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亮劍”痛殲日本皇族精英

1939年初，八路軍115師部分主力挺進山東，連續粉碎了日偽軍多次“掃蕩”，迅速打開局面，并于同年8月在魯西梁山地區全殲日軍裝備精良的王牌大隊，創造了抗戰史上中國軍隊首次以同等兵力、劣勢裝備消滅日軍成建制部隊的“模范殲滅戰”，演繹了強敵面前敢于“亮劍”的精彩戰爭活劇。

東進“亮劍”

1937年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很快侵占了我國華北、華中、華南廣大地區，國民政府正規軍多次會戰，官兵犧牲慘烈，卻無法挽回喪師失地的局面，以致日軍總結出“作戰指導定律”：“1個大隊（營）可以對付支那軍1個師。”然而，這個“定律”卻被我軍名將陳光指揮的梁山殲滅戰徹底打破。

陳光，原名陳世椿，1905年出生于湖南宜章縣農民之家，讀過3年私塾，14歲棄學務農。1926年北伐軍入湘，陳光加入農民協會和中國共產黨。1928年1月，朱德、陳毅率南昌起義余部至宜章，陳光以埋藏的12支步槍組建農民赤衛隊，參加湘南暴動，隨后上了井岡山。1930年6月在文家市一次戰斗中，時任營長的陳光負傷，子彈穿過右膝，卡在骨縫里，戰士們把他抬上擔架，他卻掙扎著爬回陣地指揮戰斗，直到將敵人擊潰，其悍勇頑強可見一斑。長征途中，陳光任紅二師師長，負責掩護軍委縱隊，搶渡烏江天險，攻遵義，克婁山關，屢建戰功，尤其他帶領紅二師紅四團創造了“飛奪瀘定橋”的奇跡，使紅軍暫時擺脫險境。抗戰爆發后，陳光擔任八路軍115師343旅旅長，1937年9月參加平型關之戰，殲滅日軍千余，一個月后再戰廣陽，又斃傷日軍千余，次年3月被八路軍總部任命為115師代師長。

1937年10月，日寇3個師團進攻山東，軍閥韓復渠不戰而逃，中國共產黨高舉抗日救亡大旗，在山東各地發動群眾起義，創建了抗日游擊武裝共8個支隊。1939年初，八路軍115師師部及343旅（欠685團）以“東進支隊”的名義，在代師長陳光和政委羅榮桓的率領下，迅速挺進山東魯西平原。同年3月，陳光指揮在鄆城地區向日偽軍展開攻勢作戰，拔除敵偽據點，擊斃日軍“指導官”數十人和偽軍1個團，隨后又指揮部隊連克運河沿岸的敵偽據點，樹立了八路軍的聲威。5月，陳光帶領主力東進，有力威懾了津浦鐵路中段的日軍，并在肥城陸房地區粉碎了日偽軍5000余人“九路圍攻”，斃傷日軍聯隊長植田大佐以下1300多人，開創了魯西抗日新局面。

驕狂冒進

八路軍的行動震動了山東日軍，盡管日軍情報部門得到了八路軍挺進山東的情報，還給部隊下發了《對一一五師作戰研究》指導手冊，但實際上對八路軍的戰略戰術和陳光的指揮才能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為了鞏固其占領區，1939年7月，駐津浦路日軍第三十二師團按照“１個大隊對付支那軍１個師”的“慣例”，抽調了1個野戰步兵大隊負責“掃蕩”，又特地加強了1個騎兵中隊、1個炮兵中隊和1個連“皇協軍”，氣勢洶洶地撲向魯西平原。

來犯的日軍指揮官是長田敏江少佐，本來一個少佐大隊長在日軍中比較常見，但長田敏江卻非同一般——其出身日本皇族，是“重點培養對象”，來華前，日本天皇還專門召見鼓勵了他，這次“掃蕩共產軍”就是長田敏江主動請纓。而這位年輕氣盛的皇族少佐自侵華以來，未遇到過中國軍隊像樣的抵抗（日軍高層不可能把他放到臺兒莊等血戰中“鍛煉”），因此這次壓根兒沒把八路軍放在眼里，將“掃蕩”視為“皇軍武裝大游行”：每天固定以騎兵和偽軍開道，日軍步兵大隊居中，后面是十多匹騾馬拖拉的意大利野炮壓陣，甚至連前哨警戒都不派。

8月1日上午，陳光、羅榮桓正和115師直屬隊召開軍民聯歡會，騎兵偵察員策馬送來汶上縣地下情報站的緊急情報：日軍少佐長田敏江率領600多人的日軍加強大隊和部分偽軍，由汶上縣城出發，正向我梁山根據地進犯。而此時八路軍115師東進主力已開赴魯中南新區，魯西僅留有師直特務營和686團2個連，總兵力不足600人，陳光直接掌握的不過400人上下，數量不占優勢，裝備更落后于敵，在緊急作戰會議上，有人對能不能打這一仗有所顧慮。但陳光仔細研究后，決心以現有兵力殲滅這股驕狂冒進的敵人，還向與會人員作了敵情分析：來犯之敵裝備優良，訓練有素，但孤軍深入，驕傲輕敵；我軍是久經沙場的紅軍基干部隊，地形和群眾基礎對我有利。“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這小鬼子既然打老遠來‘掃蕩’咱們根據地，就不能讓他輕易回去！”當即決定“亮劍”。

