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人們會有說臟話的沖動?臟話有什么功用?臟話的顛覆性讓它既可以破壞日常生活的準則,又可以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因為這兩個功能,這些特殊的語言陪伴著人類走過漫長的歷史。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在說臟話方面,男性總是比女性表現得更踴躍。例如,男性第一次說臟話的時間更早、說臟話的頻率更高、使用的咒罵詞更具侵犯性……在一項跨度長達10年的對臟話及其社會效應的科學研究中,美國語言心理學家湯姆斯·杰發現,作為臟話的一種發布平臺,“男廁中的涂鴉文字比女廁中的更具性意味、更令人難以接受。”
然而,英國伍爾弗漢普頓大學的網絡計量學專家邁克·斯沃的研究結果表明,隨著時代演進,臟話的主要發布平臺已由廁所移至網絡,而今的年輕人在說臟話這回事上,“男女平等”。美國語言學家托馬斯在記錄下4000名男女學生的談話后也發現,不管男生女生,臟話從他們嘴里躥出來的頻率一樣高。在她的暢銷新書《臟話文化史》中,露絲·韋津利發布了這樣的觀點:“女性沒有任何不利于說臟話的天生條件。無論從神經、身體結構或生理機能來說,說臟話的構造都是兩性相同的。”
這構造的核心就是“邊緣系統”,它是大腦中影響或控制情緒的重要部分,環繞在大腦兩半球的內側,形成一個閉合的環狀部分,將大腦中心的空腔——腦室包裹起來。雖然直到1952年,麥克萊恩才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正式提出了“邊緣系統”的概念,但其實,早在五千多萬年前,爬蟲類生物稱霸大陸的時候,邊緣系統就開始進化了。因此,在邊緣系統中,還保留了生物進化成人類之前的特性,或者說,為了生存所必需的原始本能和感情功能。
1885年,法國醫師圖雷特發現,一些邊緣系統受損的病人,會出現罕見的精神失調。這種疾病后來被命名為“圖雷特綜合癥”。患者有的會臉部抽搐,或發出清喉嚨的怪聲,還有10%~20%的患者則會出現“穢語癖”的癥狀,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臟話如潰堤的江水連綿不絕。
這就不難理解了——控制核心的構造平等,說臟話的頻率自然平等。至于為什么大家普遍誤會“男性更愛說臟話”,露絲·韋津利的分析或許可以做個解答——“男性咒罵大多在公共場合”。說臟話作為人類遠古時代就具有的本能,它對人的生存以及社會化有著特殊的意義。
美國心理學家萊因霍爾德·阿曼這樣描述咒罵的發泄機制:“人一旦火冒三丈,就會變得亢奮。臟話和侮辱性手勢則能緩解人的激動情緒。”打嘴仗會降低人的攻擊性——罵人者把污言穢語當作武器,被罵者則會在言語恐嚇之下變得氣餒,肢體沖突因此得以避免。
動口總是比動手更容易獲得人們的諒解,但說臟話的好處并不僅限于此。荷蘭人做過一項研究,將一份證詞記錄中的臟話全部刪除,然后和原文一起分別給人閱讀。哪一份看起來更可信?答案是“未刪節的足本”。想要獲取信任嗎?說臟話吧。
在朋友或者一個團隊之間,“被許可的臟話”甚至可以充當增進感情的紐帶,使成員產生“我們是一伙的”這樣一種認同感;或者,你可以稱它為“社交咒罵”。錢鐘書在代表作《圍城》中刻畫過一位校長高松年,他與人打交道時八面玲瓏,能對政治系的師生暢談國際關系,能和文學系探討“詩歌是民族的靈魂”,和軍事教官閑談,也能說一兩個“他媽的!”驚喜得那教官刮目相看,引為同道。
大多數男性對這種社交方式并不陌生,尤其是在酒館、更衣室或運動場——這些地點象征著逃離了批評說臟話的人(主要是母親、妻子或小學老師)的限制,在這里,臟話是男性之間關系的潤滑劑。這種潤滑劑之所以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是因為它們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藩籬,不論是什么身份、地位,在說臟話時大家都是一樣的,是有著基本的生物特性的人。澳大利亞旅游局的宣傳攻勢證明臟話也可以拉近國家間的距離,他們的旅游宣傳語是:“你他媽的在哪里?”(Where the bloody hell are you?)隱含的意思是讓人快行動起來,到澳大利亞旅游。
但這并不意味著毫無限制。澳大利亞人的淳樸、熱情的邀請在英國人看來簡直是不堪入耳。想想2006年世界杯決賽上馬特拉奇對齊達內做了什么。關于那句謎樣的罵詞,英國唇語專家杰西卡·里斯曾在意大利語翻譯的幫助下得出結果,馬特拉奇說齊達內是“一個恐怖主義娼妓的兒子”,而另一番更簡明、流傳更廣的說法是:“你姐姐是妓女。”齊達內在意甲踢球多年,對意大利語不會陌生。他后來曾對公眾解釋,馬特拉奇侮辱了他的母親和姐妹。于是有了他的驚世一撞,葬送了離法國隊咫尺之遙的金杯。
臟話在我們的生活中幾乎無處不在,有聰明的臟話,比如那些潤滑劑臟話,也有愚蠢的或者無奈的,像那些用于發泄情緒的臟話。對于后一種情況,也許應該考慮控制情緒,或者用更讓社會接受的方式表達出來,幽默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