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文樂劇場。凈琉璃的人偶表演較之歌劇似更加考驗觀眾的耐性;整整4個半小時,已經是精選,最強班底(自然全部都是男性,據說是日本傳統表演藝術中唯一突破家族相傳、唯賢是用的一種)。觀眾毫無意外都是中老年人,很多人穿了和服,帶了精致的飯盒在文樂劇場的休息區用餐,似乎這也是觀賞演出的必要儀式。觀看過程中我比日本朋友更加專心,卻多無心于世代傳誦的忠臣傳,而是戴著英文同聲傳譯的耳麥,確切地說,不過是意譯加導賞而已——再度確認,劇中的女子(人偶)隱忍甚至有點兒堅毅地投身愛情,不可救藥,似曾相識……
去年三月曾經和朋友一起去布拉格歌劇院看多尼采蒂的《拉美莫爾的露琪亞》(Lucia di Lammermoor)。歌劇院的觀眾多為正裝出席的中老年男女。終于等到露琪亞陷入瘋狂的一段詠嘆調,唱得蕩氣回腸,這一幕結束她終癱倒在地,明顯已為這癡狂用盡全力。原來這樣的戲碼全世界都在上演。
遠程經歷了海嘯地震驚惶失措后遺癥的影響,迎來又一個凈琉璃和歌舞伎的季節——這是我在大阪的第二個夏天。“第二”較之“第一”,少了些初時的新鮮感,卻多了些對于即將到來的重復之恐懼和因難免重復而落下的疲態。曾經和一位韓國朋友開玩笑說日本人都是外星人,一來當然是身為外國人的局促;二來是難免吐槽永遠弄不清楚日本朋友到底在想什么。不過這一年半下來,我明白,外星人不是在美好家園安居樂業的日本人,卻是我自己。所以對我這樣的“外星人”而言,細膩的情感交流幾近奢望。
尋找其他外星人的行動總是喜憂參半。如同美國人J所說,“(這兒)差不多每個人都害怕每個人”。J在日本生活了十多年,平時在幾個大學教英文,業余時間是一位即興表演的音樂家;女友是他即興表演的最佳拍檔、日籍韓國人Y,除了薩克斯風,他也用各種小機械什么的制造聲音,Y就起舞。
去年的5月在朋友家的聚會偶然結識J,之后第一次去看他演出,一而再,再而三……時至今日,在大阪,和J也算“知心”朋友,因為在這片土地上,能順溜地互開玩笑如我和他這般的人,相信不多。去年末,J和Y在大阪市北部的此花區租了新房,一層空間除了用作客廳,也每月一次被當做即興音樂的表演場地名曰“MIIT”;如果有來訪的音樂人,這兒也就成為他們相聚的據點。觀眾一般交1000日元(約合人民幣80元左右,在大阪是一頓美好午餐的價錢);酒水與咖喱飯可另行購買。
以前曾經為工業區的此花區據說是大阪最近新興的藝術創意區;近年不少藝術空間紛紛落戶于此,各個空間之間也在悄然形成某種網絡聯動。J也總是和我說,玩兒地下音樂的人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他們極為開放而友善;圈子不大,但是團結友愛,氛圍不能再好。轉眼之間,應邀去J的家里做食客也已經有了兩三次;聽他們講故事、肆無忌憚(用我懂的語言)玩笑,談表演心得什么的,每次都覺得心情激動,好似不再與地球人有隔絕。
說到外星人,上個周日晚上參加了一場在京都的pachakueha 20X20的活動,形式上是10位設計師或藝術家用20張幻燈片每張20秒的速度為觀眾呈現他/她的創意,類同于TED talk。在為意大利朋友打氣的同時,也驚奇地發現,原來在關西客居的外星人,還是喜歡抱團,濟濟一堂,頓時感到輕松,找到了大部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