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四月的黃土高原大地,滿眼已是一派碧波蕩漾的海洋。樹木換上了新裝,嫩綠、草綠、黛綠。我漫步在鄉村小路,微風吹過,一股股淡淡清香撲鼻而來,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醉人的花香。哦,我猛然醒悟,此時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生長在村頭、山野里的槐花,到了每年的這個時節,就會不甘寂寞,爭相開放。槐花特有的那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潤人心田,使我陶醉其中,瞬間勾起了我兒時的記憶。
兒時的記憶是美好的,兒時的快樂是單純的,兒時的天真是無邪的。回想起兒時的往事,歷歷在目。兒時,在我家周圍的坡洼上,到處是父親親手植下的一棵棵槐樹和各種果樹。每到槐花盛開的時節,我家的一棵棵槐樹竟相爭艷,院子里處處飄散著槐花香。聞著槐花的香味,使我們兄妹們不能安心做作業,老想著去玩,去采摘槐花。于是我們三下五除二寫完作業,便提著籃子,拿著父親制作的修剪樹木的鏟子去我家坡洼上采槐花。在那個物質生活還不充裕的年代里,別人家的槐花是不能采的,樹上的桃子、杏子、果子也是不能隨便摘吃的。如果采摘,會被鄉人認為是偷。有時候孩子們摘的吃了,輕者被主人罵上幾句,回來后還會被父母責備。重者主人找上門來,那就要受到父母狠狠地訓斥了。所以父母為了我們兄妹,在院子里栽滿了各種果樹。而在院子周圍栽植槐樹,是因為槐樹是一種鞏固水土流失的優良樹種,對土壤適應性很強,具有一定抗旱能力,不管環境多么惡劣,生長條件多么艱苦,都能茁壯成長。所以常常被人栽在山坡上或溝道里,它總是默默無聞地為鄉親們撐起一道綠色的屏障。去采摘我家的槐花,我們當然是不害怕了。
采摘槐花,是最有趣的事情。兄弟姐妹們在我的帶領下,來到槐花樹下,我爬上樹去,他們在樹下等著。我騎在樹干上,身體微斜,一手抱住樹干,一手伸出去擰下一枝頭,首先忙擼一串,塞在嘴里,咀嚼著槐花發出的絲絲甜味。樹下的弟弟妹妹們看著我在樹上吃著槐花,口饞的他們急著吼著讓我給扔下去,我在樹上邊咀嚼邊采摘,并不時扔給樹下的弟弟妹妹們。他們爭先去搶,共同咀嚼這槐花的香味。玩夠了,吃夠了,我們就用鏟子,把開滿槐花的樹枝用鏟子用力往下一鏟,連枝帶花全部下來了,漫天飛舞的槐花瓣,雪片一樣灑在我們頭上、身上、地上。我們把大點的樹枝撿來堆放在一起,席地而坐,邊擼邊把嫩嫩的槐花放在籃子里,把籃子摘滿,兄妹幾人伸伸懶腰,揉揉坐麻的雙腿,提著籃子,拉著鏟下來被擼完槐花的槐樹枝互相打趣著,在嬉笑中滿載而歸。
蒸槐花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同時槐花也是一道既營養又健康的綠色食品。可以說在鄉村這個季節,最好的美食是槐花拌洋芋擦擦蒸著吃。母親先把槐花用清水洗凈,放在篩子里濾去水分,然后擦下洋芋和槐花用面粉拌勻,放在鍋里蒸熟。母親會在蒸槐花的時候,把要蘸的調料調好。而我們迫不及待地等在旁邊,有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咽幾口口水,看到我們這個嘴饞樣,父母就會露出微笑,我也會討好地陪著笑,眼睛卻一直盯著鍋,希望槐花蒸擦擦趕快蒸好,生怕吃不到。等到揭鍋,就趕快往自己碗里盛,然后,放上母親調好的調料,我再加上香油、芝麻等調料和剛出鍋還冒著香氣的槐花一起調拌,吃一口,香綿松軟,那種香甜,能沁到人骨子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淡淡的幽香被慢慢淡忘。再次看到槐花,心中充滿了欣喜。
又到槐花飄香時,我走在異鄉的鄉村小鎮,望著滿樹的花朵,嗅著浸人的香氣,忽然使我想起了母親做的可口的蒸槐花,其實記憶中的槐花帶給我的,除了那齒留余香的蒸槐花外,更多的則是使我想起了童年鄉村生活的時光。
記憶麻雀
陜北黃土高原上見到最多的鳥便是麻雀了,在高原的任何地方、任何角落都能掠見麻雀的影子。在鄉下工作的時候,每天早上在鳥雀們的“喳喳”叫聲中起床,開始一天新的生活。由于麻雀在周圍太多見了,所以我也就沒有給予其更多的關注。
