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喜福會》中美不同文化下情感的碰撞與交融

聶 銳，于麗艷

（哈爾濱工程大學，哈爾濱 150001）

《喜福會》描繪了四位中國母親離開中國大陸來到舊金山，開始新的生活的不同的經歷。在中國大陸，她們有著不同的生活背景和人生遭遇，當時中國特定的歷史背景下，生活被迫以最殘酷的形式呈現在她們眼前，經歷了重重苦難的她們，毅然決然地踏上美國的土地。但在異國她們隨時可以感到作為“他者”的身份帶來的“邊緣化”的危機，她們身上的中國屬性在浸染著美國異域文化的過程之中產生了許多她們未曾預料到的卻又措手不及的巨大心理變化。這些撲面而來的變化沖擊著她們身上根深蒂固的人生觀、價值觀，以及面對婚姻家庭和子女教育時產生的種種惶惑和無奈。

一、母女的心理博弈

貫穿整個故事的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母女關系，四對母女性格迥異，但四個女兒在成長過程中都遭遇了與母親的各種各樣的沖突，最終她們彼此迷失了。這是母親們的遺憾，更是女兒們的悲哀。母親們骨子里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中國式的教育理念在美國是行不通的，女兒們從小在美國的教育背景下成長，成為了純正的“香蕉人”，中國人的臉龐，美式的行為準則，她們太習慣“英雄主義”的思維方式，不屑于理解接受母親妄圖強加給她們的天才式的教育方式。

小說以主人公吳素云開場，她遠渡重洋奔赴美國，為的是“待到了美國，我要生個女兒，她會長得很像我。但是她不用看著丈夫的眼色低眉垂眼地過日子。她一出生就是在美國，我會讓她講一口流利漂亮的美式英語，不會遭人白眼看不起。她將事事稱心，應有盡有。她會體諒我這個做母親的一番苦心，我要將她打磨成一只真正的天鵝，比我所期待的還要好上一百倍的高貴漂亮的天鵝!”［1］1這是她在赴美前對女兒的無限美好的期盼，似乎是她在中國經歷長久的磨難和壓抑之后對未來生活的急切的期盼。在中國，她承受命運對她的打擊似乎太多了，戰亂的驚嚇，喪夫的悲痛，棄子的無奈。于是她一定要在美國找到幸福的生活。

小說中的母女沖突還在吳素云和吳精美在學鋼琴這件事上體現出來，素云像許多中國母親一樣對女兒抱以很高的期望，她希望精美成為中國的秀蘭·鄧波兒，起初精美似乎也很贊同母親的想法。“確實剛開始，我跟媽一樣興奮，或許更要興奮。我憧憬著自己種種各不相同的天才形象，猶如一位已在天幕側擺好優美姿勢的芭蕾舞演員，只等著音樂的騰起，即點起足尖翩然起舞。”［1］117然而母親素云的“填鴨式”的天才培養教育漸漸讓精美萌生了厭學的反感。“再次看到媽失望的眼神之后，我內心對成才的激動和向往，也消遁了。”“一個新的念頭從我心里升起:我就是我，我不愿讓她來任意改變我。我向自己起誓，我永遠要保持原來的我。”［1］117于是，精美用惡作劇的方式在一次聯誼會上糟糕地彈奏了一曲《請愿的小孩》，使得父母大跌顏面，妄圖激怒母親從而擺脫其控制。最終在一次激烈的母女較量中，女兒無意中的一句“我希望我沒有出世，希望我已經死了，就跟桂林的那對雙胞胎一樣!”徹底擊垮了母親的心理防線，使得鋼琴夢永遠成為母女倆不愿觸及的話題。

小說中最精彩的是達琳母女關于下棋的博弈，小時的薇弗利在成為唐人街圍棋冠軍之后，由于不滿母親到處炫耀而與母親發生了正面沖突，聲稱要放棄下棋。雙方對陣，母親用沉默與置之不理的方式使女兒被迫投降，而女兒卻由于和母親的戰斗失去了下棋的自信，最終放棄了這一愛好。

