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隨母親在醫院等電梯。
對面站著一位老人。他的臉色枯槁如浸淫在藥壇里多年的黃連,眼皮子往下耷拉著,眼瞼腫大,雙眼渾濁。他委實瘦得很——灰黑的毛衣勉強靠著瘦弱的骨架撐起,藍黑的秋褲里也顯得空蕩蕩的。他正如一個火柴人,伶仃地支在那里,籠在一片蕭瑟中。讓人詫異的是,他的肚子如同懷胎十月的孕婦般高高隆起,引來不少人注目。
母親跟他搭話:“您老人家這是怎么了?”老人重重地咳了一通,停歇后苦笑道:“肝癌、肝積水,全攤我身上了。”許是少有人同他說話,老人便絮絮地說開了。老人膝下有兩兒一女,老伴尚健在。大兒子本是某社區居委會的二把手,前些年因參與賭博欠下賭債躲到外地去了。“我那大兒子是最孝順的,若他知道我病了,他定是會來看我的。”老人聲調低沉地說,隨后聲調轉高,“我找算命先生算了,他今年一定會回來的!”他的眼睛此時亮著光芒,仿佛是小孩在炫耀他的糖果一般。老人獨住在醫院里,老伴在家,另外的一兒一女不孝,未曾來盡力。“他們都盼我這糟老頭子死,可我偏不。”“真是難為您老人家了啊!”母親感嘆著。老人眉眼含笑:“活著才是最好的!”然后用手扶著腰緩緩地離開,留給我們一個背影,一個堅強的背影!
我不禁思緒萬千,我想他腹中鼓脹的,那不是病痛,不是愁苦,而是一顆堅強的心,極度堅強的、對生命無比熱愛的心! 是的,活著才是最好的,活著才能有希望,才能擁有一切。我不由得想起那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海子,他最后臥軌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海子遠沒有自己詩句中所寫的豁達與堅強。而如今,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卻做到了。對生命,無論何時,我們都要敬畏,都要珍惜!
(指導老師 曹令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