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書家,書品、人品本非等同,因人取字難免有失偏頗。但一個學者官員,世人品評時總是輕書品重人品,亦為常情。身為湖南文化廳長的著名書法家周用金先生,其人品之賢愚優劣,關乎全湘文人,非同小可。筆者忝列文人,傾心周用金先生之人品、書品久矣!
今日之中國,在選人用人方面,過分看重硬件,過分夸大了硬件的作用,諸如學歷、文憑、職稱、證書等。殊不知許多大智慧者,多與正規之學歷文憑無關。周用金先生大約深得此中訣竅,往往對一些缺少硬件落拓不羈的懷才不遇者青眼有加,實屬難能可貴。周用金先生禮賢下士是有口皆碑的,其愛才、識才、惜才之人格魅力,此其一也!
周用金先生不挾技自重,亦從不自我標榜,不言人短,不恃己長。即此一端,足稱德之厚著矣!非此,不足以為恤民之官!非此,不足以為明德之儒!其人格魅力,此其二也!
周用金先生為官,有書卷氣之雅無官氣之俗,在革故鼎新方面,底氣甚足,其人格魅力,此其三也!
周用金先生是一位頗有建樹的書法家,其書品較之人品亦有可圈可點之處。
書法家最終是以其書法作品說話的,而其書法作品只有具備了海一樣的深度,才能免致干涸。周用金先生擅行草,所著《周用金行草字匯》由榮寶齋出版社出版,為海內外書者垂青,出版不到兩年就四次再版,銷售超過兩萬冊。行草書本為以形取勢之體、得意忘形乃其特點。形實可見其短長粗細,意虛則因人而異其趣。更有“無所用意”之妙品,則意在天人交接處,更為空靈飄渺。而今,喜以行草書遣懷者日重一日,目接一紙間風起濤生,心系山溪之上而逸興遄飛。其中傳妙入神之趣,不可言狀。并且,書法創作是精神的一種實踐儀式,行草書的連綴效果,給藝術家情思的連續揮灑提供了條件。如何使布局錯落有致、參差生動,并無程式可套用,全在藝術家創作時的機智靈活。近觀周用金先生的行楷《茗道樓賦》,即深諳上述之道。
美啟多端,情綜百感。周用金先生之行書,深得北宋米芾跌宕起伏的精髓,又得當代周慧珺、史穆二名手之雄秀、清雅之真諦,如掠空穿云之雨燕,為靈動飄逸之優美。余漫步湘江之濱,每被其所題“凱樂國際城”打動,駐足欣賞,良久不愿離去。周用金先生楷法以歐、顏立基,兼涉北碑,端莊謹嚴而氣勢雄強,所題“湖南古玩城”更是吸引了南來北往的收藏家,紛紛打探書者何人,必欲一見真人而后快。其篆則如夏彝商鼎之重器,緬邈古樸;隸則如俯攝殿堂之螭龍,筋骨端凝;周府客廳即以其自書篆、隸刻石鑲嵌于壁間,順其自然,各善其美,甫一入內,心中頓生思古之幽情。
周用金先生書法之精妙,又在倚正得當,造勢自然,可得天趣處。即使是平整的隸書橫畫,末端也魚躍般翹起,形成動感。起始下筆,斯文婉雅,而后漸舒漸展,剛勁中寓柔美通暢。其勢其氣,游于內而不滯于內,應于外而不愚于外。此種自由表現內心情感的能力,得無學養之謂乎?
周用金先生書法之另一精妙之處在于其焦墨枯筆的運用。橫筆則飛白如絲,豎筆則布白若斑,行草篆隸,各異其韻。字里行間,實處為字,虛處亦有字存焉。實筆易馭其形,然虛空之境最是無可攀依,能為以意運筆,必教意在筆先,使得清波潺湲,不絕如縷;又如盤馬彎弓,銳氣不泄,雖蓬頭粗服,不掩麗質。拳拳乎若有無限活力,潛行于似拙似陋的形體之內,雖未觀其神髓,亦蔚為大觀耳。故書法之分黑布白之間,實則決定該作品之藝術含量之多寡也。老子有云:“知其白,守其黑”,不亦此謂乎?
素紙一幅,落筆之前,為一物理空間,及至書家落墨其上,枯潤疾澀之點線必開啟書者之心路旅程。心路者,有質無形之謂也。無論搦管沉思,抑或奮筆疾書,皆為巧用神思、以無生有的絕技。在那虛擬時空中以心運筆,以神統意,時而如循山徑,時而如探荒原,此正為心路之所在——有質而無形。周用金之書,或蒼茫雄渾,或靈秀溫婉,或跌宕生姿,或沉靜似水,皆出自其神思巧運也!清人袁枚有云:“我心清妥,語無煙火。我心纏綿,讀者泫然。”足見有何心境,便有何筆跡,心與手合,誠如是矣。
愿周用金先生藝術長青!更嘆湘人有此文化廳長,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