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卵子買賣,“海待”女碩士傷身不孕葬送未來

2011年10月，上海警方搗毀了一個非法買賣卵子的中介團伙。令人震驚的是，該團伙的頭目之一，竟是一名年僅27歲的海歸女碩士……

深度套牢：女碩士走上賣卵路

雷萌是山東淄博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2009年6月，24歲的她從英國埃塞克斯大學行政管理專業碩士畢業后，回到上海找工作。一場場應聘下來，看中她的單位她不想去，她看中的單位又不要她。無奈之下，她成了一名“海待”（海歸待業），生活得很不如意。

2009年9月底，在找工作的過程中，雷萌認識了張敏。張敏自稱是了一家風險投資公司的老總，對雷萌很感興趣。幾番交往下來，張敏得知雷萌手頭拮據，便向她透露了一個信息：“我有一對朋友，他們很想要個小孩，可是女方染色體異常，他們很苦惱，希望有高智商女士為他們捐獻優質的卵子，還說愿意給捐卵的人7萬元報酬。我看你挺符合他們的條件，你感興趣嗎？”

雷萌一聽嚇了一跳，趕緊擺手拒絕了。張敏看雷萌無法接受捐獻卵子的事情，解釋說：“這可以說是做善事啊，既能幫別人圓了生孩子的夢想，又能掙到錢，有什么不好呢？”雷萌還是連連搖頭。張敏也不勉強，只說如果她想通了可以隨時給她打電話。

雷萌繼續奔波在求職路上，很快就忘了這件事。

2009年10月9日，雷萌的父親突然給她打來電話，說她母親在買菜的路上遭遇車禍，肇事車輛逃逸，讓她趕緊籌錢救治母親。

雷萌安慰了父親一番，說會盡快匯錢回去，讓父親放心，可放下電話，她感到很無助，去哪里弄錢呢？

經過一番艱難的思想斗爭，雷萌打通了張敏的電話。張敏像是洞悉了雷萌的近況與心思，對她說：“捐卵其實很簡單的，就是先給你打促排卵針，讓你卵巢中多個卵子成熟，然后通過一個小手術取出卵子。你放心，我們所有的操作都是在正規的大醫院里進行的，而且，我們會對你們雙方的資料保密，你也不用擔心暴露隱私。”

見張敏說得很專業，急需用錢的雷萌同意了捐卵。

很快，張敏就安排雷萌到一家大醫院做了體檢。拿到體檢報告后，雷萌與客戶見了面。

那對求卵的夫婦自稱姓陳，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他們把雷萌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感到很滿意。陳太太拉過雷萌的手，動情地說：“只要你能幫我們，我們可以把酬勞加到10萬元。”雷萌尷尬地點了點頭。

隨后，張敏拿出三份一樣的合同，條款多達60項，分別對捐卵費用、捐卵方式、中介職責、中介報酬、三方責任及違約等情況進行了約定。雷萌沒有細看就與張敏、陳姓夫婦一起在合同上簽了名，三方各保管一份。

2009年10月15日，雷萌在張敏的安排下，住進上海市普陀區一幢僻靜的別墅里靜養。與她同住在那里的，還有3名捐卵女子，都是知名大學的在校大學生。她們每天吃高蛋白的食物，連續幾天都被送到醫院注射促排卵針……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經醫生B超檢測，雷萌的卵子數量和大小都符合要求，可以安排取卵手術了。

取卵手術是在一家大型醫院進行的。醫生用穿刺針從雷萌體內取了7個卵泡。手術結束后，雷萌因緊張、恐懼和疼痛，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幸運的是，雷萌的卵子與陳先生的精子結合后，成功地植入了陳太太的體內。可雷萌只拿到3萬元錢報酬，張敏解釋說：“我們公司最近生意不景氣，算我向你借7萬元錢。”雷萌只好讓張敏寫下一張借條。

