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廊上的阿紅
阿紅是一條特別的狗。
它不是那種跟別的狗在一起就瘋跑狂叫的狗,它只喜歡陪我散步。有時候走在碎石小路上,它緊緊挨著我,柔軟光亮的皮毛蹭著我的腿。
“阿紅呀,”我總會說,“每天早晨咱倆一見面,你為什么看起來總是那么高興呢?”
當然,阿紅從來沒有用語言回答過我。如果它想“說”什么,它就用眼睛“告訴”我或者搖搖尾巴。
晚上,阿紅睡在前門廊。它躺在那兒,夢見悠長的夏日和沒有盡頭的散步,它的夜晚充滿了月亮、繁星、貓頭鷹咕咕的叫聲和鬼鬼祟祟鉆進田野里的幽靈般的白霧。
我想阿紅一定會從夢中醒來,抬頭四處張望。也許那時的它會感到有點兒孤單,也許它會很好奇為什么我睡屋里而它必須睡門廊……
你瞧,在阿紅生活的時代,像它這樣的鄉下狗還不準進主人的屋子。那些歲月里,大部分人甚至還不相信狗也有感情,雖然我相信。
是啊,在一片片田野和樹林中散步的那些日子里,我和阿紅互相幫助,彼此以獨特的方式觀察事物。雜草叢生的道路兩旁就像一座座博物館,而我們周圍的玉米地和大豆田就像馬戲場。
神秘
小狗阿紅的生活中,沒什么會比我的房子更神秘的了。
盡管阿紅可以在任意一塊地或樹林中撒歡,可以在所有的馬路或溝渠旁打盹兒,但它從來不踏進我的房門。我唯一沒有帶它去過的地方就是屋里。假如我進屋換一身別的衣裳出來,阿紅就會驚奇地盯著我。
“阿紅呀,”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走進屋里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啦?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屋里去了別的世界旅行,或者施展了魔法?你在門外聽著收音機里飄出的歡歌笑語,會不會認為我正在里面和小精靈、小矮人聚會呢?”
想到阿紅坐在門外可能會胡思亂想,我會哈哈大笑。沒錯,阿紅腦子里想的事最讓我浮想聯翩。
我曾經考慮過讓阿紅進來—只進來一小會兒—好讓我瞧瞧它左顧右盼的表情。
但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緊急情況
“阿紅!”我大喊,“你在做什么?”
四只小知更鳥拍打著翅膀,驚恐地尖叫著,在阿紅面前的草叢里無助地縮成一團。它們的媽媽在空中盤旋,一面尖叫一面猛拍翅膀,它太怕阿紅了,什么也做不了。
阿紅雙眼含笑,把這看做一場有趣的游戲。它濕乎乎的粉色舌頭從咧開的大嘴中耷拉出來。為了表示確實喜歡見到小鳥,它慷慨地用舌頭舔了舔其中的一只雛鳥。雛鳥被舔得踉蹌一步,向后跌倒在草叢里。
“汪汪……”阿紅吼了一聲。
知更鳥媽媽以為阿紅要吃掉自己的寶寶,從空中俯沖而下,尖利的爪子狠狠抓進阿紅的頭皮里!
阿紅嚇得“汪汪”直叫,夾著尾巴逃到了屋子的拐角處。
“阿紅啊,”我邊笑邊喊,“今天你發現了吧,有些東西是不能捉弄的!”
勇敢的知更鳥媽媽又朝我的頭頂俯沖過來,我也嚇得“哇哇”亂叫,迅速地逃到了屋子的那個拐角。
獵犬
那只老獵犬沖進我家后院,見什么嗅什么,好像這是它的地盤一樣。看見阿紅的狗食盆空空的,它沖我們皺皺眉頭,那樣子像是在說:“你們應該預備好食物等我來。”
阿紅和我都難以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粗魯的狗。
老獵犬的耳朵和下巴上的肉都松松垮垮地下垂著,每走一步,臉皮就抖一下,還發出哀嚎聲。它淌著口水,臭氣熏天。因為在田野里游蕩了一整夜,它的四只大爪子粘滿了泥巴塊。阿紅和我從它眼里可以看到“我迷路了”的神情。
我特別習慣阿紅的彬彬有禮、高貴自信,此時看著這只老獵犬,覺得有點惡心。就連阿紅仿佛也半是害怕,半是害臊,哆哆嗦嗦地偷偷溜到了我背后。
“阿紅呀,”我說,“它是從我們昨晚在布萊恩樹林里聽說的浣熊獵人那兒逃跑的。我來瞧瞧它項圈上有沒有主人的名字……”
我伸出手,走向老獵犬。
“嗷嗚……”一臉悲戚的老獵犬拖著跑不快的腿沖進玉米地,它雙眼充滿恐懼,發出瀕臨死亡似的哀嚎,直至沖到玉米地深處時,它才安靜下來。
“我很高興發生了這件事,阿紅,”我說道,“每一天我們都應該牢記你我共度的生命是多么特別,也要記住世事瞬息萬變。我們必須好好度過今天的每分每秒,就好像我們的生命明天就會變得跟那只可憐的老獵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