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霞艷,陳茂林
口譯者的心理環境適應性探討
官霞艷,陳茂林
(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杭州310018)
口譯者的心理環境指以口譯者的認知系統為中心,口譯的現場氣氛壓力和外在突變環境對口譯者認知過程產生調節和影響的心理系統。口譯者的心理環境適應性包括語言信息處理、口譯現場氣氛壓力和突變生態環境適應三方面。首先,口譯者須不斷適應說話者意圖,根據自身語言和非語言知識不斷做出適應并選擇最佳候選詞語來翻譯,以達到語言信息處理的適應性;其次,口譯者應掌握雙語知識和口譯的技巧與策略,熟悉口譯環境、積極自我暗示,樹立信心,以達到現場氣氛壓力的適應性;最后,口譯者應冷靜,盡可能調節現場氣氛,避免口譯中斷,由此達到突變生態環境的適應性。口譯者心理環境適應性的研究架起了口譯者宏觀與微觀心理層面研究的橋梁。
《翻譯生態學》;口譯心理環境;語言信息處理;現場氣氛壓力;突變生態環境;適應;選擇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科技的迅猛發展,不同語言背景間的交流越來越頻繁。口譯作為不同語言雙方的溝通媒介,其作用顯得日益重要。國內外關于口譯的研究頗多,近年來許建忠翻譯理論前沿叢書——《翻譯生態學》為翻譯研究開辟了全新視角,也為口譯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隨著譯者在不同語言間轉換的中介作用不斷強化,譯者主體性更典型,其心理環境對口譯影響也更明顯,因此本文選取口譯者的心理環境作為研究對象。
目前學界對口譯者心理方面的研究非常有限,大多數通過主觀臆斷、實證調查、例證分析、問卷調查等。本文嘗試從翻譯生態學和翻譯適應選擇論的視角探討口譯心理,努力從語言信息處理的適應性、現場氣氛壓力的適應性和對突變生態環境的適應性三方面來分析口譯者的心理適應性,以期朝系統性與科學性方向對口譯心理方面作個比較客觀全面的研究。《翻譯生態學》架起了自然科學和社會、人文科學間的橋梁,本文則希望架起口譯者宏觀心理層面與微觀心理層面研究的橋梁。
心理環境是一個問題的兩方面:心理和環境。首先,心理學研究對象主要包括心理過程和個性,本文側重于心理過程。心理過程包括認知、情緒情感和意志過程。認知過程是基本;情緒情感是在其基礎上產生,由客觀現實刺激引起,以客觀事物是否滿足人的需要為中介;意志是控制情緒情感的心理動力。從認知心理學角度看,口譯認知過程指譯者對信息的理解與加工處理。但由于“心理”的抽象性、不可見性和不可接觸性,口譯心理研究極為復雜。
其次,“環境”最初屬于生態學范疇,最基本概念指由生態關系組成,對人類與其他生物生存、發展產生某些影響的生態環境[1]。《翻譯生態學》將生態環境和翻譯研究結合起來,同時也架起“環境”與“心理”兩個獨立概念間的聯系。
《翻譯生態學》依據生態學原理,特別是生態系統、生態平衡、協同進化等原理與機制,研究各種翻譯現象及其成因。并將“翻譯的生態環境”定義為:以翻譯為中心,對翻譯產生、存在與發展起著制約和調控作用的N維空間和多元環境系統[2]。但翻譯生態環境比自然生態環境更復雜,譯者既有自然屬性,又具社會屬性。換句話說,除了自然環境,譯者所處社會環境和規范環境等都會對翻譯活動產生一定影響。所以許建忠將翻譯生態環境概括為自然環境、社會環境、規范環境和譯者生理與心理環境。
作為翻譯的一種形式,口譯也有其“生態環境”。黃梅花認為口譯生態環境主要是指原文、原語、譯語所呈現的世界,即語言、交際、文化、社會及作者、讀者、委托者和口譯的環境等互聯互動的整體[3]。其實,許建忠對“翻譯生態環境”具體、系統的闡述,同樣適用于口譯研究,即以口譯為中心,對口譯的產生、存在與發展起著制約和調控作用的N維空間和多元環境系統。