在母女的心理博弈中，沒有真正的贏家，母親希望女兒們“應該成為什么樣子”，而女兒最終呈現的是“我就是這個樣子”。

二、失衡的婚姻觀

四對母女紛紛失敗的婚姻不得不讓讀者重新思考中西方對婚姻的不同的理解。中式的婚姻中或多或少地遺留下男尊女卑的被動模式，要求女性處于附屬地位，要求對丈夫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小說中的四個女兒雖然沒有受過正式的中國傳統教育，但畢竟是在華人的家庭中長大的，由于母親的言傳身教，長期的耳濡目染，這些傳統還是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她們的成長﹑思想及各自的婚姻，因此她們的婚姻觀自然會受到美式的婚姻觀的沖擊。

安梅的女兒露絲，她的婚姻是那種男尊女卑的被動模式。她身上固有的東方女性的小鳥依人和優柔寡斷使她在婚姻中沒有主見，對丈夫言聽計從。起初他們的婚姻建立在一種獨特的吸引上，雙方“與眾不同”的氣質成就了他們迅速而短暫的婚姻。婚后，露絲在泰德眼中的“與眾不同”之處消失了，無論大事小情都由丈夫做主，妻子完全失去了自我。直到泰德在一次失敗的手術后對自己失去信心，從而把一切決定權交給露絲，繼而提出離婚。在中國人眼里露絲正是在“夫唱婦隨”，可是在美國，每個人都應該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尊嚴，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權利。泰德步步緊逼讓露絲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優柔寡斷的露絲終于被激怒了，她想起了母親對她的教導“女孩子就像一棵樹，你必須挺起身子，唯有這樣，你才能長得挺拔強壯。假如你俯身去聽別人的話，你就會變得佝僂軟弱，一陣風就把你吹倒了。”［1］190于是她一改往日的軟弱可欺，逆來順受的模樣，命令泰德來看看他曾經精心照料下的花園現在的破敗，讓泰德意識到他在婚姻中的過錯，并一字一句地告訴泰德“你反正不能就這樣把我從你的生活中拎出去順手一丟”，給泰德心理上致命的一擊。

麗娜同樣生活在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憑借著自己的學識、智慧和魄力和丈夫一起創辦公司，他們對公司付出的心血是一樣的，可是丈夫的薪水卻是她的七倍，在生活上，她卻受制于丈夫要嚴格的開支平分，每一項的開支都要經過激烈的討論來決定雙方分攤的具體數目，而只有這樣才能符合丈夫所謂的“排除一切的錯覺，從而達到相互間的真正的平等尊重”，可丈夫從不真正關心妻子為什么從來不吃冰激凌這類的生活細節。而這危機四伏的婚姻只有母親隱隱洞察出了其中的真相，她提醒女兒明明知道它早晚要打碎的，為什么不想辦法制止它。

通過小說中女兒們的婚姻中的種種失衡，作者想說明提醒中國女性，一味付出是換不來美滿婚姻的，只有女性真正地站起來擁有獨立的人格和權利，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三、文化缺失的救贖

作品中深層體現的不是“中國夢”和“美國夢”的追尋，而是兩者在母女兩代人身上的共同缺失，使美國的華裔人群陷入了“三明治”的兩難境地，兩種不同文化身份的碰撞使美國華裔難以真正進入美國的政治主流社會［2］。

華裔在國外時常受到排擠，她們的下一輩更是處于一種經常被兩種文化撕裂的境地，找不到歸屬感。小時候的她們渴望被當成美國人，成年后的她們卻迫切地想做個中國人。她們在兩種身份中不停搖擺，在不同的文化價值之下受盡隔閡和不解困境的折磨，最后“生活使她們認識到身份的雙重性使她們不可能完全拋棄一種文化而固守另一種文化，雙方主見開始從堅持‘一元文化’到接收‘多元文化’的轉變。”［3］小說承認文化差異，同時不回避沖突，在不斷的沖突和和解中，達到不同文化地域背景的人跨越障礙，最終彼此諒解、產生共鳴。這是一種對不同文化障礙的突破，更是一種文化的傳承與交融［4］。

［1］譚恩美.喜福會［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2］李怡，陳曉蘭.《喜福會》:邊緣化的“第三空間”［J］.太原城市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0，（5）.

［3］劉蕊.“根”的失落與尋回——《喜福會》象征符號的解讀［J］.劍南文學，2011，（8）.

［4］王碧娟.《喜福會》中文化沖突解讀［J］.和田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