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到了春暖花開時節(jié)。
李潺兄通過“圓通速遞”郵來了他新近問世的第二部詩詞集《云卷云舒》,精裝,厚重。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樸素的封面。瞧!漫天云海里凸現(xiàn)的蒼老巖山上那一叢蒼松,雖說只見身影,但挺拔而高遠的神態(tài)卻分外清晰。
剎那間,就讓我居住的深山里一直是綿綿陰雨的日子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
我不得不坐下來細細品讀。
二
從行旅篇到情懷篇,又從硯池篇到題畫篇,跟著李潺兄幾乎走遍了神州大地。看他揮毫潑墨,聽他談天說地,微微閉著眼睛聆聽他言志述懷。
這就是文字的奇妙吧。或者說,這就是奇妙文字所具有的特殊魅力吧。
走了一圈,真叫我不知說些什么,也不知該怎么說。畢竟,我是山里人。
“翰墨丹青何盡愛,無涯藝海作高人。”這《花甲吟》(2004年5月)二首中的第一首。我想了又想,“藝海作高人”幾個字,應是這部書封面上那挺拔而高遠的蒼松的注腳,該是李潺兄心志實實在在的表白,也是全書的主干。
三
讀罷全書,回頭重溫“題畫篇”中李潺兄作于2005年5月那首《題竹八首》之四:
青葉重重翠色濃,風來搖曳不姿同。
平生但愛清高氣,總在筆毫揮灑中。
好一個“平生但愛清高氣”!
我相信,這“愛”,既是作者立志誓“作高人”的立足點,也是他走向“高人”的出發(fā)點。
品味這首小詩,“青葉”也好,“翠色”也好,“搖曳”也好,都是竹的形象——青青翠竹的形象、亭亭修竹的形象、郁郁秀竹的形象。而“筆毫揮灑”,則緊扣“題畫”——這不是大自然里天然的竹子,而是畫家筆下的美竹。這美竹,非但不缺乏蓬勃生機,而且有著讓人敬仰的清高氣。
這“清高氣”,既是美竹自身的內秀,也是作者精神的表達和寄托。有了“清高氣”,才有可能“作高人”。也正因為“清高氣”在,那“作高人”才不至于成為毫無意義的囈語,而是明明白白的志向和目標。
題畫詩寫到如此有形有質、有相有意、有境有志的分上,李潺兄的詩詞功力,可見一斑了。
四
以純熟的立意之功表述心志,固然是李潺兄在創(chuàng)作中特別傾注心血的藝術造詣,而與其配合的選材,卻也是他十分講究的一項功力。
編排在詩詞集最后的“題畫篇”,共六十八題近二百首,既有花鳥魚蟲,也有山川草木;既有單一的描繪,也有群體的書寫;既有一物一首,也有一物多首。而在一物多首中,最多的是《題梅》《題荷》,各十七首;次有《題菊》,十首;再次是前面提到的《題竹》,八首。七首的則有《題蘭》《題牡丹》。
作者選取它們,看似無意,實則有心。首先,在傳統(tǒng)文化中,梅、荷、菊、竹、蘭、牡丹之類,一提起它們,就知道是精神高潔的象征,自然而然便與“清高氣”聯(lián)系起來了。其次,作者用自己的心血刻畫,巧妙地賦予了它們形而上的可貴精神。如作于2010年12月的《題梅十七首之十五》:
盤龍臥虎對云天,耆艾老梅彎石邊。
世事人倫窮變換,獨行特立百千年。
這里,又要感嘆一聲:好一個“獨行特立”!
五
“清高氣”不只是在這部詩詞集里的花草樹木“揮灑”中凸現(xiàn)出來,即使是書寫一般事物,甚至是在描繪“不起眼”的事物中也凸現(xiàn)出來。讓我們看看作于2005年5月的《題麻雀三首》之一:
人生貴在志心高,不畏征途萬里勞。
飛過洞庭八百里,霞光萬道抖風騷。
麻雀,在禽鳥中算老幾!幾千年來,曾被譏諷為“安知鴻鵠之志哉!”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它還一夜之間就成了全國上下大張旗鼓要剿滅的“四害”之一。可就是這個小東西,在這部《云卷云舒·題畫篇》里,在李潺兄筆下,居然是“飛過洞庭八百里,霞光萬道抖風騷”的勝利者!誰又能夠小覷這樣具有“清高氣”的小麻雀呢!
再看作于2006年6月的《卜算子·題雛雞》:
霜凍剪秋風,楓葉平鋪地。俯首身邊拾取金,憐愛心兒醉。 艷火滿山坡,蓋上紅紅被。無怨溶為沃土泥,大樹吐云氣。
這闋小詞,非常明白地告訴我們,小小雞子,也要與“吐云氣”的大樹相伴。這雖然可以認定為雛雞的本意,但不能不是作者襟抱的流露。
六
有如經(jīng)霜之后的楓林,滿樹紅葉、滿地紅葉,《云卷云舒》里的佳構,讓我目不暇接。
“潔玉凈純何處覓,朝霞早落在湖邊。”(《題荷》之二)對年近七十的作者李潺兄來說,雖然人生的“朝霞”成了“晚霞”,但藝海的“晚霞”又何嘗不是“朝霞”!不因別的,就因為“潔玉凈純”與心長在,與藝長在。
事實上,李潺兄早已功成名就。不過,作者現(xiàn)有的這樣或那樣的一大堆頭銜,并不是我想記取的,也不是我要記取的。我只想說,李潺兄的書法大家有目共睹,李潺兄的繪畫大家有目共睹;那么,李潺兄的詩詞,大家也有目共睹么?
反正,這部詩詞集我算讀過了。僅從《云卷云舒·題畫篇》里,就讓我加深了對唐代山水詩人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理解。
反正,讀過這部詩詞集以后,雖說年逾古稀的山翁記憶力幾乎完全崩潰,但也不會忘記集子里的文字所傳達出的精神——清高之氣。
記住了,平生但愛清高氣!
2012年3月24日夜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