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心上一片田

語文課本《項脊軒志》里有幾句話總是浮現在我的腦海里，令我念念不忘。“……又雜植蘭桂竹木于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這樣樸素淡雅、怡然自得的生活足以令人向往了吧：幾架舊書，一盆植物，明月清風……這幾樣便足夠滿足一顆平靜知足的心靈了。試想，作者雖仕途不暢，未能飛黃騰達，但能輕輕關上俗世的喧囂，書案茶幾邊，寂然冥坐，耳邊只有萬籟之聲——也自有一番獨立、清高的人格啊。

這又讓我想起一句詩：“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一方清澈的池塘，天光、云影作伴，自足自樂，清明在心。我心中油然傾慕起這淳樸、超脫的古人遺風來，回想現代生活的喧囂、浮躁，我想，要擁有一顆古人之心，達到這種清靈的意境，該需要多么堅定的心智，多么超脫淡然的品行啊！

每每想起這些，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小時在山區老家的生活。爺爺奶奶在青山間守著一方故土，房舍雖已加固卻依然是歷經滄桑的舊屋，做飯用的是灶臺，柴火是山上撿回的枯枝，灶中是十分清淡的食物，那灶中的炭火，便是冬日最好的取暖材料……白天村里人都去田間勞作，院前只有家狗、母雞散步；晚上亮起昏黃的小臺燈，爺爺還在默默地炒著稀稀拉拉的茶葉。他們房間里是有一臺小電視機的，但我發現電視里雪花飛舞，人影綽綽，聲音不清，爺爺卻倚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或許，他并不在意節目內容是什么，只是想讓周遭顯得不那么冷清吧。

在城里搬進新家的我們，有了足夠明亮寬敞的房間供爺爺奶奶居住，但他們仍執意留在老家。他們舍不得那片青山，那方田土，舍不得那炊煙與雞鳴交織的鄉間生活。他們擔心當生活只剩下一座大房子，一臺五彩斑斕的大電視，一些人為的綠色后，他們是否能夠習慣。我心里明白，他們過不慣這局促的城市生活，所以，我們沒有勉強老人。

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一日我和父親一起去看望他們，門虛掩著，家里沒有人。找到山上，果然，在細雨蒙蒙的茶地里，奶奶戴著斗笠，臂彎里挎著一籃茶葉，緩緩向我們走來。

我發覺奶奶的藍色布衣肩上有一塊都被雨水打濕變成了深藍色，奶奶卻盈盈地笑著，毫不介意，眼中是靜謐欣喜的光。

我突然明白了，老人的心上也有一片無人打擾的田地，映著天，映著云，映著一種淡泊自得的堅守。

愿得心上一片田，淺淺漣漪，云淡風輕。

（指導老師 何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