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嘯仙：仁化蘇維埃政府的建立者

陳其明

1928年仲夏，蘇聯莫斯科郊外的“銀色別墅”，中共六大在此秘密舉行。

7月2日，也就是大會討論農民與土地問題的當天，六大正式代表、廣東團成員阮嘯仙，在會上向與會代表介紹了他在仁化建立蘇維埃政府、組織農民暴動的情況，引起了大會的熱烈反響和蘇聯同志的極大興趣。會后，阮嘯仙根據周恩來的指示，繼續留在莫斯科，負責整理包括仁化在內的蘇維埃政權建設經驗材料報中共中央，并翻譯成俄文，存入共產國際檔案。

翻開這份沉甸甸的檔案，我們仿佛回到了80多年前粵北仁化那段赤潮翻滾的崢嶸歲月……

受命于危難之際 來到仁化

1928年1月23日，一個身材瘦削、戴著眼鏡的人，正風塵仆仆地疾走在仁化縣城至董塘安崗的崎嶇山道上。他，就是時任中共中央監察委員會候補委員、廣東省委常委兼農委書記阮嘯仙。

與阮嘯仙同行的，是陸豐蘇維埃政府代表吳齊。他受廣東省委的派遣，負責協助阮嘯仙在仁化開展工作。他們此行的任務十分明確，就是按照省委的指示，把仁化開創成“粵北武裝割據的中心”，“造成海陸豐割據東江的同樣局面”，盡快形成“海陸豐第二”的仁化武裝割據新樣板。

這一天，正是農歷戌辰大年初一。本該是勞作了一年的農友們歡度春節的喜慶時日，但沿途看到的，卻到處是燒殺搶掠留下的痕跡，路兩旁盡是斷垣殘壁，山野上新墳隨處可見，一派死氣沉沉的殘敗景象。

看到這些，阮嘯仙臉色凝重，思緒翻騰。

大革命失敗后，革命者血流成河。處在危難之中的中國共產黨，面臨著一個萬分緊迫又亟須解決的問題，那就是中國革命在城市被強敵擊敗后，應該走什么道路的問題。

對此，全黨同志進行了反思。反思的結果，開始意識到武裝斗爭的重要，并進行了艱辛的探索，同時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南昌起義、秋收起義、廣州起義，一時間群雄四起，但以實力相拼的結果，使大革命后中共所擁有的武裝力量，幾乎喪失殆盡。

“城市中心論”的幻滅，再一次喚醒了共產黨人。中共廣東黨組織痛定思痛，總結反思廣州起義失敗的經驗教訓后，決定從城市轉向山區，并在海陸豐地區率先建立了中國最早的縣級蘇維埃政權，成為當時全國革命運動的楷模。

就是在這種形勢下，阮嘯仙受省委派遣，臨危受命，趕赴粵北，負責仁化全面工作。

阮嘯仙1月上旬離開香港，幾經輾轉，20日抵達韶關北江特委。

在特委駐地，阮嘯仙欣喜地見到了時任省委常委兼北江特委書記的張善銘，以及省委派駐北江巡視員周其鑒等老戰友。當晚，他們來不及敘訴分別之情，就組織仁化暴動問題進行了研究。會上，阮嘯仙表示，堅決擁護省委決定，提出了要到他比較熟悉的農村去，從最基層了解情況，廣泛發動群眾，待打開局面后再組織全縣暴動，并談了組織實施暴動的具體計劃，決心把仁化開創成“海陸豐第二”。

北江特委贊賞并同意阮嘯仙的計劃，選擇了群眾基礎較好的董塘安崗，作為阮嘯仙在仁化工作的落腳點。

1月23日傍晚，阮嘯仙一行安抵目的地——仁化安崗。

親任縣委書記 發動群眾

仁化，地處粵北，毗鄰湘贛，是廣東北部山區偏僻的小縣城。安崗則是仁化縣董塘區所屬的一個自然村。這里距縣城約20多公里，四周山高林密，交通閉塞，石寨林立，地勢險要，正是實施武裝割據的絕佳之地。

