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培印,是個寒門學子的父親。靠著勇敢和堅毅的品質,變賣家產、進城做農民工為兒子韓勝利提供上大學的保障。對家庭命運轉變的期待,對美好未來的想象,在苦難中依舊驕傲。但“兒子畢業后工資反不如農民工”的現實,徹底擊破了這種驕傲,勇敢和堅毅也隨著夢想的湮滅變得脆弱和無奈……
這個故事講述了一個勇敢父親的“知識改變命運”信念的湮滅,以及一個寒門家庭的疑惑:讀書到底能改變什么?之前,《南方周末》曾以“窮孩子沒有春天?寒門子弟為何離一線高校越來越遠?”為題,以直觀的數據揭露“寒門難出貴子”的窘迫,同時也引發了民眾對教育的思考。這種窘迫局面的形成,固然跟現有的教育體制有著很大的關系。比如,高校人才培養與市場需求的脫節;精耕細作的靈魂塑造變成了粗放型的流水線式人才制造,成為“辦證機構”;高校行政化將高校帶入功利陷阱……也正因為如此,面對“坑爹”的教育體制,高校改革的呼聲才愈演愈烈,南科大的破冰改革才被寄予厚望。
但是,透過韓氏父子似乎又可以看到造成這種絕望窘境的另一面。那就是,個體在逼仄的體制城堡內,選擇的不是突圍,而是在城堡內構筑了另一座城堡。從寒門學子韓勝利的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寒門學子自我封閉的過程。韓父寄予韓勝利的是關愛,但也是壓力和束縛,韓勝利的自律和自勉同樣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自我封閉。他們所理解的可以改變命運的知識是狹隘的,沿襲的依舊是現行教育體制制定的標準,可社會對知識的要求遠不止這些。韓勝利在招聘會上不懂得包裝自己,甚至不敢說話、與人打交道,在“放養式”的、開放自由的大學里,本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性情和人格。
體制是逼仄的,但環境和心靈依舊是自由的,任何人都無法控制和壓抑。無論是來自豪門還是來自寒門,在心靈上都享有同等的自由,而這正是向命運突圍最有力的武器。對于寒門而言,壓力固然很重,但這并不能成為為自我禁錮、自我封閉開脫的理由。在封閉的體制內再給自己構筑一座城堡,這不是循規蹈矩,而是拒絕釋放,唯有利用自己的特長和自由心靈尋找突圍方向的人,才能免于現實的壓迫和淘汰。為什么有的學生在校兼職、創業能夠賺取人生的第一桶金,而韓勝利卻只是想到靠撿瓶子來解決眼前的窘迫,這難道不值得深思嗎?心靈有多自由,突圍的方向就有多廣闊,如韓勝利般這樣封閉自己、禁錮心性,怎能找到命運的出口。
個體命運對體制過度的迷信和依賴,讓我們逐漸放棄了內心的自由,迷失了突圍的方向。而這,正是寒門韓氏陷入命運窘境的重要原因之一。無論是韓勝利還是韓父,依舊認為按照現有體制的要求,甚至更為嚴格地要求自己,就能夠成為優秀的人才,就能夠換來命運的改變。當教育體制發生滯后,與市場發生脫節,那么命運和夢想也只好扼殺在體制的陷阱里。
上升到整個社會,同樣如是。現實的逼仄和殘酷,民眾總是依賴于體制的完善來解決,但完善的體制并不是短期內能夠達成的。譬如最近民眾關切的校車安全問題,我們或許以為,完善的校車制度就能保障孩子們的學途安全,但體制的形成畢竟要經歷復雜的博弈和漫長的修繕。如果對體制過度依賴,我們或許會忽視利用自己的自由給孩子們營造安全的空間,譬如車開慢些、見到校車主動避讓等。而民間行動的日益高漲,恰恰說明這個社會的部分群體,正擺脫迷信和依賴,為這個社會尋找突圍的方向。
讀書人,尤其是寒門學子的命運,正在滯后體制的城堡里打轉。如果繼續依賴和迷信滯后失靈的體制,甚至在城堡內再筑城堡,那么難免陷入韓家的絕望窘境。
心靈自由,才能尋找命運的出口;自我禁錮,只會陷入命運的泥潭。
看畢全文,“於我心有戚戚焉”。上小學的時候,班級的教室里貼有“知識就是力量”的條幅;上高中的時候,電視里播著的是“知識改變命運”的公益廣告。讓我記憶尤深的是,每次考試成績榜單中的名次,直接與父親或綻開的笑顏或緊縮的雙眉相關,與母親白天鄰里間的笑談或夜半黑暗中的嘆息相關。自古華山一條路,“知識”對于大多數的寒門學子而言,似乎成為獲得一切發展的可能乃至獨立生存的先決條件。而當我們真正拿到一紙證書之后,不免失落、迷惘:我們沒有格言中許諾的力量,沒有廣告中輕易改變的好運。我們失意彷徨、失魂落魄,在父母早已渾濁的眼中,我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于是,我們接受了曾經不屑一顧的“宿命”。由于“寒門”,一切成為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心煎熬。
其實,無需作者陳述的事例,我們知道類似的事情幾乎每一個平凡的人都或多或少經歷過。只是,我們并沒有反思體制與身處其中的自己。
《肖申克的救贖》中最終獲得自由的安迪開辟了“體制化”之外的道路,而打破壁壘的“第一推動力”則是一顆向往自由的心。人們往往歸罪于體制,而蒙昧于我們就是體制。突破封閉禁錮、逼仄狹隘的我們才會迎來更自由、人性、健全完善的體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