最后,“心理”和“環境”雖是兩個相對獨立的概念,但“心理環境”則構成全新范疇。根據上文對心理、環境、翻譯的生態環境等概念的獨立闡述與研究,口譯者心理環境指:以口譯者的認知過程為中心,對口譯的產生、存在和發展起著制約和調控作用的各種心理因素。但口譯的認知過程不可能不受外界環境干擾,口譯的“心理壓力”、“焦慮”、“緊張”、“怯場”、“心理素質”等正說明外在生態環境刺激必然引起口譯者心理環境的改變。本文將外在環境刺激歸納為現場氣氛壓力和突變生態環境。基于上文分析討論“口譯者心理環境”具體指:以口譯者的認知系統為中心,口譯的現場氣氛壓力和外在突變環境因素對口譯者認知過程產生調節和影響的心理系統。
胡庚申認為翻譯不僅僅是一項語言活動,而且是生態活動。譯者要不斷適應選擇當前的翻譯生態環境。“口譯者的心理環境適應性”指在口譯過程中,譯者不斷適應影響其心理環境的因素。下文將從語言信息處理過程的適應性、現場氣氛壓力的適應性和突變生態環境的適應性三方面進行論述。
1.語言信息處理的適應性
比利時國際語用學會秘書長Jef Verschueren認為語言運用過程是一個不斷選擇的過程[4]。無論有意無意,選擇發生在語言任一層面。本文通過丹尼爾·吉爾(Daniel Gile)口譯精力分配模式簡述口譯信息處理過程,并重點分析理解過程的語境適應。
首先,口譯是大腦復雜,高度內化的動態認知過程,人類無法直接研究口譯的信息理解和處理過程。直到70年代末吉爾提出口譯精力分配模式,才使口譯過程具體化。以交替傳譯為例,他將口譯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理解過程):I=L+N+M+C[5],I:代表口譯(Interpretation),L:代表聽力理解和分析(Listening and Analysis),N:代表記筆記(Note-taking),M:代表短時記憶(Shortterm Memory Operations),C:代表協調(Coordination)。
第二階段(表達過程)I=Rem+Read+P[5],I:代表口譯(Interpretation),Rem:代表記憶(Remembering),Read:筆記讀取(Note-reading),P:言語生成(Production)。
從上述精力分配模式看,口譯認知過程是信息輸入、分析理解、加工整合和重組表達過程。譯者作為主體,要對上述整個過程的語言形式、語體風格和翻譯策略等做出不同的適應與選擇,而適應與選擇的前提是信息理解。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看,譯者的理解模式有自下而上(bottom-up model)和自上而下(top-down model)。“自下而上”指語言在各層面中,語言理解由最低級的語音層面開始,不斷向更高級層面推進。所有低級層次的處理不受高層次的影響,此時只有語言知識的參與。而“自上而下”指譯者要調動已有的背景知識等言外知識,對將要聽到的話語進行預測,對話題、場景及材料本身的結果作出推斷,并將原語整合成一連串的“意群”[6]。
而理解過程中語境適應最典型,包括語言性語境和非語言性語境適應。人們通常看起來能毫不費力地理解說話者言語,但其實這是一個復雜的認知過程。根據Marslen-Wilson1990年提出的“集群模型”,口語中的頭幾個音位能激活聽者頭腦中一系列與輸入信息相一致的待選詞,這些待選詞不斷競爭。直到越來越多的聲學信息輸入,最終經分析選出和說話者意圖最匹配的詞,其他待選詞則被淘汰[7]。所以在理解過程中,譯者須不斷適應說話者意圖,根據自身的語言知識和非語言知識不斷做出適應并選擇最適合候選詞來翻譯。
