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校璐
(山東大學,山東 濟南250100)
簡論民法典編纂之人格權問題
劉校璐
(山東大學,山東 濟南250100)
人格權制度是有關對生命、健康、名譽、肖像、隱私等人格利益及以確認并保護的法律制度。近年來關于人格權是否應在我過民法典編纂中單獨成立一編的分歧可謂巨大。從人格權本質歸屬角度對其進行分析,人格權的憲法本質決定了它不應獨立成編。
人格;人格權;獨立成編
要理解人格權,首先要理解人格這個概念。人格權是人格利益的現實體現,明確定位人格的概念有助于理解人格權與人格的關系。
人格分為公法意義上的“人格”和私法意義上的“人格”。公法意義上的“人格”源于羅馬法時期。在羅馬法中,“人格”被直接用于不平等階級之區分,即法律地位的區分。在后來的法國民法典上,雖然沒有關于“人格”的直接表達,但其第8條“一切法國人均享有民事權利”對平等人格做了宣稱,仍具有憲法上的意義。至德國民法典編纂時期,公、私法劃分日顯明晰,才出現了私法意義上的“人格”。該法典徹底實行了“私法從公法的逃離”,基于法律形式邏輯結構的需要,創制了權利能力即民事主體資格制度,并由此實現了憲法意義上“人格”與私法意義上“人格”的分離。
由人格概念的歷史沿革可以看出,公法意義上的“人格”表現的是自然人一般法律地位,而現代民法上的權利能力,是承受民事權利義務的主體資格。如此可見,通常意義上所理解的人格權為“人之所以為人所享有的權利”,顯然是以公法上的“人格”為基礎的。[1]
法國民法典和德國民法典作為既存的民法典之成功典范,卻招致抨擊的一個共同點在于其缺乏對“人”的關懷,而人格權正是其重要標志。但如此具有代表性的民法典,尤其是張揚著人文氣息的法國民法典,為什么會出現如此明顯、低級的紕漏呢?
對此,有學者指出法國民法典并非忽略了自然人人格的保護,而是由于在人本主義觀念根深蒂固的法國人心目中,人格與生俱來,先于法律,是作為法律中當然的權利而存在。人格權作為一種自然權利,不必在民法典中規定。
德國民法典是人格權法定和具體化體例的典型代表,“人格權”這一概念的使用也是首次出現于德國民法典中。但德國民法雖然從法律技術上將人格分割成一個個要素,卻并沒有正面采取例舉方式規定具體人格權之類型,而是將其在損害賠償制度中具體規定。這表明德國民法典編纂也并未將“人格權”視為民事權利類型之一種,只是出于保護將其單獨列出,并無故意將其割裂、獨立的意圖。
人格權已由羅馬法時期的“公法性質”在現代人文主義運動的浪潮中漸漸向“私法”轉變。由于技術和觀念上的障礙,現今既存的民法典中都沒有能夠將人格權獨立出來單成一編。
基于人格權的本質歸屬來論述,支持人格權獨立成編的一方(以下簡稱“支持派”)和反對人格權獨立成編的一方(以下簡稱“反對派”)的爭議主要集中于如下幾個方面:
1.“支持派”強調人格權的重要性,如此重要的權利理應在民法典中占有自己重要、獨立的一部分。“反對派”則認為,民法典的編纂體例、篇章結構和編排順序屬科學性問題,并非內容的重要性所能決定的。其編排應當遵從基本的科學邏輯,使民法規則構成一個有嚴格邏輯關系的規則體系,以保障實踐中裁判的公正和統一。[2]
2.“支持派”的另一理由是人格權的獨立成編已成為人格權制度發展的一大趨勢,中國民法典的編纂如果能率先做出回應,可謂一項巨大的創新。“反對派”的代表人物梁慧星教授則認為,人格權有其特殊性,不同于其他的民事權利。其他的民事權利均可根據權利人自己的意思,依法律行為而取得,均可以自己的意思,依法律行為而處分。而人格權因出生而發生,因死亡而消滅,其取得、發生與人的意思、行為無關,且人格權原則上不能處分,不能轉讓、贈與、抵消、拋棄。因此,民法總則的法律行為、代理、時效、期間期日等制度,并不適用于人格權。[2]人格權若單獨成編,顯然造成了邏輯上的混亂。