與狼共舞：女碩士淪為卵子黑市成員

2009年12月初，雷萌接到父親的電話，得知母親成了植物人。悲痛欲絕的她恨不得馬上回家看望母親，便向張敏討債。誰知，張敏卻不急不躁地說：“哎呀，不就7萬元錢嘛！你把眼光放長遠點兒，憑你的氣質和學識，想要多少錢都不是問題呀！”雷萌問張敏什么意思，張敏竟慫恿雷萌再去捐卵：“如果你再捐一次卵子，我就把錢還給你。”雷萌這才明白，那7萬塊錢張敏是故意扣押的，就是為了套牢她！

雷萌悲憤不已，可她深知這錢來得不光彩，她不敢報警。為了要回錢，她只好被張敏牽著鼻子走。

這次，雷萌是為一對大學教授夫婦捐卵，酬勞只有4萬元。雷萌想，只要張敏連同之前的7萬元錢一起給自己，4萬就4萬吧。于是，她接受了捐卵手術。

沒想到，教授有弱精癥，在隨后3個多月的時間里，雷萌接連做了三次取卵手術，一次都沒有孕育成功。按合同約定，孕育不成功就拿不到酬金。

雷萌很焦慮，問張敏：“這樣不停地做穿刺取卵手術，會不會影響我將來的生育啊？”張敏寬慰她說：“女人一生有四五百個卵子呢，我們每次取卵絕不超過10個，不會影響你以后生育的，放心吧！”聽張敏這樣說，雷萌稍感安心。

2010年4月28日，雷萌被安排再次取卵，但這次依然沒有讓教授夫婦如愿以償。而做完這次取卵手術后，雷萌產生了劇烈的腹痛，一連幾天幾乎直不起腰來。同時，她發現自己的月經量變少了許多。驚慌失措的雷萌問張敏這是怎么回事，張敏輕描淡寫地說：“你這是營養不良啊！”說完，她還給雷萌兩萬元錢，讓她去買些補品。

雷萌拿到錢，全買了補品，只不過都不是給自己吃的，而是給父母的。2010年五一，她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回老家看望父母。她對家人謊稱自己在一家投資擔保公司做副總。

從老家回到上海后，雷萌發現自己連續兩個月沒來例假，連忙到醫院檢查，結果嚇了她一跳——卵巢早衰。醫生痛心疾首地對她說：“你這么年輕的女孩，卵巢怎么跟四五十歲的女人一樣呢？如果再不注意，你將來很難生育啊！”雷萌差點暈倒。她強忍淚水，將自己捐卵的經歷告訴了醫生。醫生擔憂地說：“促排卵藥物都屬于激素類的，服用過多會造成腹腔積水、肝腎功能受損等風險，嚴重的甚至危及生命。另外，穿刺手術取卵也是有創傷的，手術過程中還可能會出現大出血、感染等，稍不注意，都會影響你以后的生育。”

雷萌找到張敏，瘋了一般抓住她又踢又打，要她賠償自己的損失。誰知張敏卻將合同甩到她面前，兇狠地說：“合同上寫得很清楚，我們只負責捐卵期間的身體不適，捐卵過后所產生的任何問題都與我們無關。”雷萌徹底崩潰了，捂住臉失聲痛哭。這時，張敏的態度來了個180°的逆轉，和顏悅色地安慰她說：“以后你不捐卵不就行了嘛！要不你來我公司干吧，我給你副總的職位，讓你專門負責捐卵這塊業務。”

此時，雷萌還有別的選擇嗎？她想，自己的身體已經毀了，如果再拒絕張敏，連錢也拿不到，豈不是人財兩失？痛定思痛，雷萌答應“入伙”。

張敏的公司經營三方面業務，分別是代孕、精子買賣和卵子買賣。張敏只讓雷萌負責尋找卵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讓她接觸。雷萌每月底薪3000元，每介紹一個捐卵者幫助受捐者懷孕后，她可以提成5000元，成功發展一名有業績的“下線”，也有相應的獎勵。

