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男子吳曉軍患有艾滋病,自暴自棄準備自殺時,認識了曾從事“抗艾”公益活動的孫明麗。為了讓吳曉軍打消輕生念頭,善良、單純的孫明麗不但想辦法開導他,還假扮女朋友幫他消除左鄰右舍的懷疑。沒想到,愛心過度引發誤會,最終釀成悲劇——
艾滋病人要自殺,“抗艾”女孩伸援手
2010年7月中旬,在東莞打工的孫明麗接到媽媽從老家打來的電話,讓她回去幫忙照看家里開的小店。孫明麗1989年出生于江西省南昌縣某鎮,12歲時父親因病去世,家里的田地被政府征用后,母親在鎮上的農貿市場開了一家小店。2010年6月,孫明麗大學畢業后到東莞求職,一直沒找到滿意的工作。接到媽媽的電話,孫明麗立即返回了老家。
9月21日中午,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來到小店,要買老鼠藥。孫明麗說:“我這兒不賣老鼠藥,家里有老鼠買一只捕鼠夾不就行了!”男子大著舌頭說:“我買藥不是毒老鼠,是毒自己。你要是有,我出雙倍的價錢!”孫明麗看他醉得厲害,就說:“大哥你可別嚇我!”男子不屑地說:“誰嚇你啊!我得了艾滋病,就是不想活了……”說話間,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大娘跑了過來,拉住男子就走:“你又胡鬧什么呀?跟我回家!”孫明麗就對老大娘說:“他說他得了艾滋病,要買老鼠藥自殺啊!”老大娘驚恐地對孫明麗說:“別聽他胡說,他喝醉了……”
男子卻賴著不走。孫明麗就說:“就是真得了艾滋病,也沒必要自殺啊,現在艾滋病患者能活二三十年呢,國家采取‘四免一關懷’政策,治病免費!”“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啊,你也得過艾滋病?”男子半信半疑地問。孫明麗說,她在大學里曾經參加“抗艾”公益組織“愛心源”,當過學校的“抗艾大使”。沒想到,老大娘一聽好像遇到了救星,拉住孫明麗的手壓低聲音說:“姑娘,你知道這么多,真要好好開導我兒子啊,他叫吳曉軍,真得了艾滋病!”
孫明麗嚇了一跳。吳曉軍壞笑起來:“害怕了吧?我們握個手試試?如果你敢跟我握手,我就聽你的話不自殺……”孫明麗很尷尬。老大娘請求道:“姑娘,握手不傳染,你就跟他握一下吧!”孫明麗鼓足勇氣,伸手跟吳曉軍握了握。
從那以后,吳曉軍經常到孫明麗的店里買東西,偶爾還請她吃飯。11月3日晚,兩人一起吃飯時,吳曉軍流著悔恨的淚水跟孫明麗講述了他染上艾滋病的經歷——
吳曉軍生于1970年,大學畢業后應聘到南昌市一家裝修公司工作。2006年9月18日,妻子生了一個男孩。初為人父的吳曉軍在飯店辦了兩桌酒席,熱情款待前來慶賀的親友。散席后,有個朋友要他請客“按摩”,他便跟朋友一起找了一家從事色情服務的按摩廳……2009年6月,妻子又懷孕了,已經升任公司工程部經理的吳曉軍幾乎每個月都要去一兩次按摩廳。
2010年2月,吳曉軍感覺身體不適,持續發燒,到醫院一檢查,竟然得了艾滋病。慶幸的是,已懷孕8個多月的妻子并未感染。為了妻兒不被傳染,他毅然跟妻子離了婚。
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他辭職回到鄉下父母家。其間他多次服安眠藥自殺,都未成功……孫明麗深深為吳曉軍難過。她知道,現在對吳曉軍來說,最重要的是認識艾滋病,消除恐懼心理。
