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生命,因為一首歌而永生不滅,那就是他
北京展出聶耳全身像,聶耳全集修訂出版;昆明奏響聶耳音樂會;上海觀摩音樂劇《聶耳》。100年前的2月14日,國歌曲作者聶耳在云南玉溪出生。100年后的今天,北京、上海、云南各地以不同形式的活動紀念這位英年早逝的偉大的人民音樂家。
聶耳是我國新音樂的先驅,是中國音樂史上一面光輝的旗幟。被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之一。他1932年進入聯華影業公司,并組織“中國新興音樂研究會”,1933年開始為左翼電影、戲劇作曲。1935年7月1日,聶耳在日本藤澤市游泳時溺水身亡。聶耳的一生只有短短23年,但是在他短暫的青春年華里,憑借天才、勤奮和熱情,聆聽勞苦大眾的心聲,積極投身革命,創作了40多首膾炙人口的歌曲,傳唱至今。特別是他在1935年初譜寫的《義勇軍進行曲》,在民族危亡時刻,抒寫了中國人民保家衛國、不屈不撓的戰斗歷程,向全中國人民發出了救國救亡的最強音。
有資料說,1940年世界著名黑人歌唱家保羅·羅伯遜在紐約的一個音樂廳,演唱了這首歌,第二年他還灌制了一套名為《起來》的中國革命歌曲唱片,宋慶齡親自為這套唱片撰寫了序言。
1949年9月28日的《人民日報》發布了“以《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的消息,從此這首歌響徹新中國。
在聶耳去世后的70多年里,人們始終不曾忘記他。去年聶耳的遇難地日本藤澤市在鵠沼海岸為紀念他新立了一座中文紀念石碑。還有一位日本傳記作家齊藤孝治,在上世紀90年代,用自己的退休工資8次來到中國采訪聶耳的故事,最終寫成了《聶耳——閃光的生涯》傳記。據聶耳的侄女聶麗華老人介紹:“齊藤孝治當時想世界上每個國家選擇一個人來寫傳記,中國他選擇了聶耳。在聶耳遇難的藤澤市,日本民間還捐款為他修建了衣冠墓,上世紀60年代被海嘯破壞了,后來又捐款再次重建。他們佩服聶耳,覺得聶耳是民族英雄。”
在昆明紀念聶耳誕辰100周年系列活動新聞發布會上,我們還聽到了這樣的發問:聶耳精神和聶耳文化,如今到底有多少真正滲透進了這座城市的血液?除了《義勇軍進行曲》,今天的人們對聶耳還了解多少?走出云南,又有多少人能將聶耳與昆明聯系起來?
文化名人是一座城市可遇不可求的稀缺資源,是一座城市文化命脈和集體記憶的一部分,他們可以塑造一座城市的文化個性進而確立一座城市的文化特色。對于自身文化的堅守和傳承,是一座“勿忘歷史”的城市應有的態度。
可事實上,除去西山上的聶耳墓、甬道街上的聶耳故居等屈指可數的幾處實體建筑,在今天的昆明街頭,已很難尋覓到聶耳元素。如果不是紀念日,也很少有市民會想起,這座城市曾經誕生過這樣一位偉大的音樂家。
從這個意義上說,有許多工作,一定要做在平時——對于包括聶耳在內的文化名人,不能等到他們的生辰或忌日,才想到要去紀念。正如一座城市獨特的文化內涵,不能等到快要失去時,才猛然去珍惜。(胡洪江《人民日報文化博客》,本刊有刪改)
◎話題拓展:聶耳的精神與國歌同在;聶耳百年誕辰紀念引發的冷思考;熱鬧與寂寞;淡忘和忽略;冷視點與熱思考……
人們為什么淡忘了聶耳
肖復興
2月14日是情人節,誰都知道。但這一天也是國歌曲作者聶耳的百年誕辰,卻少有人提及。新聞上,昆明有諸如專場音樂會之類的紀念活動,但在現實層面,人們對聶耳的了解,除了《義勇軍進行曲》,又還有多少?
聶耳出生在100年前情人節這一天。100年后,聶耳的名字已經趕不上情人節的玫瑰暢銷。在眾多繽紛如花盛開的音樂家和歌星中,聶耳已經淡出了不少人的視野。在聶耳誕辰100周年的日子里,很少見到報端對他的介紹和紀念文字,倒是如山如海的玫瑰花叢占據了很多報刊頗大的版面。雖然我們經常在各種集會上齊聲高唱國歌,但不少人記不起了國歌的作曲者,這位23歲就過早離開我們的偉大音樂家。
其實,這首誕生在上世紀30年代由田漢作詞名為《義勇軍進行曲》的歌,如今,過去了不過才70多年的時間。在抗日戰爭的年月里,面對民族最危難的時刻,全中國人民發出的“起來,起來”,和“前進,前進”的聲音,曾經震撼歷史。為什么可以這樣迅速被淡忘?
不禁想起法國當代歷史學家比爾·諾哈說過的話:隨著消費時代的到來,一場以發展為指歸的現代宏大敘述正在登場。于是,這樣的現代化的大敘述必然要抹殺革命記憶。如今,我們不幸被他所言中,我們面對聶耳的淡忘和忽略,正是這樣被抹殺的記憶中的一種。盡管是無意,但這樣的無意或許更為可怕,因為這幾乎是集體的無意識,在潛移默化中已麻木了我們的神經。
消費時代的到來,娛樂至死時代的到來,我們的目光容易變得近視,只盯著眼皮底下,注意力集中在被一時照射來耀眼的追光之下的方寸之地。因此,不要說如蒲公英一樣漫天飛舞的歌星吸引我們的眼球,就是靠淺薄逗笑的笑星都可以令我們耳熟能詳。將一個歷史中的音樂家拋棄在遺忘的風中,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因為,在這樣現代化大敘述時代,歷史也是被用來消費的,所以,我們才會看到被重新組裝的炫人眼目的諜戰劇或古裝劇在盛裝流行,劉羅鍋當然比聶耳要容易讓人們留下的記憶深刻。因為這樣的消費敘述,幾乎成為了一種供需關系更廣泛的相互需要。
如果說,權力和資本可以書寫歷史,那么,文字和聲音也是可以書寫歷史的,音樂就是聲音書寫歷史最好的物證。在我國,誕生在烽火年月的《義勇軍進行曲》就是那個時代的聲音歷史,還能找得到這樣一首與之比肩的歌曲嗎?沒有,所以,它當之無愧眾望所歸的是我國的國歌。這樣屬于聲音的歷史,在音樂方面,聶耳永遠應該被我們記住并懷念。
記得1940年,美國黑人歌手保羅·羅伯遜,第一次聽到這首《義勇軍進行曲》,非常激動,他學會了歌中的中文,并在紐約露天音樂堂用中英文演唱了《義勇軍進行曲》。他用音樂向浴血奮戰的中國人民致敬,也向聶耳致敬。他后來出版了包括這首《義勇軍進行曲》在內的歌曲唱盤,起名就是這首歌曲的英文名《起來》。而且當年,保羅·羅伯遜預言,這首歌曲將會成為中國的國歌。以后,一直到他去世之前,還想到誕生過聶耳這樣偉大音樂家的中國來訪問。
一個與中國相距遙遠的、一個與聶耳素不相識的美國歌手,對聶耳擁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并至死記住聶耳這個名字。我們不是應該比他做得更好才對嗎?
會唱這首國歌,當然重要;記住這首國歌的作曲者,一樣重要。它不僅象征著我們民族的情感,也表達著我們對歷史與現實相關的一種態度。
(原載于2012年2月15日《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