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患了罕見的進行性腦萎縮癥,視力逐漸喪失。為方便女兒上學求醫,母親在女兒考進北京一所高校后,于次年考入同一所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在校學習期間,母女倆相互鼓勵,畢業時分獲博士學位和學士學位。其后,母親獨自輾轉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克服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用無限愛心和耐心,為女兒撐起一方晴空。在幫助女兒向病魔發起絕地反擊的同時,她勇攀科學高峰,榮獲一系列榮譽。
她以自立不屈的人格與多舛命運抗爭,書寫了催人淚下激勵斗志的生命宣言,演繹了一首蕩氣回腸的傳奇贊歌……
折翅天使再度起飛
岳梅出生于安徽省淮南市鳳臺縣一個知識分子家庭。1982年秋,她從淮南礦業學院畢業,被分配到淮南礦務局工作,1983年成家,次年生下女兒竹子。竹子12歲時,岳梅調到淮南一所大學任教,其間因性格不合與丈夫分手,獨自帶著女兒生活。
竹子自幼聰明刻苦,從小學到初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這讓生活在重壓下的單親媽媽岳梅備感欣慰。初中畢業,竹子被保送到安徽省重點高中淮南市一中。剛上高中不久,竹子突然感覺雙眼酸澀、癢痛,視力驟然下降,看書本上的字感到很吃力。到當地醫院檢查,醫生告訴岳梅:孩子患上了罕見的進行性腦萎縮癥,這種病在世界范圍內還沒有成功治愈的先例。岳梅聞聽此言,一陣暈眩,感覺天都要塌了。
然而,眼淚無法改變命運,能做的就是直面現實。隨后,不甘心的岳梅帶竹子到上海瑞金醫院復查,結果依舊。相同的診斷結果無情擊碎了岳梅的美好愿望,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決定對女兒隱瞞病情。按醫囑,岳梅為竹子配了各種治療近視、弱視的眼鏡。隨后的一年多時間里,岳梅利用假期又帶女兒赴北京、上海等地的大醫院求醫,但均不見效。竹子開始變得敏感脆弱,一次次地問岳梅:“媽媽,你說實話,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還有救嗎?”岳梅欲哭無淚,只能緊緊地把女兒摟在懷里,寬慰她:“醫生說都是因為你學習太刻苦,由近視導致了并發癥。問題不大,但治療的時間較長。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療一定會有效果的?!?/p>
轉眼三年過去,2001年6月高考結束,竹子不負眾望,以優異成績被中國礦業大學工商管理專業錄取,很久沒有笑聲的岳家沸騰了!可再次把女兒帶到醫院復查,醫生卻告訴岳梅,竹子可能在三五年內失明,身體失去平衡,生活不能自理。聽了這話,岳梅不僅心如刀絞,更是陷入了兩難境地:如果不讓孩子念大學,本來就有心靈創傷的她整天待在家里,必然更感孤獨;可如果讓孩子離家去上大學,按醫生的說法,她將無法適應一個全新的環境。
“我不能認輸,我既然給了孩子生命,就要對她負責到底。孩子就算看不見了,我來做她的拐杖!”岳梅思前想后,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報考女兒學校的博士生,和她一起念書,以校友的身份陪讀!這樣,不僅能照顧女兒的生活,幫助她求學,還能利用在北京的便利,尋找最好的醫療資源,控制、延緩女兒的病情。
母女同窗震撼世人
2001年9月1日,岳梅將女兒送到學校。安頓好女兒,岳梅回到家,開始實施自己的絕境拯救計劃,她發誓一定要跟女兒在北京團聚!這個期待在岳梅心中化作澎湃的激情,促使她發奮苦讀。每晚8時至次日凌晨1時,是她學習的黃金時段。為了節省時間,她堅持每晚和衣睡覺。為了攻克英語難關,她每天背50頁的單詞。沒時間做飯,她就在馬路邊喝碗牛肉湯、吃個餅將就一頓。經過幾個月的全力沖刺,加上良好的專業基礎,2002年1月底,岳梅接到了中國礦業大學資源與地球科學專業的博士錄取通知書。2002年2月18日,43歲的岳梅和女兒一起來到北京,在同一所大學的校園里,她如愿和女兒團聚了!呼吸著校園里的清新空氣,聆聽著動聽的鳥鳴,重壓釋放后的輕松感襲來,岳梅難得地快樂起來。此時,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有成就的媽媽。
岳梅考上博士生的時候,竹子的病已經發展到幾乎要把臉貼在書上才能認出字的地步。每天,岳梅攙著女兒從宿舍到教室再到食堂,課程緊抽不開身的時候,她就委托竹子的室友照料竹子。中午岳梅還得給竹子熬中藥,晚上陪她在操場上跑步,以增強體質。