飯后,她將吳曉軍領到她家里,將她上大學時搜集的一些艾滋病宣傳資料拿出來給他看,還教他上39艾滋病網站及99艾滋病公益網站。吳曉軍從有關資料中了解到不少名人的抗艾故事,如NBA球星約翰遜,美國著名跳水運動員洛加尼斯,英國電影導演、畫家、詩人兼園藝師加曼以及美國網球運動員阿瑟·阿什等,這些人的故事深深地打動了他。
孫明麗還鼓動吳曉軍加入了“神州愛神號群”等艾滋病QQ群。通過瀏覽艾滋病網站和加入艾滋病QQ群,吳曉軍結識了幾十位艾滋病網友。在這些艾滋病網友中,有普通百姓,也有作家、歌手甚至電影明星,他們在網上相互交流,相互鼓勵,吳曉軍仿佛找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大家庭,漸漸打消了自殺的念頭,并一邊接受治療一邊重新找工作。
2011年元旦期間,吳曉軍應聘到南昌市一家裝修公司做工程部經理。上班沒幾天,他給孫明麗發來一條短信:“我重新上班了,想請你一起吃飯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好不好?”母親無意中看到了這條短信,問孫明麗:“這個人是誰啊?”孫明麗脫口而出:“是個艾滋病人!”母親尖叫起來:“你咋能跟艾滋病人一起吃飯?”孫明麗告訴媽媽,吃飯不會傳染上艾滋病,還把她幫助吳曉軍擺脫自殺念頭的事說了出來。“他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了,我陪他吃頓飯,算是鼓勵吧,沒什么的!”母親聽了還是警告她不要跟艾滋病人來往,但孫明麗沒有聽從媽媽的勸告。
假扮女友替人解圍,無原則相助埋禍根
吳曉軍視孫明麗為知心朋友,隔三差五去小店看孫明麗。2011年2月23日傍晚,吳曉軍下班回家,不知是誰在他家門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著“艾滋病人滾”幾個字。吳曉軍氣憤地問母親:“媽,這是怎么回事?”母親哭喪著臉告訴他,小區里好像有人知道他患有艾滋病,街道辦的人還來他家調查過,問他離婚是不是因為患了艾滋病。末了,母親說已和他爸商量過了,想住到高安市吳曉軍的小姨家去。
想想自己得了艾滋病,害得爸媽這么大年紀還擔驚受怕、遭人歧視,吳曉軍感到痛心。但他清楚,他患艾滋病也只有幾個親人知道,小區里的人目前只是猜測,怎樣才能打消別人的猜疑,讓父母安度晚年呢?吳曉軍從媒體報道的“雇女友回家過年”的消息得到啟示,對媽媽說:“再有人問我為什么離婚,你就說我另有相好的。改日我雇個女孩假扮我女朋友來咱家‘相親’,他們就不會懷疑我得艾滋病了。”吳母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可雇誰當女友呢?吳曉軍想到了樂于助人的孫明麗。第二天,他打電話把自己的荒唐想法告訴了孫明麗。孫明麗一聽驚訝地說:“你又喝醉酒了吧!”
吳曉軍說,只有這種辦法才能打消小區里那些人對他的猜疑,他實在不忍心讓父母一把年紀了還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孫明麗被吳曉軍的孝心打動了,決定幫他,但同時警告他:“我幫你完全是出于同情,你可別當真!”吳曉軍說:“怎么會呢?我再邪惡也不會打恩人的主意呀!”