對阮嘯仙來說，仁化并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早在1925年秋，阮嘯仙就曾到過仁化。當時，正是國共合作時期，他以第三屆廣州農講所主任、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特派員的身份，來仁化指導建立農民協會。全縣10多個鄉相繼成立了農會，發展會員近萬人。在仁化期間，阮嘯仙帶領蔡卓文、廖漢忠等農運骨干，實行“二五”減租減息、廢除苛捐雜稅、收繳反動武裝、武裝保衛農會和維持社會治安等，在全縣城鄉掀起了赤色風暴。因此，阮嘯仙與一起從事農民運動的彭湃、周其鑒、黃學增，被譽為廣東省的“四大農頭”。

但是，當阮嘯仙此次再度來到仁化的時候，這里與兩年多前生機勃勃的景象宛如兩個世界。村里群眾見到生人就躲，普遍存在恐懼情緒。

在村口，阮嘯仙見到了在此等候的蔡卓文。

蔡卓文，1895年出生，早年曾投奔到廣東護法軍事講習所學習，是個土生土長的安崗人。阮嘯仙兩年多前在仁化指導農民運動期間，他是個農運骨干，并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是個性格耿直、革命堅決的農民領頭人。春節前夕，他就接到了北江特委的通知，知道阮嘯仙要來村里領導大家一起開展斗爭，高興得大年也顧不得過，就跑到村口迎接阮嘯仙。

沿著一條坑洼不平的村道，蔡卓文把阮嘯仙一行帶到了村中心的一幢廟堂——思詒堂。這是一座清代建筑風格的房屋，二進院落式布局，坐西向東，青磚灰瓦，木樑石柱。這里原是村里譚姓人氏宗祠，后因年久失修閑置不用。阮嘯仙、吳齊就住在思詒堂內前院兩側的左右耳房。

在與蔡卓文交談中，阮嘯仙了解到，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仁化全縣原有的黨員僅剩7人，而且一段時間以來已停止了活動；曾任仁化縣縣長的大惡霸地主謝梅生，出任“清黨”委員會主任后，糾集反動武裝百余人，在石塘、董塘等地，大肆捕殺農協干部和革命群眾，放火燒毀了老董塘等13個村莊，全縣處于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當務之急是要把黨組織建立起來！”阮嘯仙堅決地說。他憑借多年的革命斗爭實踐，深感黨的領導的重要性，特別是在白色恐怖的形勢下，更應該發揮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和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

于是，在到達安崗的當晚，阮嘯仙就在思詒堂住地的廳堂里，主持召開了黨員擴大會議。蔡卓文及附近能聯系上的幾個黨員，還有一些苦大仇深的農民群眾參加了會議。會上，阮嘯仙宣讀了省委關于成立中共仁化縣委員會的決定，并按照省委的決定，由他親自擔任縣委書記。阮嘯仙提議，蔡卓文任縣委副書記。

沒有隆重的儀式，中共仁化縣第一屆委員會便在這簡陋的房子里誕生了。

阮嘯仙簡要地介紹了全國和全省的革命形勢，傳達了廣東省委和北江特委的指示精神，提出了要在近期組織發動全縣暴動，建立蘇維埃政權，開展土地革命的計劃。

與會黨員群情激昂，一致表示要在縣委和阮書記的領導下，組織發動勞苦大眾，把熄滅的農運之火重新燃燒起來；那些苦大仇深的群眾，也摩拳擦掌，紛紛要求加入黨組織和農會，誓與土豪劣紳抗爭到底！

會議一直持續到深夜，阮嘯仙親自給大家上黨課，“把勇敢農民和現有農軍”以及“能沖鋒陷陣的尖兵”加以培養、吸收入黨，壯大隊伍，為全縣武裝大暴動奠定堅實的組織保障。他望著身邊一張張興奮的臉，用通俗易懂的話，向大家耐心地講解中國共產黨的任務、策略及怎樣做一名合格的共產黨員……

此后幾天，阮嘯仙、吳齊、蔡卓文等人，分頭深入到各鄉、村和屋場，利用各種形式，對廣大群眾開展宣傳發動工作，并細心觀察在斗爭中涌現出來的農運積極分子。僅幾天時間，安崗就發展黨員45人。阮嘯仙在給北江特委并轉省委的報告中興奮地寫道：這些新發展的黨員，“完全是貧民，而且是武裝黨員，能沖鋒陷陣的尖兵……”

