與心經脈相連,息息相關。
2.2.2 噫癥發病與心相關《素問·宣明五氣篇》云“五氣所病,心為噫”,又云“五臟氣,心主噫”,指出噫癥可由心病所致,其機理在于足陽明胃經絡于心,在心功能低下之時,胃氣稍有不和,便會出現氣逆而噫,此時所發之噫氣,絕非飽食后胃脘脹滿所致,乃心氣失和影響于胃使然。《素問·脈解篇》曰:“所謂上氣走心為噫者,陰盛上走于陽明,陽明絡于心,故曰上走心為噫也。”心為噫,因太陰(脾經)陰氣盛而上走于陽明(胃經),而陽明經通過絡脈與心臟相連屬使然,所以噫氣之發生,雖源于脾胃而出于心。
本案患者頑固性噯氣1年,經和胃降逆治法未能奏效,然從治療冠心病的角度,以溫陽下氣、行氣活血之法,多劑治療之后,噫癥自除,效如桴鼓。所用方中,血府逐瘀湯乃王清任所出,歷來為行氣活血法治療血瘀證的名方,適用于本案冠心病心絞痛屬胸中血瘀癥,加水蛭以破血除癥,并蒲黃、延胡索活血行氣止痛,紅參大補元氣,防行散之藥耗傷太過,又能療心腹鼓痛,通血脈,開心益智。桂甘姜棗麻辛附子湯本出自《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并治篇》:“氣分,心下堅,大如盤,邊如旋杯,水飲所作,桂枝去芍藥加麻辛附子湯主之。”由此,醫者有用之治以全身浮腫之陰水案例,證屬陰盛陽微,水氣泛濫,法在消陰救陽,扶寒逐水[3]。本案并無“心下堅,大如盤”之證,又非單純水氣所作,為何移用之?因此證系真陽不足,陰寒之邪乘陽虛而逆僭清陽之位,所致“天突處噎塞”一癥,故不必拘泥“堅”與“盤”及水氣之輕與重,亦可辨證投以本方。如柯韻伯謂:此因寒邪內結,陽氣衰而氣不化,所謂自傷,氣之削也,故于桂枝湯去芍藥之微寒,合附子、干姜、桂枝以生陽氣;麻黃、細辛以發陽氣;甘草、大棗以培胃脘之陽[4]。另外佐以制川烏溫燥下行,疏利開腠,川椒辛散祛除寒氣。諸藥合用,陽氣升,氣化行,寒凝解,胸痹諸癥自平,正如李東垣[5]所言:“善治斯疾者,惟在調和脾胃,使心無凝滯,居溫和之處,或食滋味……則慧然如無病矣,蓋胃氣得舒伸故也,即所謂‘大氣一轉,其結乃散’也。”
(1)病例較少見,噫癥雖為臨床常見病種,但頑固性噫癥卻并不常見,特別是當冠心病伴發頑固噯氣時,醫者當辨清兩者是單獨發病或主次從屬的區別,從而執法處方。(2)難以認識到噫之與心的關聯。冠心病與噫癥分屬不同系統的疾病,臨床發病也有著各自不同的病機和規律,而當其同時出現,能否摒棄傳統辨治的觀點而聯想到二者發病的相關性,是正確診治此案的關鍵。(3)桂甘姜棗麻辛附子湯在本案中的運用。本案通過辨證得以行溫陽之法,但獨以桂甘姜棗麻辛附子湯處之,顯示了經方在臨床中的妙用。
其一,熟讀經典,以證臨床。辨證論治乃中醫理論的精髓,對一種病癥不當只是掌握常見證型,更應熟讀經典,了解中醫名家臨證用方的處變思想,并結合臨證,做到“執成法以治活人”。對于本案中的噫癥,不僅熟稔其臨床常見情況,知和胃降逆乃是一基本法則,做到對癥處方,而且在遇到頑固性噫癥這一特殊案例時,想到心與噫癥的莫大關聯,從心治噫,從而收獲良效。
其二,對沉寒痼冷之疾者,貴在堅持。臨床病癥有即感而發者,往往處方合法后數劑甚至一、兩劑便可痊愈。然而也有些舊病頑疾者,因長期病邪交結,積于體內,用藥后往往不會有立竿見影之效,此時需得悉心長期調養,諸癥方能漸漸消除。本案患者為久病沉寒之痼疾,用藥持續數月,方能見效,并終至健康狀況良好,說明了堅持用藥的重要性。
[1]王永炎,嚴世蕓.實用中醫內科學[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293-295.
[2]蔣健.噯氣脈證并治及病因病機分析[J].四川中醫,2010,28(8):26-28.
[3]福建省中醫研究所.福建中醫醫案醫話選編·第二輯[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63:140-141.
[4]羅美.古今名醫方論[M].北京:人民軍醫出版社,2007:154.
[5]李杲.脾胃論集要[M].沈陽: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2007:112-113.
(本文編輯:劉群)
R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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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674-1749.2012.05.014
300193天津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院
陳玲玲(1988-),女,2006級七年制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醫藥防治心血管疾病。E-mail:chen_lingling813@sina.com
2012-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