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那年,我被送到切希爾寄宿學校上學。這所學校專門接收那些“有問題”的男生。我的問題是我有個酗酒的媽媽,她的惡習最終導致了我們這個家庭四分五裂。父母離異以后,我的學習成績直線下降。
在新生集訓的典禮上,訓導主任弗瑞德·奧萊利先生給我們訓話。當他那五大三粗的身軀站到麥克風前時,場內鴉雀無聲。我旁邊的一個學兄偷偷告訴我:“千萬不要讓這個人發現你。不管是在街上還是在校園里,反正任何時候你都要躲開他,離他越遠越好。”
奧萊利先生對我們的訓話簡短、擲地有聲:“我再重復一遍,不準擅自離校,不準抽煙,不準喝酒,也不要和街上的那些女孩子們來往。如果有人膽敢違反校紀,他就死定了!”就在我以為他已經講完了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如果你們有什么問題需要找我,我辦公室的門始終朝你們開著。”這句話的聲調雖然不高,但給我的印象極深!
媽媽酗酒越來越厲害,她不分日夜地往我宿舍打電話,一遍又一遍地央求我休學,回家和她待在一起。她答應我戒酒,帶我去度假,許了許多愿。我愛我的媽媽,我很難對她說“不”字。每次接到她的電話,我都很內疚。
一天下午上課的時候,想到媽媽頭天晚上打過來的電話,我情緒失控,眼淚似乎就要奪眶而出,于是我當場向老師請假。
“請假干什么?”老師問我。
“我去找奧萊利先生。”我這句話一說出口,班上所有的同學都驚呆了,向我投過來詫異的目光。
任何時候,奧萊利先生辦公室外面都有一長串犯事的學生,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坐在那里。這些調皮的小男生們總有這樣和那樣的過失。我坐下來的時候,旁邊的男孩問我犯了什么錯。“什么錯也沒犯!”我嘀咕著。
“你瘋啦?快走!”他朝我大喊。
終于輪到我了,辦公室的門一打開,我一眼就瞥見了奧萊利先生那令人生畏的鐵下巴,我頓時感到恐怖,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我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不該到這個兇神這里來。
“你來干什么?”他對我咆哮。
“你曾經說過,只要我們有問題,你的門始終開著。”我囁嚅著。
“進來吧!”他指著一張綠色的椅子讓我坐。
我仰起臉來看著他:“我媽媽是個酒鬼,她打電話要我休學,回家陪她。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非常害怕……”
我把頭埋在兩膝之間,開始大哭起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粗壯的漢子竟然從桌子后面悄悄地來到了我面前。
緊接著,奇跡出現了:奧萊利先生把他那只大手溫柔地放在我的肩膀上,用指頭撫摸著我的脖子,對我輕輕地說:“孩子,我知道你的感受。知道嗎?我曾經也是個酒鬼!我會竭盡全力來幫助你和你的媽媽。我今天就請戒酒協會的那些朋友們上門去找你媽媽。”這個時候,我平靜了下來,不再恐懼。奧萊利先生的大手放在我肩上,讓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信、希望和愛心。這個令人生畏的大塊頭竟然私下里和我成了好朋友。中午吃飯的時候,只要我經過他的飯桌,他總是向我微笑。這時我的心里就充滿著自豪感——學校里最兇的訓導主任對我如此溫情、如此友善。每當我需要信心、需要希望和愛心的時候,我就向他伸出手,因為他總是站在那里等著我。
(馬玉良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