阮嘯仙白天到各鄉村去了解群眾情緒，宣傳農運政策，講解蘇維埃政權的目的意義，組織恢復農民協會和赤衛隊；晚上則在家擬訂工作計劃、頒發命令及接見群眾，往往工作至深夜。

阮嘯仙自幼體弱，投身革命后，風餐露宿，四處奔波，工作極度勞累，生活條件又極其惡劣，使他本來就很差的身體雪上加霜。他長期患哮喘病，整天咳嗽不止，身體非常虛弱。縣委的同志們都知道阮嘯仙有病在身，都紛紛表示要幫助他解決飲食起居問題，但都被阮嘯仙婉言謝絕。他在寫給省委的報告中表示，既為仁化工作順利“高興極了”，又為自己“病得不可開交”而著急。為此，他除了請求省委派干部以及多帶地圖、望遠鏡等軍事用品外，屬于個人事項的要求，就是請求“哮喘藥水、藥餅、傷風藥多帶點來……”

仁化雖然農運基礎好，但斗爭形勢較復雜。特別是安崗鄰近的夏富和巖頭兩個鄉，地主豪紳比較集中而且頑固兇狠。大家十分擔心阮嘯仙的人身安全，都不愿讓他過多露面。但阮嘯仙從不把個人安危放在心上，仍與同志們一道堅持早出晚歸，一心撲在工作上。他以自己的模范行動贏得了大家的信任，農友們親切地稱他是“耕田人的自家人”。

舉行武裝大會 建立政權

1928年1月27日，全縣武裝大會在離安崗不遠的董塘舉行。大會由阮嘯仙主持。

這一天，會場內外，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全縣23個鄉的農民武裝赤衛隊及群眾2000余人參加了大會。

隊伍中有一支“女兵隊”，200多個青壯年婦女，個個背著竹笠，扛著自制標槍，幾個婦女還抬著一尊笨重的土炮，精神抖擻，英姿颯爽，格外引人注目。

阮嘯仙走下主席臺，來到“女兵隊”前，用客家話問扛著土炮的婦女：“你們敢不敢燒炮（放炮之意）？”

一個年輕妹子可能不認識阮嘯仙，快言快語，反問道：“不敢燒抬來干嗎？”

另一個干部模樣的婦女，曾在鄉干部大會上聽過阮嘯仙作報告，知道他是縣委書記，趕忙回答：“報告阮書記，婦女們全都會燒土炮，這幾天我們已經燒死好幾個大土豪了！”

隊伍的最后面，十幾個端著洋槍的赤衛隊員，押解著七八個罪惡累累的地主豪紳。這些平時橫行鄉鄰、欺壓百姓的“霸主”們，一掃平日的威風，蜷縮在會場角落瑟瑟發抖。

“今天，我們召開全縣武裝大會，舉行武裝游行，目的就是要大滅地主豪紳的威風，大長工農民眾的志氣！”

阮嘯仙的開場白，開宗明義，聲音洪亮。他以省農委書記和仁化縣委領導的身份，首先作了報告。在熱情頌揚了仁化農民的革命傳統和斗爭精神之后，他雙手握拳，高高舉起，大聲地說：“我們的斗爭目標就是要拿起槍桿子，奪回被地主豪紳剝削的一切財產和權益！”

阮嘯仙最后說：“地主有武裝，動不動就殺農民的頭。我們農民要抵抗這種壓迫，就必須把我們農民武裝起來！農民朋友們，為了不再受剝削和壓迫，我們大家要團結起來，為建立像海陸豐蘇維埃政府一樣的屬于我們工農大眾的蘇維埃政權而英勇奮斗！”

接著，陸豐蘇維埃代表吳齊講話。他介紹了彭湃領導海陸豐農民舉行武裝暴動、建立蘇維埃政府、開展土地革命的情況。

在追悼了在反動派“清黨”中死難的16位烈士之后，大會進入宣讀提案議程。

第一個走上講臺的是蔡卓文。他代表縣委宣讀公告：一、沒收豪紳地主土地，由政府發給失業農工、烈士遺族、兵士家屬耕種；二、沒收或征發豪紳地主谷石、銀兩、財物、槍械；三、谷石、銀兩十分之五歸農民，十分之五歸區、鄉……最后，他堅決表示：自家所耕土地，放棄土地權歸由政府處理。