非語言語境更復雜如文化語境,即時語境和說話者或觀眾(聽眾)心理環境等。下面簡要舉例討論文化語境。由于東西方文化差異,當涉及文化相關詞匯時,口譯者應對原語信息的文化語境做出更細微謹慎考慮。如:For decades,the rest of Americans and the world expected the Big Apple to be prime source of sustenance for the poor masses.根據字面意思譯為:幾十年來,美國其他地方和全世界都期望大蘋果成為貧困大眾的主要生計來源。但事實上,“Big Apple”這里是指美國紐約的綽號。
語言信息的處理過程是一個認知過程,譯者必須適應其心理環境,尤其在理解過程中要適應語境。但譯者在適應的同時,也要能動性進行選擇。隨著外在環境如翻譯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改變,譯者心理環境也會改變,那么譯者要能動性地適應外在環境變化。
2.現場氣氛壓力的適應性
口譯的最大特點——即時性,口譯有極大的時間壓力,有時說話者的嚴重口音會給口譯增加額外難度,這些都會給口譯者帶來現場氣氛壓力。下文首先從三方面來分析現場壓力的來源:口譯環境、現場說話者和觀眾(聽眾)、譯者自身性格,然后舉例討論譯者如何適應現場壓力并調整到最佳狀態。
現場壓力首先來源于環境因素,不同環境給譯者帶來不同程度心理壓力,如交際過程中時間、地點、條件、嚴肅程度,信息速度等。同筆譯相比,口譯有更多視覺信息輸入和直接交流,這些都會影響并分散譯者精力。其次,現場觀眾也會影響口譯者信息處理過程。觀眾數量、身份、表情和態度都會影響譯者心理。觀眾的直接反饋也會不同程度影響口譯。例如,在場的觀眾在會場吵吵鬧鬧,交頭接耳,雖然可能這種反饋不是直接來自口譯者,而來自說話者傳達的內容和意圖,但這同樣會給譯者造成心理壓力。同時這也說明說話者和觀眾雙方關系會造成不同現場氣氛壓力,這種無形因素也會造成現場壓力。最后,譯者性格也會影響口譯。一般口譯譯員選拔都專門設置心理評估測試,性格成為選拔的關鍵因素之一。那些消極、缺乏自信的人更易產生壓力,譯者必須克服且不斷適應現場壓力,保持冷靜,擺脫外在干擾,繼續口譯。
在中國,人大記者招待會可算壓力最大的口譯,譯者必須承擔來自環境、時間、說話者口音、觀眾等各方面壓力。口譯現場氣氛壓力會很大程度影響譯者,導致發音失誤,錯譯和語法錯誤等。例如,在口譯的現場壓力下,譯者把“中國大陸”錯譯成“China”,將“90,000,000”錯譯成“19,000,000”。因此口譯者必須要適應現場氣氛壓力并調整最佳狀態,本文根據現場壓力來源試給出幾條建議:
首先,做好譯前準備。第一,譯者必須掌握好雙語知識,這是口譯的基礎。第二,譯者還要掌握口譯的技巧和策略,如合理分配口譯精力,快速記筆記,緩解時間壓力等。許明武和左洪芬[8]將口譯的減壓策略通俗表述為“沒話找話,短話長說,難話巧說”。龔龍生則認為譯員應掌握正確的接受、解碼信號的方式方法。譯員可以依靠預測手段,預測說話人所講的內容或即將出現的詞語,并根據實際接受信息來修正原來的預測[9]。第三,譯者要提前準備好口譯過程要用的東西,如:筆、筆記本,或者復習之前相關筆記等。
其次,譯者要盡可能提前熟悉口譯環境。如提前了解口譯時間、地點、參加人員,并可熟悉現場。譯者可先找準自己位置,提前調試麥克風音量大小,并估計到場情況等。
最后,口譯者還需積極地自我暗示,不斷鼓勵自己,樹立信心,增強應對和及時緩解壓力的能力。
3.突變生態環境的適應性
口譯簡單分為三個步驟:聽力、理解和表達。三個環節緊密相扣,互相關聯,任何一個環節失敗都會影響下一環節,最終可能導致整個口譯任務失敗。口譯每個過程都是外部環境和譯者內部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具體地說,口譯是譯者信息處理過程和譯者心理狀態共同作用的結果。口譯外部環境和內部環境是動態的,如果這些影響因素突然改變,那么口譯結果會如何?下文著重分析口譯突變生態環境。