很快，雷萌從張敏那里得知，客戶最中意的捐卵者是在校女大學生。因為她們年輕，卵子庫存量多，質量也高。同時，她們能考上大學，各方面素質相對較高，卵子的基因也比較好，因此，越是名牌大學生，卵子的價格就越高。于是，雷萌便在上海各重點高校的論壇上廣泛發帖，尋找“愛心志愿者”。令她沒想到的是，來捐卵者竟然絡繹不絕。

小雪來自農村，她渴望買一部蘋果手機，便找到了雷萌。看著小雪青澀的模樣，雷萌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因此，當小雪問捐卵會不會對身體有影響時，雷萌實話實說：“促排卵藥物會造成臟器損傷，捐卵過程中也會出現意外。”得知雷萌如此跟捐卵者交底，張敏狠狠地把她訓了一頓：“就算有影響，你也得說沒有影響！不然誰愿意來捐卵？沒人來捐卵，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雷萌驚愕地看著張敏，這才明白原來做卵子買賣除了會丟掉身體健康，還要丟掉良心！

2010年6月29日，雷萌安排小雪取了卵，并與客戶精子結合，成功地孕育了小生命。小雪拿到6000元酬勞，歡天喜地。事后，張敏見雷萌已經“上路”了，便把剩下的5萬元錢還給了她。

雷萌拿到錢后，立即寄回了家。父親在電話那端不停地夸女兒有出息，雷萌卻在電話這端淚流滿面。

為了多賺錢給母親治病，雷萌干得更加賣力了。她不僅在網上發帖，還去各高校的宿舍樓門口、食堂門口張貼小廣告。很快，前來捐卵的人越來越多，雷萌的收入也越來越多。這時，張敏對她已經很信任了，很多事情都讓她參與。

2010年8月底，張敏告訴雷萌有個客戶指定要某大學在讀博士的卵子，讓她趕緊去找捐卵者。雷萌找了兩個多星期，在那所大學只找到一位患有色盲癥的在讀博士愿意捐卵。張敏讓雷萌帶著這位捐卵者去找某醫院的余姓醫生做體檢，體檢結果竟顯示一切正常，這位博士身體健康，無任何遺傳疾病。隨后，捐卵者順利取卵，客戶心愿得償，皆大歡喜。

事后，雷萌心里久久不能平靜，以前她認為自己的“工作”雖不夠正大光明，但至少也幫人解決了不孕不育難題，可現在她終于明白，這里只有利益，沒有道德！

不擇手段：女碩士害人毀己

慢慢地，雷萌了解到，在市場上，一顆卵子最多能賣到18萬元錢，中介公司要從中抽走至少八成，捐卵者最多只能拿到兩成。原來，她第一次為陳姓夫婦捐卵所得的10萬元錢，張敏之所以沒有抽走利潤，是為了放長線釣她上鉤。了解到這些后，雷萌對張敏恨得咬牙切齒，可為了給母親治病，她仍要與這種黑心人共舞。

2010年11月3日，在某普通大學讀大三的貧困女生小梅找到雷萌，主動開出5萬元的價格，要給有錢人捐卵。已經熟悉行情的雷萌知道，一個普通大學本科生的卵子根本賣不到5萬元錢，可她又不想失去這單生意，便向張敏求助。張敏思考了幾分鐘后，給安徽一個地級市的朋友打電話，說她這里有個復旦大學的碩士生要捐卵，問他要不要做這單生意。對方聽了竟欣喜地表示，他缺的就是這樣“高貴”的卵子。

沒過兩天，張敏就交給雷萌一份小梅是復旦大學碩士生的學歷證明。隨后，雷萌安排小梅取卵，并將冷凍的卵子火速送到了安徽。最終，小梅的卵子賣到了16萬元的價格。

雷萌這才知道，原來全國各地有許多像張敏這樣專門從事代孕和買賣精子、卵子的人，他們之間經常聯系，共享資源，而且他們還和假證集團及一些醫院有密切合作，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交易成功后，任何參與者都可以分到錢。

