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性安全堪憂：請給她們筑起一道保護墻

編者按

日前，廣東省婦聯與省人民檢察院聯合調研顯示，在女童受侵害刑事案件中，性侵害最為突出，占案件總數的75%。另有資料顯示，重慶市下屬一縣法院在不到一年時間里，就辦理了14起強奸猥褻女童案，涉及17人；河南省淅川縣人民檢察院對過去5年所辦理的62起強奸、猥褻兒童案件統計，針對女童的性侵案共21起，占34%，受害者多為5～12歲女孩；湖北省隨州市曾都區人民法院4年間共判決未成年女童受性侵害案件47件……

社會各界一度曾十分關注留守女童的性安全，但上述數據提醒我們，有家長陪伴的女童，性安全狀況也不容樂觀。在現代文明之樹上，為什么會滋長這種見不得陽光的丑惡之果？面對這一不堪承受之痛，家庭、學校、社會應采取怎樣的對策來保護我們的孩子？本期，我們聚焦女童性安全這一沉重話題。

女童性安全狀況堪憂

琪琪只有6歲，因為媽媽在珠三角的某個城市打工，她和外婆一起跟媽媽住進了工廠的宿舍。

一天，媽媽出差了，年幼的琪琪看玩具壞了，便拿著玩具來到媽媽的同事李連軍的單人房間，請他修理玩具。令人難以置信的是，19歲的李連軍居然對年僅6歲的琪琪實施了強暴。受到傷害的琪琪把事情告訴了外婆，可因為表述不清，“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的外婆對琪琪的話并沒有太在意。幾天后，琪琪的姨媽來看她，發現了異常。追問之下，琪琪講述了被李連軍性侵害的經過，姨媽非常重視，立即告訴了琪琪的媽媽并報了警。李連軍被繩之以法。

今年11歲的婷婷家住大別山區，因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自幼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2008年，在城里打工的父母怕耽擱女兒的教育，克服重重困難把婷婷接到了身邊，在租住處附近的一所小學給她報了名。這樣，婷婷像城里的孩子一樣歡歡喜喜地背著書包入學了，放學后不僅能吃到媽媽做的飯菜，晚上也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那段日子，婷婷快樂極了。2010年年初，婷婷的媽媽懷上了小弟弟。8月份，因預產期臨近，在城里無人照顧，媽媽回了老家，婷婷只好由爸爸照看。婷婷爸爸每天早出晚歸，婷婷的午飯成了問題。后來打聽到女兒所在的學校有教工食堂，爸爸就托人讓婷婷在教工食堂搭伙吃午餐。這樣，婷婷不用回家就可以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吃完飯還能到教室看書寫作業。勤奮好學的婷婷非常珍惜這樣的機會。

沒想到好景不長。一天，班主任汪某見婷婷一個人在教室，便以檢查作業為由，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單身宿舍，趁檢查作業之機對她動手動腳。當時只有9歲的婷婷不知道怎么回事，以為是老師喜歡她，像爸爸一樣對她親昵。后來，老師多次午休時把婷婷叫到單身宿舍，動作越來越大膽。婷婷有些害怕，本能地躲閃。汪某終于獸性大發，對她實施了強奸。為了堵住婷婷的嘴，老奸巨猾的汪某用手機給婷婷拍了裸照，威脅她要是說出去就讓全班同學知道她的“丑事”。從農村進城的婷婷本來就膽小，看到自己的裸照，選擇了沉默。

直到半年后，一個同學的家長告到了學校，婷婷才知道，除了她，還有3名同學遭到了汪某的蹂躪，她這才鼓足勇氣把自己被侵犯的事告訴了爸爸。

與琪琪、婷婷不同，5歲的小美是在自己家里遭到性侵害的。小美的媽媽杜鵑是一名護士，離異，不久前經人介紹認識了做建材生意的董老板。董老板也是離異，兒子判給了前妻。相同的經歷讓兩人很快走到了一起，小美也隨媽媽搬進了董老板家，開始了新的生活。