在照顧女兒的同時,岳梅還得完成繁重的博士課程與作業。雙休日,她帶竹子到北京各大醫院看病。北方的冬天很長,母女倆常常4點多起床,轉多次公交車才能到達醫院。一個雪后的早晨,岳梅扶竹子上車時腳下一滑,竹子沒摔倒,她卻重重地摔倒在地。細碎的冰碴兒刺進掌心,鮮血直冒,岳梅疼得齜牙咧嘴,卻來不及去附近的藥店買創可貼。因為她知道如果不趕時間去醫院掛號,女兒很可能一上午就看不上病了。
可是,即便這樣辛苦,命運也沒有青睞她們。所有見過的醫生都對竹子的病情表示不樂觀。竹子上大三時,連最權威的解放軍總醫院也確診了她患有進行性腦萎縮的事實。岳梅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只有適時透露信息,才能讓竹子以后直面人生。讀博期間,岳梅沒回過老家一次,雙休日都是在各大醫院度過的,而冰雪聰明的竹子也從媽媽一次次失望的表情中讀懂了一切。
每天照顧女兒,花去了岳梅大部分時間,另外,四十多歲的年紀也讓她感到自己與同學的差距,她只有加班加點彌補學業。博士班的課題研究經常在外地,如果外出一天,岳梅就提前做好飯菜,讓竹子帶到教室吃;如果外出時間長,岳梅就在食堂訂外賣,請求食堂工作人員準時把飯菜送到竹子的宿舍。
大四時,竹子的病情更嚴重了。因為無法像正常同學那樣邊看邊記,竹子只得用錄音機錄下老師的講義內容,回到宿舍后放錄音,由媽媽邊記錄邊誦讀,幫助她消化吸收。但是竹子很樂觀,她說:“別人學起來很簡單,但我得搭上媽媽才能跟上進度。雖然學得吃力,可記得清楚?!?/p>
萬里長征終于抵達終點。畢業論文答辯時,因為竹子視力堪憂,老師破例允許她坐在位子上答辯。但倔強的竹子還是摸索著走上講臺,憑著深厚的專業功底,出色地完成了論文答辯。與此同時,岳梅的博士論文《酸性礦水中的黃鐵礦氧化動力學研究》也圓滿通過答辯。
梅花香自苦寒來。2005年6月12日,中國礦業大學的會議中心座無虛席,學位授予典禮在這里隆重舉行。46歲的母親和她22歲的女兒,被分別授予博士學位和學士學位。當母女二人戴著學位帽相扶走上主席臺時,校長動情地說:“各位來賓,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一位獨一無二的畢業博士,她就是來自安徽的岳梅女士。為了給愛女點亮人生的燈,當年43歲的媽媽來我校讀博,她以身作則、頑強拼搏,與幾盡失明的女兒比翼齊飛,完成了學業,這份愛感天動地!從她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書本之外的東西,那就是人的潛能一旦發揮到極致,奇跡就會發生……岳梅的博士證書和竹子的學位證書是今天全體畢業生中含金量最高的!她們激情澎湃的內心和非凡成就,將永遠影響我們的心靈!”校長話音剛落,參加典禮的2000余人集體起立,為這對傳奇母女長時間地鼓掌!
岳梅的眼眶濕潤了,噴薄而出的生命激情在體內奔騰。此時,她明顯感覺到女兒的手也在顫抖,母女倆任淚水滑落,竹子悄悄告慰母親:“媽媽,美好生活終于來了!”
絕境反擊回報母愛
2005年9月,岳梅作為高級人才被引進合肥學院任教。每天,她都在和時間賽跑,像高速旋轉的陀螺。除了做一日三餐外,其余時間她都奔波在課堂和實驗室之間。其間,盼望奇跡發生的岳梅又舉債跑了廣州、上海、南京等大醫院為竹子治病,并發動親友想盡辦法找各種偏方嘗試,結果沒有任何效果,竹子的視力隨著時間的流逝幾乎全部喪失,連吃飯、穿衣都相當費力了。竹子感到了絕望,開始在家里摔東西、發火:“媽媽,你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難道你嫌上天對我的折磨還不夠嗎?”岳梅一聲不吭地忍受著,她知道,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正慢慢失去健康,這是十分殘忍的事情!她需要一個渠道來發泄不良情緒。岳梅只能不斷勸導、安撫女兒:“醫學在不斷進步,總有一天你的病會治好的?!痹烂愤€找來學院的心理專家對女兒進行心理疏導,安裝電腦為女兒排遣寂寞,并讓她嘗試著做些家務,讓她感受生命的尊嚴與價值。
命運有時看似垂青你卻是在捉弄你。2006年年底,岳梅從報上得知,北京一家大醫院為一例腦萎縮患者進行了神經干細胞移植手術,療效顯著。她驚喜萬分,立即想法籌款,帶女兒飛赴北京做了神經干細胞移植手術。然而,術后竹子的病情依舊沒有得到改善。而此時,竹子的昔日同窗都已開始工作,并陸續戀愛、成家。自己學業有成卻跌入深淵,無處施展才華,巨大的心理落差讓竹子陷入無助和絕望當中。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不見任何人,甚至害怕聽到鳥叫聲,“這些都不屬于我,我的存在只會讓這個家雪上加霜……”竹子甚至想到以死解脫。岳梅感到了女兒的絕望,不斷開導她:“寶貝,自古身殘志堅成大事者不乏其人。你雖然失去了視力,可你還有健全的雙手,還有愛你的媽媽呀!”漸漸地,竹子心頭的堅冰開始融化,“是啊,我雖然失明了,可只要心燈不滅,一樣可以成為有用的人!”
