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方》等中醫古籍中避孕方藥回顧

劉格 田明建 王薇華 孫靜

中醫藥稱避孕方藥為斷產方，也散見于去胎方中。《千金方》是唐代著名醫家孫思邈的巨著，系統總結了唐代以前中醫藥發展成就，其中就有斷產、去胎方?！缎∑贩健肥?，是東晉陳延之撰，其中也有大量去胎斷產方，原書已佚失，散見于各古籍之中。《錢氏秘傳產科方書名試驗錄》是清代醫家整理的浙江地區的古醫籍，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現以以上三本不同時期的古籍為代表，將各斷產、去胎方藥回顧如下。

1 《小品方》

“妊娠欲去胎，并斷產。栝樓，桂心各二兩，豉一升，水四升煮取一升半，分服之”[1]15。此方也見于《普濟方》卷三百五十七產難門，催生一節[2]。方中瓜蔞為葫蘆科植物栝樓或雙邊栝樓的干燥成熟果實，始載于《神農本草經》，具有清熱滌痰、寬胸散結、潤燥滑腸等功效。瓜蔞分為栝樓根、栝樓等。方中所用應為全栝樓，包括栝樓根，栝樓根因其橫斷面為純白色而粉質，又潔白如雪故稱為天花粉[3]，現代研究發現天花粉所含的天花粉蛋白能選擇性地引起胎盤絨毛的合體滋養層細胞受損，絨毛間隙閉塞血循環阻斷，從而廣泛變性壞死，使前列腺素釋放而流產[4]，藥物流產加用天花粉流產可以提高完全流產率[5]，有報道30年來用天花粉蛋白終止妊娠的達50萬人次之多[6]。方中桂心有人認為即桂枝[7]，但也有學者研究認為是肉桂嫩枝去內外皮者，其性辛味苦，功能補陽活血，豆豉一名載于《本草匯言》[8],有解肌發表、宣郁除煩的功效。現代研究認為豆豉中的豆豉溶栓酶和大豆異黃酮，具有抗血栓作用[9]。

“欲斷妊孕，白面一升，好酒五升，煎至二升，去渣，分三四服，經前晚、次早及五更時各一服，不妊”[1]43。白面為春小麥面，性涼，以其春種，闕二氣也。李時珍說白面能夠敷癰腫損傷，散血止痛。生食，利大腸。水調服，止鼻衄吐血?！跺X氏秘傳產科方書名試驗錄》[10]240和《壽世保元》[11]中也有記載，“用白面一升。無灰酒三斗。打作糊煮至二升半。絹袋濾去渣。分作三服。月經來日。晚吃一服。五更吃一服天明吃一服。經事即行。終身無子”。古人多在酒內加石灰以防酒酸,但卻有聚痰之弊,用藥需用不放石灰之酒，即無灰酒。

“附子二枚為末，以淳苦酒和涂右足，去之大良”[1]15，《本草匯言》中說，附子回陽氣，散陰寒，逐冷痰，通關節之猛藥也[12]204?？嗑萍创祝捎诠艜r釀酒濃度低，容易發酸而成醋，故又稱醋為苦酒。其味酸，功能收斂止痛，引藥入肝經[13]。

2 《千金方》

“油煎水銀，一日方息，空心，服如棗大一丸，永斷不損人”[14]，水銀辛寒，有大毒，《本草綱目》說水銀乃至陰之精，稟沉著之性，得凡火煅煉，則飛騰靈變，得人氣熏蒸，則入骨鉆筋，絕陽蝕腦，陰毒之物，無似之者[15]。本方以油煎一日，如同古法丹家及藏醫去水銀毒性的炮制方法[16]，大概取油煎熱氣去辛寒毒性，也有現代研究認為水銀中含有的汞元素本身無大毒作用[17]，但加熱后的汞蒸氣有劇毒，因此煉制時要在通風之處進行[18]，《本草蒙筌》說水銀佐黃芩為丸，則絕胎孕[19]。本方中服如棗大小，在用量上也有控制。

“故蠶紙，方圓一尺，酒飲調服，終身不復懷孕”[16]，蠶紙是鑲滿細如麻點樣蠶蛋的皮綿紙，及蠶種紙，可孵出蠶，出自《嘉佑本草》[20]，其味甘性平，歸心肝二經，能止血、止痢、解毒消腫?！侗静菥V目》說其治婦人難產。

“大曲五升、清酒一升，煮二沸去渣，分五服，隔宿勿食，旦再服，其子如糜，令母肥盛，無疾苦”[14]。清酒是糯米酒中釀造時間較長，色清之酒[21-23]。其色赤紅，能夠和氣血、通經絡、散寒凝。大曲有神曲、建神曲、紅曲等，神曲主要用于消積化食，獨出于元代的紅曲在《本草綱目》中稱“治女人血氣痛及產后惡血不盡，擂酒飲之良”[24]?！侗静萁浭琛分蟹Q“紅曲，消食健脾胃與神曲相同，而活血和傷，惟紅曲為能,故治血痢尤為要藥”[25]。但《千金方》成書于唐代，無紅曲之名，但應有紅曲之能。