在蔡卓文的帶動下，共產黨員劉建中、烈士鄧祝三的家屬等，紛紛走上臺，當眾宣布放棄自己家中田地的土地權，歸返給原耕農民耕種。

全體與會人員群情激奮，掌聲雷動，歡聲震天，一致表示歡迎和擁護。

大會最后一項議程，是公審國民黨“清黨”委員會頭頭張偉成。苦大仇深的農民代表和受害者家屬，爭先恐后地上臺，憤怒揭發和清算仇人的滔天罪行。當阮嘯仙宣布當場槍斃殺人魔王張偉成時，整個會場沸騰了，一陣陣“打倒屠殺工農的國民黨！”“沒收地主土地歸農民！”“組織我們的工農政府！”“工農革命成功萬歲！”的口號聲響徹云霄。

會議結束后，全體武裝的赤衛隊員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示威大游行。赤衛隊員們高舉槍頭、鋤頭、桿頭，一路高呼：“高舉我們工農兵的紅旗！”“我們即刻大暴動起來！”“照著海陸豐的樣子去做！”口號聲此起彼伏。

農民運動的熊熊烈火，再次在仁化的窮鄉僻壤點燃！

第二天，也就是1月28日，安崗鄉蘇維埃政府誕生。

阮嘯仙在“思詒堂”住地的門坪上，主持召開群眾大會，莊重宣布：安崗鄉蘇維埃政府從即日起正式成立。阮嘯仙兼任主席，設委員13人，分任土地、革命、生產、宣傳、財經、婦女、青年、文教、衛生等職務。

安崗鄉蘇維埃政府的成立，標志著仁化縣第一個紅色政權正式誕生。

組建工農武裝 發動暴動

“只有發動農民，組織革命武裝，才能形成全縣群眾武裝暴動的局面！”

“各級蘇維埃政府都要成立工農武裝！”

在縣委全體會議上，阮嘯仙多次強調和重申這一主張。并親力親為，為組建革命武裝四處奔波忙碌。

全縣武裝大會后，各區、鄉和村立即行動起來，一個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接踵而至——

1月31日，仁化歷史上第一個具有堅強戰斗力的基層黨支部——中共安崗支部正式成立。當晚，支部舉行第一次干事會，決定組織安崗赤衛隊，下轄洋槍隊、粉槍隊、大炮（土炮）隊、鐮刮隊、鋤頭隊、工兵隊、慰問隊。阮嘯仙帶病到會祝賀并講話，號召全縣要以安崗為模范，把此做法推廣到全縣各村，大造全縣群眾武裝大暴動之聲勢。

2月4日，在阮嘯仙的推動下，“廣東工農革命軍北路第八獨立團”在安崗成立。獨立團下轄3個營，團、營干部由朱德派來的軍事干部騰代順、騰鐵生、蔣國杰等人擔任。工農革命軍的成立，把仁化武裝割據推向了高潮。

在安崗的帶動下，全縣各區、鄉、村相繼成立了農民赤衛隊。

2月10日，阮嘯仙在董塘主持召開了全縣各方代表和全區群眾大會，正式成立了仁化縣革命委員會和第五區（董塘區）蘇維埃政府。此后，全縣在各級蘇維埃政府的領導下，掀起了土地革命熱潮。

2月13日，阮嘯仙和蔡卓文發出命令：攻打仁化縣城，發動全縣暴動！

隨著一聲令下，廣東工農革命軍北路第八獨立團，在手持長矛、尖刀、鐮刮等武器的五六百農民赤衛隊的配合下，四路出擊，直搗縣城。

暴動于凌晨舉行。獨立團沖鋒在前，奮不顧身，如入無人之境。赤衛隊緊隨其后，吶喊助威。城內敵人從夢中驚醒后，猶如驚弓之鳥，紛紛棄城而逃；少數頑固分子妄圖抵抗，但見大勢已去，紛紛投降。僅短短幾個小時，獨立團和赤衛隊就攻占了仁化縣城。