2月28日,吳曉軍開著公司的小車將孫明麗接到了他家。當孫明麗從轎車上下來時,吳曉軍的媽媽特意在樓下放了一掛鞭炮。幾乎全小區的人都看到了孫明麗挽著吳曉軍的胳膊款款走進吳家的“恩愛”場面,關于吳曉軍患艾滋病的“傳言”從此消失。吳曉軍更是把孫明麗當成了恩人,經常到她店里買東西。
看到女兒與艾滋病人來往,孫明麗的媽媽很緊張,決定自己看店,讓孫明麗外出找工作。孫明麗便跑到南昌市四處應聘。一天,吳曉軍在店里沒看見孫明麗,便打電話問她:“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孫明麗就把在南昌找工作的事告訴了他。吳曉軍問她找到工作沒有,孫明麗如實相告:“參加了兩家公司的面試,正等通知。”吳曉軍便說:“我們公司正缺一名資料員,你愿不愿干?”孫明麗問:“資料員是干什么的?”吳曉軍說:“主要負責項目文件和資料的日常管理,你一定能勝任。”孫明麗馬上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媽媽。媽媽聽了連忙說:“在南昌工作,我們母女倆可以相互照應,那就太好了!”于是,第二天孫明麗便帶著應聘材料在吳曉軍的引薦下見了公司老總。
孫明麗大學里學的是會計專業,老總見她是本地人,又熟悉電腦及辦公軟件,當即同意聘用她,試用期兩個月,試用期月薪1500元,正式聘用后月薪2600元。3月8日,孫明麗上班了。老總先讓孫明麗跟吳曉軍熟悉公司的各個項目,跑了一個星期。接著,孫明麗開始跟吳曉軍學習收集各種數據。
3月15日,“康城印象”和“羅馬象湖”兩個樓盤各有一套房屋裝修工程完工,孫明麗跟著吳曉軍開著小車去現場收集數據。忙完了“康城印象”的工作,已是中午11時許,兩人吃了一份快餐,又去了“羅馬象湖”。來到一幢豪華別墅前,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草地,不遠處是風景優美的象湖,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青草氣息。進到別墅,櫻桃木地板熠熠生輝,白色的鏤空窗紗純凈飄逸,孫明麗情不自禁地贊嘆:“太美了!真想躺在地板上睡一覺!”吳曉軍便說:“那你就先休息一會兒吧!”于是孫明麗脫下外套蓋在身上,躺在了地板上。
看著孫明麗優美的睡姿,吳曉軍心潮澎湃。他斜倚在陽臺上,在圖紙上勾畫起了孫明麗的素描。畫了一半,孫明麗接到一個電話,聊了七八分鐘,孫明麗掛斷電話說:“明天我辭職!”“為什么?”吳曉軍一驚。“一家證券公司錄用我了,我明天就去上班!”“你怎么這樣啊?”吳曉軍突然火冒三丈。
別墅突發強奸案,另類犯罪理由警醒世人
孫明麗沒有覺察到吳曉軍的異常,收拾東西就要走。吳曉軍心情復雜地挽留:“能不能把這個月干完了再走?”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已經離不開這個善良的女孩。“不可能!”孫明麗斬釘截鐵地說,“我一直想進證券公司,不但跟我的專業對口,而且收入也比這個公司高!”說著,朝大門口走去。
吳曉軍覺得她太無情了,突然撲上去摟住了她,痛苦地說:“既然要走,為什么讓我愛上你?”孫明麗驚恐地看著他,說:“你理智點好不好?”說完掙脫了他。剎那間,吳曉軍意識到從此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孫明麗,萬般痛苦使他忘記了自己是個艾滋病人,他再次抱住孫明麗說:“明麗,我愛你……”說著,瘋狂地親吻她。孫明麗嚇壞了,一邊反抗一邊高喊:“救命啊!”但地處城郊的這座樓盤尚沒有業主入住,沒人能聽見她的呼救。吳曉軍將她拉進臥室,欲行不軌。孫明麗哭著向吳曉軍央求:“我曾經那樣幫你,你放過我好不好……”但吳曉軍已經失去了理智,什么也聽不進去,最終將孫明麗強暴了。