“婦人欲斷產，灸右踝上一寸三壯”，踝上一寸，《針灸經外奇穴圖譜》[26]列作經外穴，名內踝上。在內踝上緣上一寸，脛骨內緣處。本法需在右側踝上灸三個艾柱，及三壯。在《神應經》婦人部、《普濟方針灸》絕孕一章、《針灸大成》卷八婦人門都有提及[10]158。斷產穴位另有宋代王執中的《針灸資生經》說“針石門則終身絕嗣”，現代研究發現應用石門穴治療月經不調和帶下病效果很好，并未導致終身不孕的不良后果，認為針刺石門穴絕子是有條件性和特定的針刺方法的，可作為節制生育、控制人口的輔助措施[12]701，其機理有待于進一步研究。

3 《錢氏秘傳產科方書名試驗錄》

“溪螺獅，每一個月一個，搗碎盒中下”，“下胎方，虻蟲三個、蠶蛻七個、紅花八錢、蘇木三錢、芍藥、川歸、枳殼、斑蝥、青皮、桃仁、甘草、三棱、莪術、鬼箭羽”[24]，《本草匯言》螺獅，解酒熱，消黃疸，清火眼，利大小腸之藥也[12]。顧汝琳稱此物體性大寒，善解一切熱瘴，因風因燥因火者；服用見效甚速。用于斷產方中，約取其大寒之意。鬼箭羽味苦、性寒，入足厥陰經。具有破血、通經、殺蟲、散瘀止痛等功效。主治閉經、產后腹痛、蟲積腹痛、跌打損傷等癥[27]。

“又，黃荊樹根略搗，綿裹，入陰戶內，下。又：桃惱、鼓槌草、麝香三味，為末，綿裹，入陰戶內，一夜下”[28]。黃荊樹根性辛，溫。黃荊根《分類草藥性》說它“治刀傷，止痛，并治痧癥，盜汗”?！赌蠈幨兴幬镏尽氛f其溫經散瘀，解肌發汗[29]。治感冒，瘧疾，哮喘。鼓槌草是續斷的別名，味苦、微酸，性溫。入肝補肝，強筋骨，走經絡，止經中酸痛，安胎，治婦人白帶，生新血，破瘀血，落死胎，止咳嗽，咳血，治赤白便濁。桃惱筆者未查到有文獻記載，麝香自古就是妊娠禁藥，現代研究發現麝香對離體和在體子宮均有興奮作用，對后者更為敏感。對妊娠子宮的興奮性強于未妊娠的，對晚期妊娠子宮強于早期。其內含有的麝香酮還有抗早孕和抗著床作用[30]。此二方均為陰道上藥，用法奇特，大概可為現代醫學之借鑒。

“絕胎方，取銀鋪上灰塵三錢，綠豆三錢，雞子十個，以塵、豆二物同水，用砂罐火內煎，雞子后，經一、二日，食雞子半個，或下午，或次日又食半個，永訣，或全吃，恐經行要腹痛?！便y鋪灰筆者未查到有文獻記載，但銀之性味或言其大寒無毒，或言其辛平無毒，具有鎮心安神等功效。綠豆性寒，多食令人腹痛不消，善解毒，故凡一切無不用此奏效。雞子即雞蛋，性味甘平，歸脾、胃、小腸經。可健脾養胃，固精止遺。

4 總結

上述各醫籍中的方藥僅僅是萬千醫籍中的個別方劑，還有很多方藥不能一一敘述，筆者筆力有限，僅僅窺其一斑，略作復習，以上各方中瓜蔞桂心方、故蠶紙方、附子苦酒方又見于各古醫書之中。綜觀各方法，散見于各古籍婦人篇中各處，不僅僅是斷產之用，像大曲、清酒一方是見于下死胎方，但也有避孕、斷產之功效。其中有幾方中均用酒，古書《食貨志》稱“酒乃百藥之長”，《本草綱目》中載酒能消冷除寒氣，燥濕痰，開郁結，止水瀉。有研究[31]用神曲、山楂、麥芽等藥物組成的避孕藥酒做小鼠實驗，發現避孕藥酒無雌激素活性，也無抗雌激素活性，但其對妊娠和非妊娠子宮均有興奮作用，可使子宮肌張力增加，收縮強度增加，子宮收縮更有規律，且服過避孕藥酒的小鼠停藥后能繼續生育。

上述古籍中，有些用藥用法的意義至今已不甚明確，其用藥或取其大毒，或取其大寒大熱之極性，或取其活血化瘀之功效，不排除有古人過于思辨之嫌，不應一概接納，應去偽存真的使用。像“水銀”一方，臨床上不宜采用，多有傷人之虞，用之需三思，平常藥物、食物所配之方劑可在研究中多多發掘，應使用現代研究手段，藥物質量控制等方法進行科學嚴謹的研究，明確其機理，使其藥效安全、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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