仁化暴動動搖了國民黨在仁化的反動統治，震撼了粵北大地，以仁化為中心的武裝割據局面隨即形成。

果斷處置事變 收復董塘

正在此時，阮嘯仙意外接到通知，省委要調他到韶關主持北江特委工作。

原來，特委書記張善銘回香港匯報工作后，因病不能及時回韶關，以致北江特委無人主持工作。韶關是北江暴動的中心，必須立刻恢復北江特委組織。考慮阮嘯仙是省委委員，對北江地區情況熟悉，工作有魄力，在干部群眾中又有威望，省委決定調派他回韶關主持特委工作。

阮嘯仙感到，仁化工作雖有起色，但把仁化開創成“海陸豐第二”的宏愿遠未實現。特別是仁化武裝暴動剛剛興起，工農大眾革命斗志正旺，此時離開仁化不合時宜。為了保衛蘇維埃政權，鞏固武裝斗爭成果，穩定軍心民心，他決定留下來。于是，他寫信給特委并轉省委，陳述了自己的看法。信中寫道：“省委要我到曲江（即韶關）來，事實上做不到。如果此時離開仁化，人家更說我們C.P.（即共產黨）靠不住了……”

阮嘯仙決定繼續留在仁化，與仁化軍民共患難，一起誓死保衛紅色家園。

在第八獨立團成立的第三天，董塘就發生了一場震動全縣的“六日事變”。

事情由一起突發事件引起。原湖南汝城農軍通過統戰關系，暫時改編為國民黨第十六軍范石生部特務營，營長何偉成是共產黨員。按照黨的指示，他原打算在韶關駐地脫離范部，不料于2月6日凌晨被范石生強行繳械，后壯烈犧牲。消息傳到獨立團，負責軍事領導的同志，未經請示縣委，當即把駐扎在董塘的獨立團主力撤退到山區。農會個別領導見大勢不妙，借口軍事退卻為由，煽動農民反對軍事領導同志，通知各鄉取消工農紅旗、紅領帶，撕去各種革命標志，企圖搞垮獨立團。而此時，夏富、巖頭的地主豪紳趁機糾集反動武裝百余人，氣勢洶洶向董塘反撲過來。

面對危局，阮嘯仙沉著冷靜，處驚不亂。

當時，縣委駐地只有阮嘯仙一人留守。獲悉“六日事變”情報時，已是深夜。面對當前危局，他敏感地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并迅即派人找回負責軍事的負責同志，對其進行了嚴厲批評。

隨后，阮嘯仙果斷命令，獨立團主力原地待命，派出一營武裝戰士，星夜出擊，收復董塘。

第二天，阮嘯仙主持召開全區大會及各方代表會議，研究解決事變遺留問題。經阮嘯仙提議，會議改組了董塘區農會，處分了動搖妥協者，嚴懲了叛變投敵分子。

接著，阮嘯仙組織了陣容強大的工作隊，他拖著病體，親自帶隊，分頭深入各鄉、村，向廣大民眾宣傳當前形勢和黨的政策，說明事變真相，安撫民眾情緒……

為防不測，阮嘯仙及時召開縣委常委會議和軍事會議，分析敵我形勢，研究應對策略，提醒要隨時做好迎擊頑敵進犯的準備。

果然，大土豪謝梅生糾集各地土匪和地主武裝近千人，兵分四路，氣勢洶洶，再次向董塘區農會及各割據鄉村進攻。他們所到之處，捕殺擄掠，無惡不作。蘇維埃紅色政權又一次處于危急之中。

“同志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阮嘯仙與蔡卓文部署好作戰方案后，召開了戰前動員會，號召大家英勇反擊頑敵，誓死保衛紅色政權。

當阮嘯仙、蔡卓文率隊趕到董塘區附近時，一伙敵人正在村里準備燒毀民房。

由8名赤衛隊員組成的沖鋒隊，在蔡卓文的指揮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沖到敵人面前。敵人還未反應過來，就懵懵然中了子彈。