受辱后的孫明麗跑出別墅,在小區門衛的幫助下報了案。吳曉軍被抓時,仍在案發現場抱頭痛哭。面對公安人員,他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承認自己患有艾滋病,對不起孫明麗,只求一死。
孫明麗做完筆錄,大哭了一場,她擔心自己感染艾滋病,因為在理論上,不帶套發生性關系,男傳女的概率為二百五十分之一。假如真的感染了,自己還沒戀愛,嫁人是不可能了,別說疾病的折磨,世人的歧視和嘲笑就讓她難以承受。這樣一想,她覺得不如一死。可轉念又一想,二百五十分之一的概率,不被傳染的可能性還是大得多,她又僥幸地希望自己不會被傳染。以前在學校當“抗艾大使”,她開導過許多艾滋病人,沒想到,真的面對艾滋病時,她心里還是那么害怕。
回到家,孫明麗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媽媽。媽媽擔心女兒想不開,沒有責備她,只是說:“事情都這樣了,只有去醫院檢查!”但孫明麗說,感染艾滋病有3個月的窗口期,在3個月內,即使感染了也查不出來。母女倆只有等待。孫明麗舍不得自己剛找到的工作,案發后的第二天就硬著頭皮去公司上班了。
6月中旬,孫明麗患了一場感冒,引發高燒,這更使她懷疑自己感染上了艾滋病。在辦案人員的陪同下,孫明麗到醫院進行了檢查,盡管血清HIV抗體呈陰性,但她一點也不輕松,因為她知道艾滋病毒有2到10年的潛伏期,今天檢查沒有感染,并不等于自己真的沒有感染。孫明麗感覺體內就像埋了一顆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爆炸。
吳曉軍恩將仇報的做法,讓孫明麗的母親對他恨之入骨。孫母多次要求司法機關嚴懲吳曉軍。但也有親友指責孫明麗,說她不該無原則地幫助別人,沒有把握好幫助別人的度,自己也應承擔一定的責任。面對指責,加上對感染艾滋病的擔心,孫明麗案發后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為了沖淡這種恐懼,她每天都拼命工作。
2011年7月,法院審理后認為,被告人吳曉軍明知自己患有艾滋病,仍采取暴力手段強奸受害人,情節惡劣,應從重處罰,遂判處吳曉軍有期徒刑4年7個月。此時距案發已經超過3個月,孫明麗再次到醫院檢查,結果血清HIV抗體仍呈陰性。到底自己有沒有感染艾滋病?孫明麗還只能在恐懼中等待答案。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沒有等來答案,卻等來了愛情。單位一個男孩向她求愛了。男孩名叫高玉方,畢業于上海財經大學,父母都在銀行工作。孫明麗不想錯過機會,但又怕自己感染上了艾滋病,從而傳給他,所以一直不敢接受他的求愛。高玉方卻窮追不舍。
2012年1月,孫明麗再次到醫院檢查,血清HIV抗體仍呈陰性。孫明麗希望得到一個最權威的答案,便來到北京找到一位艾滋病專家咨詢。專家告訴她,如果被感染,絕大多數在3個月后能夠檢出。如果高危行為過了3個月仍無法檢測出來,基本上就沒有感染的可能了。
專家的話令孫明麗稍稍放下了思想包袱。然而,她不想欺騙高玉方。在接受他的求愛前,她將自己的遭遇、檢查結果和專家的意見告訴了他:“不是我不喜歡你,而是我擔心自己染上艾滋病。專家的看法也不是絕對正確,不能完全排除我感染的可能,你自己考慮吧,考慮好了再告訴我!”高玉方聽罷嚇懵了,只說了一句話:“原來是這樣啊!”
就在孫明麗認為高玉方已經放棄她時,2012年2月14日,高玉方特意請孫明麗吃飯,并告訴她,他考慮成熟了,不管她是否感染了艾滋病,他都一如既往地愛她。如果她真的感染了艾滋病,他相信有兩個人承擔,她的痛苦會小一些。如果她沒有感染,那她就是上帝特意賜給他的天使。高玉方動情地說:“像你這么善良的女孩,本來就應該開心地生活!”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