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鄉愛在原點

愛你就多給你紅燒肉

愛情是什么？對于19歲的杜美美來說，往理想主義里想，那是一對男生和女生，攜手相擁著走在月光下的浪漫；再踏實點接地氣講，愛情就是明亮食堂中，一個男生將紅燒肉送到女生的嘴邊。

高中畢業的杜美美深深懂得，自己雖然和食堂櫥窗外的這些女生都是同齡人，但一道大學的門檻，遠遠地隔開了她們。

當然，如果不是家里突發意外，以杜美美的成績，完全可以昂首挺胸地走進任何一所大學。

但是，命運就是那么殘忍，高考前夕，父母發生車禍，山區女孩杜美美—下子成了孤兒。

學業是無法完成了，甚至如果沒有遠方大伯幫忙帶她出來打這份工，杜美美連吃飯都成問題。杜美美不服輸，但是她認命。

可是再認命的女孩終究也是青春里的花。無數漫長的夜，忙碌了一天的杜美美躺在逼仄的出租房里，內心都會有種說不出的悵惘和遺憾。最好的花朵要交給春天，最美的風景要交給旅人，那么，她如此純潔完好的青春，難道就白白辜負了么？

杜美美不知道誰能擔得起自己的青春，但她不想稀里糊涂就這么過去。然后，就在陽春三月的那一天，她看到了周延。

一個平頭普相的男生，可是眼睛卻閃亮奪人，好似兩顆星星：衣著平常，但笑容溫暖。

杜美美之所以記住他，是因為周延對紅燒肉的熱愛。他每周幾乎都有三四天出現在她的窗口，那么多的男生，杜美美唯獨記住了他。

在別人看來也許是很平常的事，但在杜美美心里卻發生了化學反應。

她當然知道這份化學反應的可笑，一個大學生怎會同一個小廚妹有故事？但她愿意給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那么一點哪怕是幻覺的浪漫。

周延是在1個月后才突然意識到，同樣的錢，自己盤里的紅燒肉卻比同學多出近1倍。這還有賴于同學老布的提醒：“哎，那個小廚妹好像對你有意思哦，你看看你的紅燒肉，怎么比我多這么多?”

周延詫異地望過去，正遇到杜美美含羞的眼神。

都是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更何況，周延剛剛戀愛過一場。因此，就算杜美美很快調轉了眼神，可周延還是無比清晰地看到了一段廚房情緣。

周延私下也對阿布承認過，其實自己對杜美美并沒有一見鐘情，不過，她長得的確不賴，而他又恰逢情感空倉期，與其閑著，倒不如成全這個丫頭一回。

小廚娘怒放的生命

杜美美不知道周延的心思，她看到的只是，這個男生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自己的窗口，幾天后，他甚至在她下班的路上送了一枝紅玫瑰。

杜美美的愛情從天而降，而且，老天很慷慨，送給了她一個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大學生戀人。

她能怎樣呢？除了不遺余力、肝腦涂地地對他好！

其實，在杜美美之前，周延已經戀愛過幾次，但自從有了杜美美，他才知道，原來戀愛中的男人可以如此幸福。

他的所有衣物，杜美美全部包攬下來，清洗、熨燙、折疊；周延胃口不好，只要杜美美有時間，她總會不厭其煩地為他煲各種養胃靚湯；周延貪玩網絡游戲，爸媽給的生活費不夠，杜美美竟然拿出自己的工資給他買裝備。

這在過去的女朋友那里周延是想都不敢想的。那些姿態各異的女生，統統拿他當蘸了水的海綿，擠了又擠，壓了又壓。今天手袋，明天衣服，哪里是談戀愛的架勢，一個個分明拿他當楊白勞一樣欺凌。

周延心中的天平，不自覺地偏向了杜美美。但他還是有所保留，畢竟杜美美再好，也不過是一個高中畢業的打工妹，就算他現在不在乎，將來也能不在乎么？

所以，每當杜美美暢想他們之間的美好未來時，周延總是隨便找個話題支開。他一向的習慣是，問題產生了，暫時避開就是，至于將來，交給命運就是了。

讓周延意外的是，杜美美自己竟然抓住了命運的脊梁。他大四那年，杜美美突然宣布，自己要辭職去重新上學。

看到那張錄取通知書，周延才知道，這個女仆一樣天天圍在自己身邊的女孩，私底下的功課并沒有少做。她竟然參加了一所教育學院的成人考試，雖然是大專班，可深造兩年再出來，和他這個本科生又有多大差距呢？