羅榮桓立即向指戰員們作了戰斗動員，并動員群眾迅速轉移。陳光與指揮員們制定了殲敵部署：利用高過人頂的“青紗帳”作掩蔽，以少數部隊襲擾、疲憊敵人，師直特務營和686團10連、12連在梁山南面的前集、獨山兩個村子四周擺下“大口袋陣”，等敵軍人困馬乏，果斷殲滅。

梁山絕殺

8月2日清晨，長田敏江所部排著浩浩蕩蕩的行軍隊形，開進了梁山地區。為了“示威”，他命令在距離我根據地還有幾里地時就架起野炮，漫無邊際地亂轟一氣。我特務營2連迅速讓開大道，隱蔽在兩側高粱地里，待敵大隊人馬過后，暗暗跟上。為了將敵人引入預定的圍殲地域，特務營一位偵察排排長還扮成“維持會長”，領著幾個“良民”打著“膏藥旗”迎候，請“皇軍”吃瓜喝茶，熱情地將他們“忽悠”到了前集村。

人困馬乏的日軍進村后，正準備休息，卻沒發現村民。長田敏江感到有些蹊蹺，命人去找“維持會長”問個究竟，然而村里始終見不到人影。就在長田敏江等幾個日軍軍官疑惑地討論之際，擔任襲擾任務的特務營1連、2連突然從南北兩面發動襲擊，日軍就這樣稀里胡涂地損失了1名中隊長和10多名士兵。長田敏江命令炮兵向我軍撤離的方向轟擊，發泄了一通心頭之恨，一無所獲。

長田敏江不敢大意了，派騎兵和偽軍前出搜索，整個大隊隨后跟進，折騰大半天也未發現敵情，這才放心地帶領人馬到了梁山西南突出部的山腳下。不料，早已等候在此的我特務營1連、2連和騎兵連按照作戰預案，發起了第二輪突襲，日軍又有數十人斃命，而且被打得暈頭轉向，實在搞不清對手究竟在哪里，一面氣急敗壞地向梁山四周開炮轟擊，一面由日軍步兵大隊占領前面的獨山村和村外的亂石崗。

陳光見敵人已進入預定的圍殲地域，便命令部隊迅速撤離。日軍占領獨山村和亂石崗后，向四周進行了長時間的火力偵察，卻未發現任何動靜，連村里“失蹤”的老百姓也沒有找到。此時，天色逐漸黑了下來，長田敏江以為強大的火力轟擊已迫使八路軍逃到了山里，現在平安無事，于是命令偽軍到村外的亂石崗警戒，日軍全部進獨山村休息。

午夜時分，隨著一顆信號彈升起，已將敵悄悄包圍的我軍迅速發起了猛烈攻擊。騎兵連首先從西北角沖進村子，一頓馬刀劈殺，將敵警戒分隊全部報銷，跟進的是我特務營和686團12連，許多還光著身子的日軍士兵沒來得及拿槍就被我軍馬刀“送回老家”。長田敏江慌忙從行軍床上爬起來，指揮部下抵抗，但日軍更多的是向四周漫無邊際地還擊。此時，在村外亂石崗警戒的1個連偽軍沒來得及反應，被我686團10連控制要點，在一片“繳槍不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喊聲中繳械投降。

長田敏江驚魂稍定，一面指揮日軍就地頑抗，一面試圖奪回村外制高點亂石崗。在機槍和擲彈筒掩護下，日軍2個中隊向我686團10連陣地發起了6次沖鋒，均被我軍以手榴彈和肉搏戰反擊下去。當敵軍發起第7次攻擊時，我軍陣地上僅剩30余人。危急關頭，日軍側后突然殺出一支隊伍，原來我軍遠在幾十里外執行任務的686團11連聞訊后，以急行軍速度趕來參戰，以出其不意的集群手榴彈向日軍發起攻擊。呼嘯而起的手榴彈帶著死亡的氣息，準確地落在了密集沖鋒的日軍頭上，爆炸聲震耳欲聾，橫飛彈片炸得日軍魂飛魄散。在我軍兩面夾擊下，日軍第7次沖鋒被打垮了。隨后，我10連、11連聯手向村中敵軍壓去。月光下，到處是我軍大刀、刺刀上寒光閃閃，幾經拼殺，肅清了外圍之敵，還奪得日軍3門野炮。