按照事先安排，赤衛隊員在村口和山垇擺“迷魂陣”，朝空中放空炮，在鐵桶里燃爆竹，使敵人摸不清我方虛實。

敵人果然中計，紛紛撤退逃命。

阮嘯仙指揮獨立團主力和赤衛隊，與蔡卓文率領的沖鋒隊匯合后，乘勝追擊，一齊追趕了20多華里，擊斃、擊傷敵人多名，繳獲槍支兩支，再次粉碎了敵人精心策劃的陰謀。

面對強敵不畏懼 保衛華陽

2月20日，國民黨軍和地主、土匪武裝，集中攻擊安崗華陽寨。

這將是一場惡戰！阮嘯仙面對強敵，臨危不懼，帶病親自坐鎮指揮華陽寨保衛戰。

憑借華陽寨城墻堅固、易守難攻的優勢，華陽寨軍民打退了敵人多次進攻。但由于敵我力量過于懸殊，寨內彈藥缺乏，糧食所剩不多，又得不到外援，形勢越來越險惡。

2月28日晚，阮嘯仙與蔡卓文等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如何打破這種被動局面。有的說殺出一條血路，到粵湘邊境尋找朱德部隊里應外合打擊敵人；有的說尋找戰機殺出重圍，上澌溪山堅持打游擊；有的說再派人到韶關，請特委火速派兵救援……

阮嘯仙十分贊同再派人向特委請求援助的意見。他說：“我先后寫了5個報告，向省委、特委報告了仁化情況，并要求派人來，到現在一點音訊也沒有。如果我們把這幾百軍民跟敵人硬拼，就會消耗掉我們好不容易積蓄的革命力量，完不成省委交給我們把仁化建成‘海陸豐第二 的重任！”

大家同意阮嘯仙的意見，并一致推薦阮嘯仙突圍出去請求救援。

阮嘯仙望著生死與共的戰友們，動情地說：“我不能去！我并不是怕危險，我是縣委書記，在兵臨城下的危急關頭，我怎么能離開華陽寨呢？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穩定人心，我是絕對不能走的！”

“阮書記，您就放心去吧，這里還有我吶。”蔡卓文握著阮嘯仙的雙手，急切地說：“您是省委常委，到特委說話也有分量。再說，您身體又不好……”

阮嘯仙只好服從集體決議。

最后，會議研究了保衛華陽寨的方案，并按照阮嘯仙的意見，做好了設法突圍的準備。

2月29日深夜，在蔡卓文、劉三風、譚新鈴等人的掩護下，阮嘯仙冒著夜雨，坐著籮筐順北城墻吊下，在一名交通員的護送下，取道北山，潛出華陽寨。

3月1日，阮嘯仙安抵韶關北江特委后，介紹了仁化暴動和華陽寨被困的情況，并請特委調派援軍，迅即解救華陽寨危險。當獲悉特委此時也身陷重圍無法派兵的境況后，阮嘯仙當即通過交通員，向蔡卓文轉達了立即設法突圍的意見。

蔡卓文遵照阮嘯仙的囑咐，率領華陽寨700多軍民，一直堅持戰斗到3月9日夜晚，才乘著大雨，鑿墻突圍，一部分開往澌溪山打游擊，另一部分與石塘的工農革命軍匯合，投入到了保衛雙峰寨的戰斗。

此時，阮嘯仙接省委指示，奉命回香港前往蘇聯莫斯科參加中共六大，未能再回仁化，也未參加歷經10月之久、更加慘烈的石塘雙峰寨保衛戰。

在中共六大會議上，阮嘯仙按照大會安排，作了關于游擊斗爭的實際經驗方面的報告，作為周恩來軍事報告的補充。同時，就仁化暴動的經過及經驗教訓作了專題發言。他指出，仁化暴動，是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少見的農民武裝起義，是全國各地農民武裝奪取政權的先導之一，也是廣大農民團結起來求解放的偉大斗爭序幕。

幾年后，阮嘯仙奉命調入中央蘇區工作，他才知道：從仁化華陽寨、雙峰寨突圍出來的壯士們，后來與朱德部隊匯合，上了井岡山，成長為中國工農紅軍的一支紅色勁旅。（題圖為阮嘯仙在工作中）

（責任編輯：張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