對這些黑幕了解得越多，雷萌就越害怕，她感到自己跌進了一個深淵，不知道等賺到足夠多的錢時還能否順利抽身。到2010年年底，雷萌的體重已經下降到40多公斤，皮膚暗黃粗糙得像40多歲的女人……

2011年春節，雷萌回老家，父親看到她哽咽著問：“萌萌，你究竟是干什么工作啊？怎么累成這樣？”雷萌有苦難言，只好安慰父親說公司最近投資了一個化工廠，她被輻射了，正在接受治療，會好轉的。

過完春節，雷萌帶著滿心悲涼，告別家人返回了上海。她打算再干一年，就徹底收手。而這一年，為了多掙些錢，雷萌有些瘋狂了。

2011年3月底，一個女生順利取卵后，卻因客戶的精子質量不高，最終沒有結合成功。雷萌對女生說是她的卵子質量不高，要求再取卵。誰知，接下來幾次取卵，都沒能孕育成功。第五次取卵時，女生的下身竟大出血，醫生花了三個多小時才幫她止住血。女生要求雷萌賠償，雷萌強硬地說：“是你自身的問題，我們沒向你要賠償就不錯了，你還好意思向我們開口，哪有這樣的道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此后，任憑那女生怎樣尋找雷萌，雷萌始終避而不見。

2011年8月29日，張敏又給雷萌下達任務，說有一對公務員夫婦出18萬元購買指定大學的女博士的卵子。雷萌聯想到，她之前接過一單這所大學劉姓博士捐卵的生意。當時，劉博士的父親突發腦溢血急需用錢，她才想到來捐卵。豈料，當雷萌再次撥通劉博士的手機，說明情況后，劉博士竟說她找錯了人。顯然，劉博士不想再與雷萌有任何聯系。可雷萌不想失去這單生意，她找到了劉博士的宿舍。劉博士只好把她拉到學校的小樹林里，輕聲但語氣強硬地說：“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捐卵之后不再有任何聯系，請你不要再來找我！”雷萌只好悻悻地離開了。幾天后，雷萌查到了劉博士家的電話，以告訴她家人相威脅，強迫劉博士同意再捐卵。

事后，張敏夸雷萌“孺子可教也”，給了她兩萬元錢的提成，并表示，從此以后每成功一單生意她都可以抽走兩成利潤。

高額的回報，令雷萌欲罷不能。然而天網恢恢，作惡者必將受到懲罰。2011年10月9日，雷萌帶著一個捐卵者去醫院取卵時，突然被從天而降的3名警察當場控制。當日，雷萌即被刑事拘留。張敏聽到風聲后，畏罪潛逃。2011年12月15日，經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檢察院批準，上海市普陀區公安分局對雷萌實施逮捕。目前，警方仍在追捕張敏。

參與辦案的警官告訴記者，在我國，任何商業化捐卵和供卵行為都是違法的，因而在暗箱操作下的卵子買賣行為不受法律保護，一旦發生人身損害，索賠會非常難。

著名社會學家包天明教授點評此案說，母親的病情，不應該成為雷萌違法的理由，說到底，她之所以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她自己“眼高手低”造成的。包教授指出，據《海歸就業力調查報告》顯示，近六成海歸的工資并不比國內畢業生高，甚至還有相當數量的“海待”出現。造成這一局面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眼高手低。雷萌是這樣的女孩，那些和雷萌一樣肆意、輕易就去賣卵子的女生，不也是這樣的女孩嗎？她們拿健康的身體和美好的未來去換取金錢，也許會滿足一時的虛榮，或者解決暫時的困難，但最終換來的只會是傷身、不孕和灰暗的未來。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