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以想象,在大海深處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島上守衛邊疆,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浪漫的事,但在這神圣和浪漫的背后,更有一些“詞語”深深地刻進心里,定格成永恒的記憶。
防臺
第一次聽到“三級防臺”的命令,就鬧了一個笑話,還以為是臺灣那邊出現了什么新情況,需要我們加強防備呢。看見大家砍樹棍、頂窗戶、裝沙袋、堵房門,這才反應過來,是臺風來了。不過大多數情況下,臺風是不會正面襲擊的,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防臺防臺,十防九不來;防風防風,十防九空”的說法。但是,每次接到防臺通知,大家還是會按照防臺預案做好每項準備工作的。
無論你準備工作做得多么充分,當臺風真的來臨時還是讓人膽戰心驚的。臺風來之前,海面會出奇地平靜,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就如同一個武林高手在為“一擊必中,一招制敵”積蓄力量。當上級通報由“三級防臺”轉入“二級防臺”再轉入“一級防臺”時,臺風正步步緊逼。
臺風的襲擊方式往往是“大軍壓境”,像電影《英雄》中的秦軍,不過比秦軍的箭雨來得更密、更急。臺風肆意蹂躪著這個僅有0.31平方公里的小島,就如同玩弄在股掌之間,隨時都會把它吞噬、毀滅。它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瘋狂的搖撼著。剛烈的馬尾松被扭得枝斷葉散,高大的椰子樹干被扭成彎弓,根深葉茂的野枇杷被連根拔起,羊角樹相互簇擁,以最低微的姿態在臺風暴君面前臣服。風力還在加大,甚至樓房都在晃動,人員無法在風中立足,只好撤入碉堡。最長的一次我們躲在碉堡里吃了三天的清水面條,最慘的一次是大家辛苦種起來的各種瓜果蔬菜,在臺風之后不僅菜園不見了,就連地上的土都蕩然無存,把大家幾年的心血毀于一旦。臺風過后,小島一片狼藉,到處是枯枝敗葉。老兵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甚至開玩笑說感謝臺風給我們帶來了豐富的雨水,官兵們能洗一個星期的淡水澡了。有些人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我曾見過一群堂堂男兒在菜地旁抱頭痛哭。當然,所有的人都沒有被臺風所屈服,傷心過后又馬上投入緊張的重建之中。不久,小島又會在官兵的辛勤勞作中重生,并且更加整潔、漂亮。
臺風可以摧垮一切,但催不垮的是守島官兵的意志,也讓我們在與臺風的斗爭中變得堅強、勇敢、成熟。
等交通
現代文明的重要標志就是交通發達。高速火車、飛機的出現,讓人“日行千里”、“日行萬里”都不再是夢想。可是在西沙群島的各個小島上,沒有公交,沒有火車,沒有定期的航班,更沒有出租。只有往來的軍艦和地方補給船,成了我們“搭便車”的交通。短短一百多海里的距離,讓“日行百里”都變成了奢望。
交通只能靠等,“等交通”也成為官兵日常聊天的一個流行語。部隊特意在三亞設立了辦事處,作為官兵上下島“等交通”的驛站。雖說三亞是一個美麗的海濱旅游名城,但每一個守島官兵都會急切地打聽何時有交通回到自己的島上,因為只有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有了交通并不一定就能到達自己所在的小島,大多數小島官兵還要從一個島轉到另一個島,再從另一個島轉到更遠的一個島。如此反復轉船,運氣好的話等個把禮拜,運氣不好的話,遇上個臺風、寒潮之類,兩三個月還不見得能如愿以償,于是就出現了三亞買的小鴨苗到中建已變成大鴨子啼笑皆非的故事,也讓我們訂的各種報紙從日報變成月報或者季報。
急于回去休假的官兵對這個“等”字更是體會深切,特別是家里出事或者訂好婚期的人更是叫天不靈,叫海不應。離大陸最遠的中建島就發生過“三封電報”忠孝難兩全的感人故事,更多的是許多平凡的小島官兵不僅“等”掉了預定的相親日期和結婚日期,“等”掉了美滿的婚姻。在這個愛情幾乎要變成快餐的時代,有幾個現代女性愿意為小島官兵等待呢?
島水
聽說過海水、湖水、河水、泉水,到西沙之后才知道還有“島水”。
“島水”,顧名思義是島上的水,是海水經過珊瑚砂石過濾后在島上打井抽出來的水,色澤渾黃,味道咸澀,不能食用,只能作為洗澡和菜地灌溉。西沙群島地下沒有淡水,生活用水全靠雨水和大陸補給,運上來的水成本也差不多貴如油了。因此對淡水的使用有著嚴格規定,每人每天25公升的定量。在這個典型的“四高一多”的小島上,這點水僅僅能夠滿足做飯、飲用和洗臉漱口,于是“島水”就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奢侈品了。
訓練、勞動之后,痛痛快快地沖個涼是一件美事,可“島水”卻不怎么地道,雖然也能起到清涼去污的作用,但無論你抹多少香皂也只有象征性的幾個泡泡,無論你怎么擦洗都感覺身上滑溜溜的沒有洗干凈,粘粘的還有些癢,時間長了還容易患上皮膚病,嶄新的一條毛巾,用一次就變得黃黃的失去本色,不到一個月就變成了爛布條。
這個沒有女性的小島,有經驗的老兵總在洗完澡后站在太陽底下曬曬或等身體干爽后才穿衣服,對身體進行全面消毒。一次軍事高科技講座讓我們得知,美國或俄羅斯的間諜衛星能分辨出地面上十厘米的東西,一時間嚇得我們不敢在太陽下暴曬身體了。可后來還是受不了“島水”的腐蝕,依然照舊。在島上,如果能來一場大雨,官兵們那高興勁不亞于過年,一個個拿著毛巾、香皂沖向雨中,任憑雨點狠狠在身上敲打,也要享受一把“天浴”帶來的暢快。
若干年后,相信每個曾經在西沙奮斗過的官兵都不會忘記這個我在西沙群島上打井是件困難的事情們又愛又恨的“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