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那本書是在學校的圖書館里。神情清朗的同學們正徜徉在雖不寬敞但很溫暖的圖書館里。我一眼瞥到了那本《傾聽大師——世界100位時裝設計師語錄》。
隨手翻開的第一頁是淡淡的暗黃色的紙張,色彩溫婉柔和的圖片中,一位秀麗的中年模特站在狹長的街上,腰身微微側彎,雙臂張開,手掌朝上,手指自然地伸展著,仿佛能看到水珠順著肌膚滑向指尖。白色高腰束帶小西服,黑色的微微搖擺的過膝中裙,以及黑色的分指手套和乳白的尖嘴中跟鞋。特別是,她頭上藤編的帽子。那本是黑灰白和棕色組成的相片,但我分明看到了溫婉而柔和的色彩,二十世紀中期的清雅的華麗。一眼看上,便不再撒手。
我曾想過,把服裝設計作為一種愛好也蠻好。你可以將自己融入一件藝術品,并看著她走向心中無限寬廣的幻境;你可以異想天開用雙手造就永遠不能通過其它形式實現的夢想;你可以雙眸凝如翡翠,一眼就望穿人性更瑰麗的追求;你可以助推人類的自信和美麗,可以改變,可以塑造。
時裝是故事。“設計就如同慢慢地向人講述一個故事。窮盡一生,精挑細選,把一些思想、內涵和洞察力聚焦起來,并且嘗試著把他們合成一個整體,使之成就美麗并表達一種情緒,以此來打動人心。”雖然不是很贊同他說的全部,但是很早以前我就很喜歡“故事”這一比喻了。愛上一件衣服,一見鐘情,鐘情的更是我們自己的最真實的愿望。這愿望充滿了我們大大小小的故事,多半是不可傾吐的秘密。時裝與身體相貼合,就如同故事與心靈相契合。曾任迪奧男裝首席設計師的喜迪·史利曼說:“讓我喜歡的不是某件具體的衣服,而是讓人記起某種特征和某個時刻的衣服。”我想,那樣的服裝是浪漫多情的,像綠茵地上的蝴蝶,像古城堡下的燈塔,像小巷盡頭的風鈴,又像柏油路旁的油畫。“設計是為了表達我內心的感覺,而不是為了一種外在的商標”,范思哲就是一個永遠講著故事的人。
時裝是詩。高田賢三是日本的著名設計師,他被人稱為“時裝界的雷諾阿”。他用詩意的語言清唱道:我愿作棉布的詩人。這句話一方面體現了他對棉布的喜愛,也表現出如他自己所說一樣——不斷制造穿著舒適、充滿幸福感的服裝。還有一點,他將時裝看成詩。詩就是讓你從另外一個世界眺望美。詩中自蘊含了簡潔明亮的哲理的韻味。同樣還有一位我最崇拜的設計師之一——伊夫·圣·洛朗,他曾說:每一種藝術都有自己的表達形式,我的藝術是用服裝來表達的。我所從事的是一門年輕的藝術,我要賦予時裝一種詩的意境。
時裝是風格。就像可可·夏奈爾說的那樣:風格。要有風格。記住,時裝在變,但風格延續。我喜歡這句話。什么是時尚?不過是永遠未知的下一卷風潮罷了。沒有什么潮流不會落下,被泥沙絞碎,再消隱到遠方。但是風格,帶著人性自身的特質,也懷著內心深處永遠不會離去的情感,堅守在涓涓時光中。風格意味著一種內在美的延伸,來源于對生活的熱愛和對他人的尊重,對人類的希望。
時裝是生活。我覺得最美的工作狀態,是通過事業從某個程度上實現著生活的價值與信仰,經歷人生之所能經歷,然后爛漫一笑,說事業的目的就是生活。唐納·卡倫說,她生活的最終目標是尋找寧靜和快樂。我認為,憑她所懷有的目的,事業是不可能不精彩的。
時裝是自然。我曾經陶醉在中國設計師譚燕玉的一句話中:用最大膽的方法追求天真,這才是時尚的本意。想來想去,我覺得人生的成功不是看得到了什么,而是看沒有遺失什么。最初的天真呢?最初的浪漫呢?最初的快樂呢?有多少人能夠以事業為名來追求這一切?或許我們最終需要的正是我們最初擁有的。時裝設計師的最高境界,不再是昂貴的面料、繁復的剪裁、絢麗的色彩、奢華的配飾,而是將時裝回歸服裝。與人合一,與心靈合一,與自然合一。
我相信時尚的重點是人而不是時裝。三宅一生說,衣服必須被看到,不僅從外面能看到,里面也要能感覺到,更要用心去體會。
時裝不能只是時時走在風頭浪尖,也需要進退,甚至逆行。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本真,這才是我們設計的目的。
時裝不能只是在他人的眼中閃耀,更需要自我的沉靜和品賞。因為這樣,我們才是我們,真實而純凈。
時裝不能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也需要向瞳孔所能及甚至所不能及邁進。只有這樣,我們才是寬懷的,才是善解人意的,才是真正在設計衣服的。
時裝不能只是花樣迭出,新奇頻現,更需要所有人一同探知多元化時尚的和諧所在。
時裝不能只是突現美麗出眾的人,更應該貼近身邊的每一個人。有人為赫本設計,還應有更多大師為每一個普通人設計。年長的老人總說,“人就得靠衣服撐著。”不要忘記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都希望讓一件美麗的衣服給他們自信的力量。
評點
時裝本是立體的,作者從一本平面的書里面,看出了立體豐富的世界。時裝是故事,是詩,是風格,是生活,更是自然,作者將時裝看成時時刻刻的存在,看成與心靈和自然的契合,這樣的高度值得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