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麗:做慈善不貼標簽

周曉麗在陪孩子們做游戲。
近日,浙江人周曉麗因救助900多名智障、腦癱兒童而被冠以“最美富二代”之名。在網絡一面倒地批評“富二代”的聲浪中,周曉麗獨樹一幟。
不過,周曉麗本人卻很不滿意“最美富二代”這個稱呼,面對媒體,她說:“不要把我拔得太高。”
浙江省義烏市后宅鎮銀爾路12號,金屬推拉門內一幢普通的四層樓安靜地佇立著。這里就是周曉麗的義烏育智學校。據悉,10年前,這里曾是一家彩印廠,機器聲日夜轟鳴。
周曉麗在面對記者的采訪時,一直強調說自己夠不上“富二代”,“在義烏,就我們家這幾千萬的資產,說我是‘富二代’會被笑話的!”
不過,若是放在十幾年前,周曉麗確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周曉麗的父親周華龍是義烏最早的一批商人,先后做過貼紙、襪子和彩印生意。早在2000年,他就有了千萬家產以及多處房產,還擁有一輛百萬元豪車,在當地頗為搶眼。
周曉麗“不是讀書的料”,高中畢業后就隨著父親做生意。周曉麗也遺傳了父輩的商業頭腦。在經歷了幾年“白天當老板,晚上睡地板”的生活后,短短幾年,她就成了父親的得力助手。在周華龍心中,女兒周曉麗和未來女婿是合適的接班人。如果沒有弟弟周錦康,周曉麗的生活應該和大多數義烏生意人一樣,富足,甚至可以有些奢華。
1996年,周曉麗的弟弟周錦康降生,在全家人還沉浸在喜悅中時,周錦康卻被診斷為腦癱。從此,周家人開始了四處求醫的日子,陜西、山東、北京……可是直到周錦康6歲時,他仍不會走路。
2002年,有人告訴周曉麗,河北石家莊有個叫馬飛的“神醫”。一見面,周曉麗“失望了”,這個“神醫”太年輕了。但“奇跡”還是發生了,在馬飛的治療和輔導下,弟弟在幾個月后居然能站起來了,還學會了拿勺子吃飯、自己大小便。
而馬飛,也注意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姐姐,“我給孩子做康復治療要按摩穴位,過程比較痛苦,其他孩子哭著喊‘爸爸媽媽’,只有周錦康叫‘姐姐,救救我’。”
兩個年輕人,在弟弟病情好轉的同時,雙雙墜入了愛河。
起初,周華龍不知道兩人在談戀愛,只是看中馬飛的技術,想特聘他到義烏當兒子的私人醫生,年薪5萬元。這對當時年薪不足2萬元的馬飛來說,條件相當誘人,“但馬飛回答,來義烏的唯一條件是,父母同意我們訂婚。”周曉麗羞澀地說。
2002年6月,馬飛來到義烏,不久后便和周曉麗喜結連理。
2005年,已過天命之年的周華龍萌生退意,一心希望女兒女婿接自己的班,但很快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講起丈夫當年被父親趕鴨子上架的經歷,周曉麗又好氣又好笑,“讓他去追款,信心滿滿地去了,兩手空空而回,還一個勁兒替人家說好話。他太實在了,不是做生意的料。”
當年,和馬飛一起來到義烏的還有4個腦癱患兒。3年來,越來越多的腦癱患兒慕名而來,周曉麗不忍心拒絕任何求助,在照顧弟弟的同時,也一并擔負起了這些孩子的輔助康復治療工作。夫妻倆甚至在廠房里掛起了“腦癱康復中心”的牌子。
不過,問題也隨之而來。孩子太多了,周華龍騰出的廠房不夠用了。一天上午,周華龍和馬飛關起門來談了很久,下午周華龍就開始變賣機器、騰廠房。周曉麗至今不知道那天兩個男人的談話內容,每次問起,馬飛就說“這是兩個男人的秘密”。
就這樣,周曉麗和馬飛不但沒有繼承家里的生意,甚至還“策反”了父親。工廠關門后,周曉麗夫婦有了足夠的場地,接納更多孩子。2005年7月,“腦癱康復部”招牌旁多了“育智教育中心”的牌子。2009年,中心被特批為育智學校,周曉麗任校長。
育智學校的校長可不好當,一個出身于富裕家庭的女孩能挺得住嗎?“我挺能吃苦的,從學校出來不久就一直帶著弟弟求醫,沒有閑暇的時候。一開始,我也沒想做慈善,只是因為(腦癱)孩子跟過來了,收的孩子越來越多,事情一步一步地發展,推著我走到現在。”
不過,周曉麗坦言,工廠歇業并不影響生活質量。周家有多處房產,僅靠房租,每年就有數十萬元收入。從小到大,她都不缺錢,也從沒為錢發過愁。
10年來,周曉麗的育智學校已幫助了900余名腦癱智障兒童。目前,學校有152個孩子,其中1/3的孩子在這里接受免費治療。 “有殘疾證的,有低保證明的,不夠低保有村里開的困難證明也行,我們都免費。有家人支持、有政府補貼,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周曉麗從沒想過靠辦學賺錢,也沒想過虧本經營。“少數孩子有困難,我免得起,就給他免費。超過自身能力范圍的事,我不做。”她解釋說,得益于政府支持,學校還沒遇到大困難。
受助孩子多為義烏籍,智障兒全托入學,可享受就學補助,每人每年8000元;腦癱兒定期接受治療,可享受康復補助,每人每月1600元。“就學補助維持學校日常運營;康復補助支付腦癱治療費,這兩塊都有穩定的經濟來源。”
周曉麗覺得,網友對自己評價過高,“老公出力,老爸出地,政府補貼,我沒做什么。”不過,“沒做什么”的周曉麗可以叫出每一個孩子的名字,什么時候收的,進來時怎么樣,康復情況如何,她了如指掌。孩子們看到周曉麗也格外興奮,爭先恐后地要把自己的作業給她看。“這些孩子其實特別需要關心和鼓勵。”周曉麗為學校制定了獨特的收費方式:每天接孩子回家的,免費;每周接孩子回家的,每學期1000元;每半個月接一次的,1500元;每個月接一次的,2000元;一個月都不愿接孩子回家一次的,學校不收。“我就是有強制性地讓家長每個月都接孩子回去兩天,多給孩子一些親情上的關懷。如果不這樣,一些不負責任的家長會把孩子放在這里一個學期都不聞不問。”周曉麗聲音有些哽咽。
堅持、放棄,曾在周曉麗心里斗爭了無數次,她最終堅持了下來。如今,學校已步入正軌,周曉麗有更多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年,她重操舊業,和小姐妹合伙做起了飾品生意,“這一直都是我的興趣。”
喜歡做生意,也愿意支持丈夫繼續辦學,“我想在兩者之間找平衡,做到兩全其美。”
“我看著孩子們從無力站起到學會走路,從不會說話到喊出媽媽,這種幸福對于我,比購買名牌商品更‘爽’。我覺得除了錢,我精神上得到的東西更多一些。”周曉麗說。
對于周曉麗的做法,有人稱贊她貼錢做慈善,也有人質疑她開著寶馬還向政府申請補助,周曉麗很坦然:“中心的賬目完全透明。我到現在也說不上貼什么錢,只不過是搭點兒房租而已。我不希望媒體把我拔得太高。汽車是我的個人財產,和中心沒關系。慈善,我在做;生活,我也要享受。如果要我節衣縮食去做慈善,我會覺得這個世界欠了我的,做得不開心,肯定也做不長久。慈善,做到自己力所能及就好。”
(張子琦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