經過幾個小時的拼殺，日軍傷亡過半。驕狂的長田敏江這才明白遇到了前所未見的強大對手。于是，他一面向濟南日軍第三十二師團發電求救，一面集中所有殘余兵力，在20多挺輕重機槍和10余具擲彈筒的掩護下，向我軍堅守的村口發起連續沖鋒，企圖拼死突出包圍圈。我軍則用長征中繳獲的國民黨軍一挺馬克沁重機槍，以600發/分的高射速巧妙而激烈地掃射，將瘋狂沖鋒的日軍成片打倒。為彌補速射火力的不足，我軍還組織了十幾支步槍“放排子槍”，形成集火射擊，很快就將拼死沖向村口的日軍打了回去。絕望中，長田敏江又指揮訓練有素的日軍分成數十個戰斗小組，向我軍兇猛反撲，企圖用“四面開花”的戰術盡可能殺出重圍。我軍立刻針鋒相對，將敵分割包圍起來，盡管日軍官兵在“武士道精神”支持下頑強作戰，但面對更為頑強且身經百戰的紅軍老部隊，最終還是被挫敗回去，日軍軍官幾乎全部戰死，陣亡官兵的尸體布滿了村子的各個角落。

完勝余波

長田敏江感到末日來臨，于是把所有殘存的日軍官兵都集中起來，搶占了亂石崗下的幾個舊石灰窯和兩處馬車店房子，拼死頑抗。這時被我軍轉移出去的老百姓聽說八路軍正在痛殲日寇，紛紛趕回來助戰，冒著槍彈，幫助我軍抓俘虜、抬傷員。在群眾的支援下，我軍向日軍殘部發起了最后的攻擊，經過猛烈的火力突擊和慘烈的肉搏戰，終于消滅了作困獸之斗的頑抗之敵。此時日軍士兵的抵抗意志已完全崩潰，其中有七八名躲在石灰窯抵抗的日軍經我敵工干部喊話爭取后，一個個灰頭土面地從窯洞里爬了出來，向八路軍繳槍投降，成為當時少見的日本戰俘。至于幾個乘亂逃出村子的日軍士兵，很快被我騎兵連攆上，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們活捉了回來。

當東方吐出魚肚白時，戰斗結束，日軍這支前來“掃蕩”的精銳野戰大隊除24人被俘，其余全部覆滅在我軍“亮劍”之下。此次戰斗，我軍繳獲九二步兵炮1門、意大利造野炮2門、電臺3部、輕重機槍20余挺、步槍數百支。打掃戰場時，我軍在舊石灰窯外的一處洼地里發現了一名身穿白襯衣的日軍軍官尸體，一把指揮刀從前胸穿過后心，成“大”字形躺在污血中，雙眼似乎不甘失敗地大大睜著，旁邊一套較為考究的呢子軍服的胸章上寫著“第三十二師團長田大隊少佐大隊長長田敏江”——長田敏江深知此次失敗讓日本皇族的顏面丟盡，即便能回去，在一群好戰的同僚面前也抬不起頭來，于是便在覆滅之前切腹“謝罪”。

長田大隊的覆滅和長田敏江的死亡，給山東日軍以精神上的沉重打擊。戰后，日軍對此次戰斗和長田敏江的身份密而不宣，但連續召開了多次作戰檢討會，第三十二師團師團長木村兵太郎以下一大批軍官相繼被追究責任，同時也使得日軍開始對八路軍“另眼相看”，以1個大隊就可對付中國軍隊1個師的“作戰定律”從此劃上了句號。日軍華北方面軍還專門組織情報部門撰寫了《陳光部作戰研究》的小冊子，下發山東等地日軍，供他們指導與八路軍作戰之用，足見此戰對其的震撼。

同年8月7日至8日，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和副總司令彭德懷聯名向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發出兩封戰績電報：“掃蕩魯西之敵，被‘陳師’粉碎后，本月又復將山口長田全部殲滅……”（電文中的“山口長田”即長田敏江）。在對日作戰中連連失利的蔣介石此時正急需各地抗戰的“利好消息”，接電后便馬上復電，對“陳師”的戰績深表嘉獎。

這次戰斗，八路軍115師創造了中國軍隊在劣勢裝備、兵力同等的情況下，全殲日軍一個成建制混成加強大隊的出色戰例，被八路軍總部和國民政府譽為“模范的殲滅戰”。此戰勝利結束后，陳光和羅榮桓的威名很快在山東各地流傳開來，軍民們一提到115師，便稱其為一個人名——“陳羅”。隨后“陳羅”和山東地方黨政緊密配合，迅速建立和擴大了抗日根據地，粉碎了日軍無數次“掃蕩”，取得了甲子山、剡城等一系列戰斗勝利，部隊以挺進山東時不到一旅之眾，發展到抗戰結束時的10余萬大軍，陳光為此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抗戰勝利后，陳光又趕赴東北，先后擔任東北民主聯軍六縱司令員、哈爾濱軍區司令員、東北野戰軍副參謀長、第四野戰軍副參謀長等職，為東北解放戰爭的勝利建立了重大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