但是最近在吳堡人社區的《原創攝影》欄目里有狗旦先生
拍攝的一組作品——《麻雀》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照片中的兩只麻雀臥在一問廢棄了的窯洞的窗欞上,相依相偎的情景很是感人。此刻有它們點綴在這窗外,愣是給這寂寞曠達的空間添了許多溫馨氣息。它們不時地頓首交談,吱喳的聲音單調卻不乏味,簡樸不失清澈。雖然分辨不出它們言語的具體內容,但卻可以分明感受得到這是兩只恩愛鳥,也許是正處于熱戀階段,也許已是一對美滿夫妻。那種比翼雙飛、耳鬢廝磨的熱乎勁,著實讓人感動,讓人羨慕,讓人流連。于是,每每打開吳堡人社區總不由得要欣賞一下那組照片,欣賞一下那一對可愛的麻雀。欣賞中,也漸漸勾起了我對兒時生活的點滴回憶。
我的童年時期,那時的麻雀特別多,成群結隊,到處都是。一到傍晚,數萬只麻雀歇息樹上“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成為鄉村一景。我們這些孩子們每天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總要拿著彈弓去打鳥,可是也從來都沒有打中過,換來的全是家人的訓斥,害怕我拿彈弓打到人家娃娃的身上。于是我只好在星期天偷偷地拿著棍子去掏麻雀窩。
在農村,用石頭新修建的窯洞和廢棄的窯洞里石塊之間有一定的縫隙,麻雀就在清明的時候把窩做在縫隙里。我就站在很遠的地方觀察,只要一看到麻雀飛到那一孔新窯或廢棄的窯洞里,我就趕快跑進窯洞,觀察墻縫隙里露出幾根草或墻的縫隙下有白色的鳥屎,就站在下面用棍子插進石縫里用力攪動。但是也沒能掏來一半只,因為窩里有的最多就是幾只麻雀蛋。回去告訴奶奶,奶奶不忍心我們這些不諳世事的孩童去傷害那些小動物,就嚇唬我們說,小心哪天掏來一條蛇,聽人家說,一個娃娃去掏鳥窩,結果沒掏來鳥,被鳥窩出來的一條蛇給咬了。在鄉下流傳的話說被蛇咬了是活不了的,所以聽了奶奶的話,再也不敢去掏啥鳥窩了。只是那種孩童的無知和無趣讓我記憶猶新。
每年的秋天,到谷子成熟的時節,一群群的麻雀到田里啄食即將成熟的谷子,弄得農人們心煩不已,就用兩根棍子扎成個“十”字,穿上人們的舊衣服,像人一樣戴上頂草帽,像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一樣站立在那里照看莊稼。手上拿著兩個塑料袋,隨風擺動,不時還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真是黃土高原上的一景,對鳥雀的破壞還真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后來,隨著人們對各種農作物使用的農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高原上的各種鳥雀慢慢地淡出了人類的視野,雀影更是越來越難尋,春天再也沒有了“處處聞啼鳥”的景象了。
庚寅盛夏,一個朋友來吳看我,我陪他去毛主席東渡的地方參觀,也順路看望在鄉上工作的妹妹。路上,路中的一個鳥雀被一輛無情的車子軋死了,而旁邊的另一只鳥雀則在不停地傷心鳴叫著,看到此景,我不由放慢了車速,而當我的車快要開到那只死去的鳥雀旁邊時,另一只傷心的鳥雀才“喳喳”地鳴叫著離去。就在我的車子剛剛駛過去的時候,我從車子的觀后鏡中又看到那只鳥雀又飛到了那只死去的同類旁邊“喳喳”地叫喚著。我這時很想停車,走下去看看那只傷心的鳥雀,但由于時間關系只能匆匆上路。一路上,剛才的情景使我的情緒很低落,這一景,給我的人生又上了狠狠的一課,動物界都有情誼,何況我們人間呢。
近年來,由于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態環境的改善,對自然生態有了正確的認識,黃土高原上開始了植樹造林,限制采伐,保護環境,各種鳥雀的種類和數量得以增加,體現出人類的覺醒和社會巨大的進步。政府也確定在每年4月的某一個星期為“愛鳥周”,以此來加強宣傳愛鳥的意義,再度喚起鳥類是人類的朋友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