竹子慢慢接受了殘酷的現實,開始力所能及地為媽媽分憂。
2009年5月10日,母親節。當全世界的媽媽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樂氣氛中盡情享受美好生活時,在實驗室忙了一天的岳梅買了米和菜,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到家。她做好飯菜讓女兒吃,隨后疲憊地倒在床上,想歇一歇。這時,竹子說:“媽媽,今天是母親節,我沒錢為您買禮品,就讓我給您洗次腳吧?!碧彀?,岳梅的疲憊頓時煙消云散,她有些驚奇卻開心地笑了,笑著笑著眼圈紅了。竹子將溫水和少許紅花油放進盆里,踉踉蹌蹌地端到媽媽面前,然后扶媽媽坐在床沿上,替媽媽脫去襪子,又摸索著用手試了試水溫,這才把媽媽的腳放入盆中,輕輕地揉搓……她的動作笨拙、生硬,卻很認真。竹子知道,媽媽離異后,每天起早貪黑地工作,為了她更是放棄了個人幸福,而多年來她卻沒有給媽媽端過一杯茶、捶過一次背,更沒有幫媽媽做過一次飯,也許漸漸變老的媽媽已經有了白發……竹子想著想著,抱住媽媽哭了。岳梅也哭了,她是喜極而泣。她呢喃道:“我還是第一次享受女兒給我洗腳呢!”
“也許我還能為媽媽做點別的,比如為她做頓飯?!彪S后的一天下午,竹子拄著拐杖,從離家600米外的超市買了幾條海魚,她想給辛苦忙碌的媽媽添點營養。由于看不清楚,洗魚時她一不小心被魚刺戳破了右掌心。疼痛中,她想出去買創可貼,可又擔心左手拄拐容易失衡摔跤。因為看不見,竹子直到疼痛趨緩,才舉手聞了聞,結果全是血腥味。她顫抖著摸到開水瓶想洗一下傷口,誰知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水瓶“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碎了。竹子傷心至極,一屁股癱坐在地,熱淚長流:“活著真難,我成了一個廢人!”
晚上7點多,岳梅回家看到廚房案板上的魚和地磚上的血跡,頓時明白了一切。她百感交集,摟住女兒說:“好女兒,媽媽謝謝你。都怪媽媽,要是我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弄傷手了?!蓖A艘粫?,她又說,“但是今天媽媽很高興,因為女兒長大了,知道為媽媽分憂了。女兒,只要我們再堅強些,美好的一切就在明天!”
女兒的懂事給了岳梅無盡的動力。她以身作則地鼓勵女兒好好生活。作為合肥學院生物與環境工程系教授、碩士生導師兼生物與環境工程系實驗室主任,她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幾年間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她先后主持并完成多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及安徽省自然科學基金課題、安徽省省級高校自然科學研究重點項目,指導本科生課外學術科技活動成果獲第11屆“挑戰杯”大賽世博會專項二等獎,同時為提升合肥學院的科研層次和培養青年教師科研水平做出了突出貢獻。事業家庭兼顧,岳梅的巨大付出打動了500萬合肥市民,去年年底,她喜獲合肥市“十大杰出母親”榮譽稱號。
在媽媽的鼓勵下,竹子從去年開始學習盲文。那段時間,每天彎腰弓背地摸練盲文成了竹子生活的全部。重新找到生命支點的竹子忘記了手臂腫痛,她欣喜地對岳梅說:“媽媽,學習盲文使我感覺又回到了大學課堂上一樣?!眿寢屝奶鄣貫橹褡影茨﹄p臂,淚水滑落臉龐。學會了盲文的竹子,開始思考她的人生。她決心用盲文撰寫一本有關循環經濟與企業管理的書,并計劃用一年的時間寫完,屆時作為送給媽媽53歲的生日禮物。
隨著年齡的增大,岳梅逐漸感到照顧女兒已經力不從心,“無論如何,只要我能動一天就不會讓母愛缺失,如果真的到了自身難保的那天,我就陪女兒去養老院,直到生命的終結……”岳梅對未來已經作了安排。
世事變遷,而太陽每天都是新的??v然命運不公,母愛卻一直堅如磐石,令人動容。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