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組詩）

劉川

每個工人買一只西瓜吧

這個賣西瓜的老漢

整天守著某個工廠的大門口

等工人們出來買西瓜

這個工廠218名工人

每人買1只西瓜

他就會賣掉

218只西瓜

老漢笑瞇瞇地看著

鐵柵欄里面干活的工人們

一個一個地數

盡管他這樣數是沒有道理的

我還是支持他數完

因為他滿滿的一車西瓜

還像這個工廠的工人在休假

一動不動

懶洋洋地

躺著呢

太陽就好像一個冰窟窿

北方結冰了

今天上班

路上有

好多細碎的冰塊

一地碎冰

像是從天上

掉下來的

我抬頭

看太陽艱難地

穿越冰層

哦不，或許

它只是一個

冰窟窿

人生也如三分鐘嗎

停電三分鐘

又來了

我剛寫了一半的稿

未及存盤

一下子

一個字也尋不見了

電回來了

但字沒回來

它們去了哪里

我問這個世界

可是世界上

每分每秒發生的事

一結束也都不再回來

它也沒有存過盤

就這樣

死的人

一批又一批

一個也沒有回來

雨是一只什么樣的蜈蚣呢

雨像蜈蚣一樣

雨有好多好多條腿

在地上亂爬

我這個比喻

有點不雅

但也沒有辦法

為了寫實

我查一條雨

把一行詩寫下

這只大蜈蚣

有多少條腿呢

一條一條又一條

從天上到人間

全是它們的腿

它爬過我們

有時需要十分鐘

有時半小時

有時一天一夜

如果整整一個月

那一定是最大號的蜈蚣啦

大領導都有大領導的樣

太陽出來了

我鼻子一酸

連打了

三個噴嚏

罵了一句“該死的”

這樣對待太陽

實在不敬

好在太陽

也不與我計較

徑直跳上天去

去接收

更多人的

歡呼與跪拜

我心里服了

太陽如此寬宏大量

的確像個

大領導

我像有一個團的謹慎隨從

我走到哪兒

雨都跟在身邊

我進了超市

它們齊刷刷地

站在了外面

筆直筆直的

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同版本的中國人

幾千游客

下到坑中

始皇兵馬俑

之現代版

之肉體版

之21世紀版

幾千游客

從坑中上來

始皇兵馬俑

之解散版

之稍息版

之出土文物版

人民的形狀

排列成村狀

排列成鄉狀

排列成鎮狀

排列成區狀

排列成縣狀

排列成市狀

排列成省（直轄市）狀

排列成國狀

排列成國狀的時候

他們就已經小得

像塵埃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