杜鵑隔一天就要值一個夜班，她值班的時候小美就由后爸董某照顧。曾有閨蜜提醒杜鵑，盡量不要讓女兒跟董某單獨相處，以防萬一。杜鵑卻笑著說：“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我們還能過到一起嗎？”見她這么說，閨蜜也不好多說什么了。不幸的是，后來發生的事還真被這位閨蜜說中了。

那天杜鵑像往常一樣去值夜班，臨走前把小美哄睡下，然后給董某打了電話，讓他早點回家照看女兒。萬沒想到，當晚，喝了酒的董某竟獸性大發，對5歲的繼女施暴。可憐的小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被弄醒后大哭，以為自己做了噩夢。董老板立即恢復了一副慈父面孔，把小美摟在懷里輕輕安撫……有了第一次，接下來的第二次、第三次就不可避免。董某總是選擇小美睡著的時候施暴。這種侵害一直持續了大半年，直到小美下身出現炎癥，杜鵑才發現了丈夫的獸行。

像這樣令人發指的女童遭遇性侵的案例，近年來在各地屢屢發生，我們從各大媒體的報道中可窺見一二。它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我們胸口，除了讓我們憤怒和羞恥，更讓我們深深地憂慮。

多方缺位釀惡果

據廣東省發布的報告顯示，過去三年，廣東省被性侵害的2506名女童中，近半數在14歲以下；性侵害女童者65.74%是熟人，施暴者包括鄰居、親屬、老師及父母的朋友、同事等；其中多數不滿14周歲的受害幼女是在校學生；此外，女童遭侵害后的報案率低，還有不少加害人未得到懲處。這幾個特征，無不彰顯出兒童安全防范教育的缺失、性教育的缺失、家長監管的缺失和社會安保意識的缺失，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家長缺乏監護意識。從琪琪、小美遭受性侵害的過程中我們不難看出，很多家長對女童缺乏監護意識，當琪琪告訴外婆自己遭遇性侵害時，外婆竟然“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小美的媽媽則對閨蜜的提醒充耳不聞，將年幼的女兒置于險境。生活中類似的案例還有很多。據媒體報道，粵西某村一對十三四歲的小姐妹小英和小花，被外出打工的父母丟在老家，只有姨媽偶爾上門照看。自兩年前一男子翻墻闖入她們家中，姐妹倆的噩夢便開始了。在那個罪惡的夜晚，她們在驚恐和絕望中慘遭蹂躪。面對歹徒的威脅，她們不敢告訴大人。接著，翻墻而入的歹徒從一個增加到兩個、三個……先后闖入她們家中對她們實施強奸的多達6人，而這種慘絕人寰的狀況竟然持續了兩年！江南某市一位單親媽媽在一家私企上班，每天早出晚歸，根本抽不出時間去接上幼兒園的女兒。恰好鄰居家的小男孩跟女兒在同一所幼兒園上學，她便委托鄰居順便幫她接女兒。有一天，這位單親媽媽聽女兒說下身瘙癢，便帶女兒去醫院檢查，這才發現4歲的女兒已經遭受性侵害。經再三詢問，這位單親媽媽才從女兒含混不清的敘述中得知，施暴者竟是她委托接女兒的鄰居。

調查發現，絕大多數受害女童的家庭監護存在問題。有的家長缺乏監護意識，不盡監護職責，而有的家長無力監護，導致女童因缺失家庭庇護而受害。

二是對女童自我防范教育缺位。小云是川南某鎮敬老院工作人員的親戚，放學后經常到敬老院玩。天真無邪的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危險就在身邊！在此養老的70多歲的老頭孫某竟然把邪惡的目光鎖定了她，以3塊餅干為誘餌，讓小云陪他睡覺。小云平時喊孫某“爺爺”，就像孫女一樣信任他，哪里會料到老色狼已經為她布下了邪惡陷阱！就這樣，小云被騙與孫某同床睡覺后被其奸淫。無獨有偶，在粵東某山村，只有8歲的旋旋和陽陽被同村的張權良猥褻，誘餌居然是“可愛的小狗”。張權良知道小孩喜歡貓啊狗啊等小動物，對正在村里玩耍的旋旋和陽陽說：“我家有可愛的小狗。”兩個小女孩便毫無戒心地跟他回了家。在張權良家中，兩個孩子都遭到了張權良的猥褻。更加令人扼腕的是，此后，旋旋竟又被張權良哄騙到家中猥褻三次，誘餌居然還是“我家有可愛的小狗”。

