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梅
一、貴州文化和文化再發現
大約在一百多年前的1902年至1903年間,日本著名學者鳥居龍藏,只身來到中國西南地區,進行了一次影響深遠的田野調查之旅。鳥居氏進入西南展開的人類學調查之旅,其所行路線都是過去連接內地與西南邊陲云南的驛道,這其中尤其是從湖南經貴州進入云南一路所走的路線,正是元明時期以后方開辟的一條連接中原與西南邊陲的最重要的交通命脈。從元明時代以來直到晚清的數百年間,這條驛道一直是維系西南與中原之間政治、經濟及文化聯系的大動脈。它起于湖南洞庭湖畔的常德,沿水陸兩路溯長江支流的沅江而上,經桃源、辰州(沅陵)、沅州(芷江)、晃州(新晃)等地,進入貴州境內;過玉屏(平溪)、鎮遠、偏橋(施秉)、興隆(黃平)、清平(凱里)、平越(福泉)、新添(貴定)、龍里、貴州(貴陽)、威清(清鎮)、平壩、安順、普定、關索嶺(關嶺)、安莊(鎮寧)、安南(晴隆)、普安等地入云南,再經平夷(富源)、沾益、曲靖、馬龍、楊林(嵩明)至云南府(昆明)。總長度約1150公里。
貴州大學教授、人類學研究所所長楊志強在他的一篇重要學術論文里寫到,如果把少數民族的“原生態”文化比作一件色彩斑斕的“外衣”的話,那么,可以說歷史上由國家權力的強力介入以及“苗疆走廊”上的“移民文化”所造就的政治、經濟格局以及文化的地域性及族群多樣性才真正構成了貴州的“脊梁”。曾為“苗疆腹地”的貴州,自古以來,就生活著眾多的操氐羌語、苗瑤語以及壯侗語的非漢族群,然而,從對貴州建省六百周年“紀念”之現實表述可以看到,它其實更大程度上是基于國家整合層面和漢文化所代表的主流話語權的確立過程而被賦予其意義的。因此,楊志強呼吁重構“苗疆走廊”,不僅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并且對建構貴州地方“主體性”自我認同也有重要的意義,進而對拓展貴州旅游發展的視野,也可提供一條新的思路。
“古苗疆走廊”文化新發現好似騰空出世,引起了政府、高校、學術界、文化界和媒體界的廣泛關注。楊志強認為,“苗疆走廊”這一概念的提起及其相關研究,通過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探索具有自身特色的理論構架和話語體系,并且以“文化線路”為切入點,挖掘和整理各地相關的歷史記錄、口頭傳承、族群文化、風俗及儀式活動等無形文化遺產,不僅可為政府的旅游開發戰略拓展思路,并且最終還可推動“苗疆走廊”作為“世界文化線路”遺產的申報,讓歷經六百年歷史洗禮的文化走廊華麗轉身,重現光芒。
與此同時,被我國著名文化學者劉錫誠譽為“改寫我國民族文學史”重要文化新發現苗族英雄史詩《亞魯王》前期成果出版新聞發布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2011年5月,國務院公布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縣申報的“亞魯王”為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苗族英雄史詩《亞魯王》的發現2009年被評為中國文化十大新發現。
在過去的發展中,貴州文化發現出現政府、學界、媒體、大眾多元挖掘、發現和傳播的路徑,以上個世界八十年代“貴州文藝井噴”,二十世紀初“多彩貴州風”和貴州影視高端平臺展示為載體,極大地提升了貴州文化在全國的知曉率。
以旅游發展、旅游產業發展為導向的經濟發展目標,大力推動了以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申報、省級重大學術科研課題等申報和研究工作。貴州省國家級、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和項目全國靠前,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及生產性保護工作隨著“多彩貴州”系列活動和“兩賽一會”民族小商品發展進入全新時期,政府引導、民族文化產業發展公司開發、廣大農民協會積極參與的民族手工藝品開發活動方興未艾。尤其是,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活動,以“新文化遺產”概念定位的貴州文化遺產,重新發現上萬處貴州新文化遺產,其中村落文化景觀進入貴州文化視野,厚重的歷史文化和媒體大眾化解讀,加之,“貴州山地文明研究”和“貴州清水江文書整理和研究”兩個課題獲得國家級重大招標課題,在學術層面將極大推動貴州文化的再發現,擴展了貴州歷史文化、民族文化、紅色文化等文化樣式在外界的知名度。