“突變”或“變異”通常用于生物學或者生態學,尤其在基因方面。而口譯的“突變環境”指在口譯中譯者事先未考慮到或預料到的突發狀況。口譯活動的即時性和信息的大容量都增加口譯生態環境“突變”的可能性。口譯外在環境變化會導致譯者內在環境的變化。譯者不是“翻譯機器”,情緒會隨著環境的突變而改變。因此,一旦現場環境有突發狀況,譯者便會產生負面情緒并分散其有限精力。由此看來,口譯的生態系統十分脆弱,口譯生態環境中各因素相互聯系,相互交織。所以突變環境會造成譯者極大心理壓力,口譯者須不斷地調整適應這種突變環境,冷靜應對,繼續處理信息。生態環境最易突變的一種口譯便是商業談判。談判雙方為各自利益,不可避免會意見不合,甚至可能會發生爭執。當譯者恰巧遇上這種狀況,譯者該如何處理?
首先,商業談判主要有三個過程:問候階段、談判階段和最后決定。談判過程最重要,這個階段最可能發生突變狀況。例如,在談判階段,外方代表認為中方代表報價太高,不能接受。他們說:Your price is ridiculous。如口譯者直接譯成中文:你方報價太荒謬了。這可能會導致出現緊張、不愉快的氣氛,也可能導致生態環境突變,如爭吵、辯論等。當譯者遇到這種狀況,要先冷靜,盡可能調節現場氣氛。譯者可靈活適應現場環境,將其翻譯成:你方價格高得有點離譜啊!
其次,譯者必須適應突變環境,避免口譯中斷。但譯者也需充分、正確了解說話者意圖。例如雙方在談論最終報價,中方代表說:這是我們的最后價格,如你們一再堅持,我們就沒必要再談下去,我們就不做這筆生意了。很明顯,說話者已明確表達自己立場,譯者應直譯:This is our bottom price,if you stand firm,there is no point in further discussions,we'll call the whole deal off。但譯者也可向說話者進一步確認,弄清楚說話者真正意圖,以免弄巧成拙,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由上述分析討論可以看出,包括自然環境、社會環境、規范環境、譯者生理和心理環境在內的口譯生態環境,相互影響,相互交織。其中任何一個環節突變,口譯整個生態系統會遭到嚴重破壞甚至崩潰。但和大自然生態系統不同,口譯生態系統可人為調節,譯者能發揮主觀能動性不斷適應選擇環境,維持口譯生態系統的穩定,避免口譯失敗。
通過本文論述,口譯者的心理環境是指以口譯者的認知系統為中心,口譯的現場氣氛壓力和外在突變環境因素對口譯者認知過程產生調節和影響的心理系統。并從語言信息處理適應性,現場氣氛壓力適應性和突變生態環境適應性重點論述譯者的心理環境適應性。正如《翻譯生態學》架起了自然科學和社會、人文科學間橋梁,將環境和心理兩個獨立概念聯系到一起,本文將《翻譯生態學》原理運用于口譯研究,架起了口譯者宏觀心理層面與微觀心理層面研究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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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59
A
1001-7836(2012)06-0147-03
10.3969/j.issn.1001 -7836.2012.06.058
2012-03-06
官霞艷(1987-),女,浙江杭州人,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碩士研究生,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陳茂林(1967-),男,河南南陽人,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從事英美文學與翻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