周延很高興，可也有猶豫：杜美美的存款又有多少呢？這兩年的學費生活費從何而來？老天，她不會想讓自己資助她吧？

這樣一想，周延的情緒便低落了下來。這一年，他四處找實習單位，工作并不好找，如果再加上杜美美這個累贅，他可受不了。

當然，這樣的話，他不能同杜美美明說。不過周延也下了決心，萬—杜美美向自己開口，他一定堅決地拒絕。雖然她對自己關愛有加，但要他為她犧牲，他還真沒這個胸懷。

讓周延意外的是，杜美美并沒向他開口求助。不僅沒有求助，還在他畢業找不到工作時，主動給他打來1000元的生活費。

周延奇怪杜美美哪里來的錢，旁敲側擊地問，才知道杜美美這些年—直在攢錢，而上了大專之后，她還利用課余時間兼職了好幾份工。

周延長出一口氣，這樣最好。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才沒有同杜美美say byebye。

周延的危機感

杜美美并不知道，在她遠離周延去上學的這一年里，沒有工作的周延—直沒閑著。他在網上到處扒拉女生聊天，還用杜美美資助的1000元，到處去見女網友。

當然不是為了尋找愛情。

對于自己的風流，周延有特別的解釋：“老布大學畢業后在網上結識了一個富二代女友，在一干同學窮途末路時，人家早早到未來岳父的公司做起了職員。”

周延看著鏡子中自己那張并不寒磣的臉，他不服氣：怎么好事就輪不到自己的頭上呢？

讓他沮喪的是，幸運這事還真不是隨便想想就能得來的，他四處奔波著見了N個女網友，除了搭錢搭累之外，沒有任何收獲。更悲摧的是，杜美美還發現了他的秘密。

已成為業務員的杜美美，無意間看到周延和那些女孩的聊天記錄后，大光其火。

她第一次提出分手，周延一下子慌了神。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愛她，可他知道，自己壓根離不開這個既能供他生活費又能伺候他吃喝的女孩。

而只要愛情還在，稍微掉幾滴眼淚跪上半宿，女孩的心總能軟下來。周延走的是挽回愛情的老路子。

結果很順利，杜美美真的原諒他了。不過，她的原諒是有條件的——周延不能繼續頹廢下去了，他得出去找工作。

被杜美美逼迫著出去找工作，這讓周延很不爽。1年多來，他不是不找工作，實在是那些工作都配不上他。

周延甚至雄赳赳地想：如果自己同杜美美一樣也是個專科生，那倒可以放下身段，隨便找個事做做。可他本科學歷，如果也做一個小公司的業務員，豈不讓人笑話？

杜美美這次很犟，她不聽周延那些高談闊論，堅持生存才是第一要務。她甚至將周延的風流總結成是無所事事惹的禍。

就因為工作的事情，倆人磕磕絆絆沒少吵嘴。

杜美美22歲生日那天，周延特地趕到公司去接她，卻在那家小公司的門口，赫然看到一個帕薩特男將一束火紅的玫瑰送到了杜美美的手里。

周延手中的生日蛋糕掉在了地上。雖然杜美美再三強調，那不過是普通的客戶朋友，可周延心里的危機感還是越來越重了。

仔細想想，這半年來杜美美的變化太明顯了。先是升職，然后，燙了頭發，甚至還化起了妝，早出晚歸得越來越頻繁。

周延做夢也沒想到，杜美美這盤煮熟的菜，也有被別人端走的可能。

苦盡甘來

他同杜美美吵，吵到最后，杜美美紅著眼睛看他：“既然你這么不放心，那我們結婚好了。”

“結婚？”周延—下子沒回過神兒來，雖然和杜美美在一起這么久，可他還真沒想過結婚這件事。

但杜美美好像鐵了心，結婚的話一出口，她就開始玩真的了——要去見周延的父母，甚至還拉著周延去看正在打折的小戶型。

周延快崩潰了，畢業已兩年，他一分錢沒掙著，父母那里已經沒法交代，還談什么買房？

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杜美美竟然會使出那樣的殺手锏：她突然宣布自己懷孕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周延愣了。

杜美美出差1個多月，這才剛回來，怎么會懷孕？杜美美無知，他可不糊涂，按照日期推算，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周延萬念俱灰。他覺得，說再見都是多余。

周延去了老布所在的城市，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還是不怎么如愿，可經歷了杜美美的背叛，他忽然清醒了：一個沒有事業的男人，再深厚的感情都是枉然。

他從來沒想到，那個悲劇的故事還有另外的結局。要不是老布告訴他，他還蒙在鼓里。

杜美美的懷孕是假的，她原本是想借此威逼周延。

周延半信半疑，他按捺不住偷偷回了一趟杜美美的城市。

斜陽溫暖的黃昏街道上，他親眼看到杜美美辭謝了帕薩特男的又一束玫瑰，轉身落寞而去。打開手機，周延看到杜美美剛剛更新的微博：你在他鄉，愛在原點，我會—直等著你回來。

周延的眼眶濕潤了，迎著溫柔的春風，他輕輕地從怒放的西府海棠后面閃身而出，那一瞬間，他看到，杜美美喜極而泣的笑臉，比任何春花都要美。

（張有軍摘自《家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