類似案例不勝枚舉，受害幼女年齡偏小，生理、心理發育不成熟，缺乏必要的警惕和自我保護意識，容易成為性侵害案件的受害人。而犯罪分子大多利用孩子年幼無知、好吃貪玩的特性，以給錢、給食物或給玩具為誘惑，或采取威脅、恐嚇等手段對孩子實施性侵害。

三是性教育缺位。鄂西某山村一個叫玲子的小女孩被同村一個十幾歲男孩猥褻兩年竟渾然不覺。玲子因父母沒時間照顧，日常生活由奶奶安排。從玲子家到鎮上的學校，有十幾里山路，奶奶不放心玲子每天一個人翻山越嶺去上學，便委托在鎮上一家工廠打工的18歲男孩柱子每天順路帶一程。有天放學時天色已晚，心懷歹意的柱子故意問玲子：“山里有大灰狼，你怕不怕？”只有7歲的玲子嚇得一下子鉆進了柱子懷里。柱子趁機用手在她身上摩挲。玲子不僅不知道柱子的險惡用心，還對這位大哥哥充滿感激。幾天后，同樣在山路上，柱子叫玲子停下來歇一會兒，問：“你跟哥哥是不是好朋友？”玲子連連點頭。柱子說：“那我們好朋友之間玩一個游戲好不好？”玲子連連拍手：“好啊好啊！”就這樣，柱子騙玲子脫下褲子，對她進行猥褻。玲子不知是怎么回事，柱子親了她一口，說：“哥哥這是喜歡你，等你長大了會娶你做老婆的。不過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你不要跟任何人講啊！”就這樣，隨后的兩年里，玲子被柱子隔三差五地猥褻，她不但乖乖順從，還替他保密，直到被村民發現。

像玲子這樣因對性知識一無所知而被侵害的小女孩不在少數，性無知也是女童遭受性侵的一大原因。在我國，因傳統意識根深蒂固，家庭和學校對孩子都缺乏必要的性教育，導致不少孩子性知識匱乏，遇到性侵害時往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把性侵害當成游戲，更不知道性侵的危害與后果。

四是社會安保意識缺位。粵西南某村一小學分教點只有陳某一名教師，因當地相關部門對他疏于管理，自2006年至2009年，陳某先后強奸、猥褻多名9至13歲女童，一直未被學校和家長發現；深圳市某幼兒園保安員榮某多次利用其保安員身份，猥褻該幼兒園兒童；東莞市某拓展基地老師陳某以給學生做催眠試驗為借口，對多名兒童進行猥褻。這些案例充分表明，一些學校、幼兒園和培訓機構缺乏基本的安保意識和措施，使犯罪分子有機可乘。另外，因法制意識不強，在一些農村地區，不少人明知幼女被奸淫的事情卻不管不報，實在無法隱瞞時往往選擇“私了”，無形中助長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

讓孩子遠離“大灰狼”

女童一旦受到性侵犯，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遭受摧殘，會留下終生難以抹去的陰影。長期負責辦案的老刑警王智勇，結合一些案例分析了性侵害對女童本人和家庭的危害。

一是生理傷害。女童遭受性侵害后，容易出現大出血、腹痛、早孕及生理上的其他嚴重損傷，甚至落下終身殘疾。二是心靈創傷。受害女童在心靈方面的創傷往往無法愈合，導致性格怪異并形成人格障礙。三是家庭傷害。受害者的親人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嚴重者可致家庭毀滅。

孩子是未來，是希望，是我們生命的另一種延續，我們理所當然地愛護他們，給他們提供最優越的生活條件和學習環境，恨不得竭盡所能給他們關愛。但無論是家庭、學校還是社會，往往只注重愛護的一個方面——愛，卻往往忽略另一個方面——護。如何保護孩子，讓她們遠離侵害健康成長，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

