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謝安的長篇小說《紋身師》,它的題目中及正文中多次出現的“紋身”二字難免會讓注重詞語規范的人指瑕。“紋身”和“文身”,雖然未被收入教育部和國家語委編纂的《現代漢語異形詞規范詞典》,但畢竟像《現代漢語詞典》這樣權威辭書只收入“文身”一詞,而沒有“紋身”這種寫法,而且在諸多異形詞規范整理表及高中正規考備考中都強調只有“文身”一種寫法,“紋身”實在不宜再次出現,尤其是在《紋身師》這樣的正式出版物中。
用心到那些正式的報紙中去尋找,“紋身”竟比比皆是。下面隨意舉例:
現代都市社會是一個蘊含各類文化元素并允許個體極度張揚個性的大容器,在這個大容器中,存在著一類特殊的群體——紋身群體。(《企業導報》2011年第10期)
在網上搜索,其結果更是讓人大跌眼鏡。到百度搜“紋身”,有45,000,000個相關結果,而搜“文身”,只有7,300,000個。 “紋身”竟然比“文身”普遍得多。為什么大多數人對“紋身”情有獨鐘,難道只是一種使用慣性嗎?
說到這里,有必要對這兩個詞進行一番考證。
其實,“文”和“紋”,在解釋上,有共同的地方。
“文”,《說文解字》》釋云:“錯畫也。” “錯畫”指的是線條與色彩的交錯。再來看商務印書館《古代漢語詞典》釋義:“彩色交錯。《周易·系辭下》:‘物相雜,故曰~。’又:引花紋。《韓非子·十過》:‘白璧堊墀,茵席雕~。’又:刻畫花紋或文字。《戰國策·趙策二》:‘被發~身,錯臂左袵,甌越之民也。’”(第1631頁)“花紋”當是它的本義,而在演變過程中,它有了動詞的性質。
“紋”,《玉篇》釋為:“綾紋也。”《類篇》釋為:“織紋。”《篇海》釋為:“凡錦綺黼繡之文皆曰紋。”《古代漢語詞典》釋為:“絲織品上的花紋。《史記·貨殖列傳》:‘刺繡~,不如依市門。’”(第1633頁)上海辭書出版社的《辭海》也將其解釋為:“絲織品上的花紋”,當然也說它可“泛指一般的紋路或花紋。”(第六版第1981頁),它與“文”同有“花紋”之意,但卻始終不具備動詞的性質。
由此推斷,“文身”一詞,應該只當動詞使用。如下例:
對此,當天參觀的市民普遍認為,給金魚文身違背了自然規律,顯得很殘忍。(《長江商報》2011年12月14日)
《現代漢語詞典》也是只將其當動詞解釋的:“在身上、臉上刺畫花紋或字”。如果允許“紋身”存在,它應該是名詞性的,可理解為“身體上刺的花紋圖案”。實際上,大多數人在誤用的時候也是因為需要一個名詞。
所以,“文身”的動詞性界定并不能滿足實際的語言需求。況且現在“文”字的常用義已不是“花紋”而是“文章”、“文采”等,這些是與身上圖案沒有直接關系的。而“紋”卻比“文”更直觀,也更容易引起對身體上花紋圖案的聯想。久而久之,很多人便只知“紋身”而不知“文身”了,需要動詞的時候也一概用“紋身”,就如《紋身師》這本書,就如鬼才的詩《我要紋身》等等。如此說來,該詞的普遍誤用倒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