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人格權作為一種“內在于人的權利”或康德所描述的“天賦權利”,與債權、物權這些“外在權利”或獲得的權利顯然不同。這也就是近代大陸法系民法一方面給予人的“生命、身體、健康和自由”等倫理價值以法律保護,另一方面又將它們與“所有權或其他權利”區分的原因。[3]
3.“支持派”支持人格權成編的又一理由在于《民法通則》中將人格權獨立列出,不僅受到國內外一致好評,在實踐中也發揮了較大作用。“反對派”則指出,《民法通則》的這一舉動之所以獲得贊許,并非將人格權單獨列出,而是在當時情形下“為使人民了解自己享有哪些民事權利,將各種民事權利集中規定,可以說是出于不得已”[4],帶有一定的普法性質,不能因此將其當做一種創新。
人格權是一項基本權利,其地位理應高于其他民事權利,這一點不需要民法的強調,人格權也不是民法創設,人格權作為“人之所以為人”的一種基本權利,應將其置于一個基本的位置,“需要把那些重要的個人權利放在一個令政府敬畏的地位之上這就是'憲法權利'的由來”[5]。《民法通則》于1986年頒布實施,然而在此之前中國人民任享有人格權,由此也可看出民法只是為其提供了一種保護機制,而非創設了人格權。人格權在根本大法——憲法中予以明確規定,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需要在民法中再次強調。
人格權是一個公法上的概念,在民法單獨將其列出顯得十分突兀。正如梁慧星教授指出,如果人格權單獨成為一編,由于其不能像債券、物權等其他民事權利一樣使用民法的總則性規定,因而將其作為與債權、物權和親屬權一樣并列、單獨成編是不合邏輯的。梁慧星教授分析的前提仍是將人格權作為一種民事權利,并在此基礎上加以論述,筆者卻認為,既然在民法中規定人格權的意義不在于強調而在于保護或者說救濟的話,那么在侵權責任編中規定似乎更加合乎情理。
正如王利明教授所說:“20世紀以來,尤其是二戰以后,社會經濟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現代民法理論中,人格權保護已經置于更重要的地位……人格利益極大擴張……”[6]這些變化更是突出體現了人格權在現代生活中的重要性。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人格權日益重要的趨勢,并不足以成為其在民法中獨立成編的必然理由。人格權在社會生活及人權保障方面的重要性無可厚非,但對這種重要性的強調是否是民法典編纂的主要任務則需要細細斟酌。
人格權的私權化的趨勢已十分明確,但這并未導致人格在各國的既成民法典中獲得與物權、債權以及親屬權此類傳統民法權利相同的獨立地位[1]。各國民法典之所以遲遲不將其徹底分出單獨成為一編的原因,歸根結底,正是人格權的憲法本質。
“人格權”不應獨立成編,而是遵從科學的邏輯性,并借鑒各國已較為成熟的民法典經驗,在民法典的編纂中,在侵權法一編中將人格權的保護單列一節,對人格權進行民法上具體、細致的保護。
[1]尹田.論人格權的本質——兼評我國民法草案關于人格權的規定[J].法學研究,2003,25(4).
[2]梁慧星.松散式、匯編式的民法典不適合中國國情[J].政法論壇(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03(2).
[3]馬俊駒.人格權熱點問題研究[A].趙萬一.民商法學講演錄(第一卷)[C].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
[4]梁慧星.民法典不應單獨設立人格權編[N].法制日報,2002-08-04.
[5]姜峰.多數決、多數人暴政與憲法權利[J].法學論壇,2011(1).
[6]王利明.人格權制度在中國民法典中的地位[J].法學研究,2003(2).
D923.8
A
1673―2391(2012)08―0131―02
2012—05—02
劉校璐,女,山東大學法學院。
【責任編校:王 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