首先，應加強安全防范教育。教孩子怎么去防范傷害、自我保護，有足夠的能力去適應這個陽光的背后仍隱藏著陰暗和罪惡的社會，應該是我們給孩子首要的教育內容。家長如何對女童進行安全防范教育，廣西律師協會未成年保護專業委員會副主任、萬合律師事務所律師杜培榮給出以下幾點建議：一是從認識自己的身體著手教育孩子，告訴孩子身上被背心、短褲覆蓋的部位是不能讓異性觸碰的；二是告訴孩子盡量不要與成年男性單獨在一起，不要在偏僻、陰暗、狹窄的道路行走；三是引導孩子多與父母溝通，有事要及時向父母反映和求助；四是遇到壞人時，應當岔開話題或離開對方，遇到不法侵害時要記住不法分子的相貌，一定要向老師、家長反映。

其次，應加強監護。廣東省發布的《女童性侵害報告》顯示，絕大多數受害女童的家庭監護都存在問題。從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檢察院的統計得知，四分之三的女童性侵害的發生與家長監護不力有關。有關專家提議，讓孩子與父母生活在一起，是讓孩子安全健康成長最好的選擇。外出打工的父母，千萬不要忽視女兒的性安全，有條件的最好帶在身邊，實在無條件的一定要為女兒選擇好安全的監護人，不要輕易把女兒托付給男性親戚監護。同時要培養孩子分辨是非的能力，告訴孩子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還要告訴孩子如何應對突發事件。要經常與孩子溝通，時刻保持警覺，發現危險及時幫孩子排除。

再次，應加強性教育。在我國，大多數孩子缺少性教育是不爭的事實。廣州大學心理學系教授黃杰華提出，可以從幼兒園開始對女孩開展性教育，從幼兒園到高中，每個階段對應不同的性知識教育與活動課。課程根據青少年不同年齡段的成長需要分為四個教學階段：幼兒園時期主要教授性別角色的分辨、自我認同及如何保護自己的身體；小學低年級階段強化孩子的自我保護意識，高年級階段傳授性生理知識并讓孩子了解青春期的生理變化；到了初中，主要讓學生全面了解性生殖知識及性心理常識；而高中階段，教學的重點將是人際交往，尤其是異性交往，以及社會對性的倫理道德要求，其中還將涉及避孕等常識。

最后，應加強輿論引導。在廣東省組織的一次有律師、高校及性別研究組織和婦女兒童保護機構等多方人員參加的專家研討會上，絕大部分專家認同，從預防角度，應加大對女童保護的宣傳力度。可制作合適的教材和宣傳品，在學校、社區進行有針對性的宣傳教育，讓女童懂得防范和自我保護；可在學校、社區安排女童結伴上學，在農村推行鄰里間互助性看護等措施，確保女童上學、放學路上的安全。專家同時呼吁完善保護女童的相關立法和工作機制，如加大對高危環境的監控、推動對被害人賠償的相關立法、設立對被害人的救濟機構及專項救助基金等。專家表示，對女童的性犯罪不僅是法律問題，更是社會問題，對女童的保護是一項系統工程，應從社會、家庭、學校、社區的角度，開展綜合治理，努力建立預防未成年人受性侵害的預防體系。

此外，相關專家還對女童不幸遭遇性侵害時做出如下提醒：當危險降臨時，要想辦法脫身并躲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向他人求助；遭遇侵害后要注意保留與侵害相關的一切證據（多為物證，如施暴者留在受害人衣物和身體上的污物等）；快速向派出所或110報案，并協助公安人員獲取證據；切記不可與侵犯者私自了結，以免拖延時間，喪失證據，難以追究施暴者的法律責任；在受到侵害后若身體受傷，應及時到醫院就診，并妥善保管好病歷、診斷證明、傷情鑒定結論、交費單據等，以提供要求民事賠償的證據；可向婦聯、民間婦女團體等求助以尋求情感支持和法律幫助；社會要保護其隱私，家長和學校要采取措施幫受害人消除心理壓力，幫助她們走出陰影。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