貴州文化的再發現已經不是文化專業機構的特權,隨著大文化傳播構建國家、地區文化軟實力時代的到來,以高等學府為代表的“學術研究”引領的文化傳播以更加國際化的層面拾掇了區域文化,讓多元文化碰撞出枝繁葉茂的景象。
以基礎研究拓展的田野價值體驗、學術成果進入市場的影響力及國際交流產生的文化互動為基礎,學術性傳播已經讓國家與國家、區域與國家的文化交往、互動和傳播產生了新的形態,并成為文化傳播的新樣式,直達精英知識分子和政界人士的視野,影響他們看待世界和日常生活的方式,影響他們對各地文化的看法、觀點和思想,從而從一個“高端人群”傳遞國家和區域之間的文化形態,必將對未來以“文化”為關鍵詞的核心軟實力競爭產生重要影響。
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以貴州大學等一些高校為代表的一些高校及科研機構,已經開始在大文化傳播時代里率先體驗了貴州區域文化的寬景之美,并在長期的深度田野里進行了貴州民族史志的基礎性研究,在以人的故事和村落集體敘事為核心的講述中開始了極具個性的表達,是貴州文化走向國家高端傳播、傳揚的新樣式。
貴州文化的主動傳播,除了以“多彩貴州風”為代表的民族歌舞表演外及少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出境展覽外,以民族元素為依托的學術交往和互動,極大地擴展了貴州在國際社會被識別的能力。政府、文化、媒體、科研等單位開展的學術活動,從另一個側面來看,已經不是簡單的文化活動,而是貴州文化影響國際社會的一面窗戶,在這個過程,要注重以民族文化呈現的方式和再現方式,實現文化的有效傳播,才能增加貴州文化在更大范圍的影響力。
二、貴州文化和旅游的真實性
“他們衣服的布料都是埋在土里染出來的,一生繡一件衣服就是為了那個婚禮儀式那一天,這些具有很多生命的特定性和特定精神其實就是現代的。”就像黔籍著名現代舞大師高艷津子的解讀,貴州民族文化的特征是根性特征,就像折耳根,是根性的,不是草性的,也不是花瓣兒形的。你如果把它做到根性上,它的力量就很厚;如果你把它做到花瓣上,它就跟康乃馨一樣,就很薄,因此,貴州的民族和它的精神力量,貴州民族文化的動力是現代的,甚至說更加后現代。所以,她認為如果你用“現代”去做這方水土的民族,全對!如果只拿符號去做,就很弱。
和民族文化進入現代舞的文化認知一樣,貴州旅游發展過程中對于貴州文化的再認識是開啟貴州文化旅游發展創新的重要基礎。以文化符號為導向,進入到貴州文化的內核,發掘貴州文化的深層次敘事和文化肌理,提升貴州旅游國際知名度,打造以貴州文化為主導的價值游和情感游,豐富以觀光游為主導的旅游樣式。
貴州省旅游開發大致經歷了三個大的時期。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對于大量自然資源、地理奇觀的發現,成為今天貴州省大部分國家級風景名勝區的重要開發史;進入19世紀九十年代的“農家樂”打造極大地影響了鄉村旅游的走向和發展品質,一大批以“農家樂”鄉村“農家飯+麻將”的旅游形態風行一時;進入二十世紀初的以“多彩貴州風”貴州民族文化打造和全省旅游產業發展大會為推動的大投入帶動的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積極建構以民族文化品牌傳播為主的民族文化旅游為主要價值的旅游發展,比如西江在全省首屆旅發大會政府大基礎設施投入和打造中,成為新鄉村旅游的貴州示范,西江的發展模式就是一個案例。
自2008年,全省旅游發展大會啟動以來,貴州旅游發展出現全新的樣式。以西江為典型代表的民族文化村寨實現了更大范圍內的文化傳播和傳揚,成國內外游客首選的國際旅游目的地。銅仁地區、黔西南等地先后舉行省旅游發展大會,極大地促進和帶動當地旅游業的發展。以州、市、縣為單位的區域性文化旅游產業發展大會風聲鶴起,旅游景區、景點的基礎設施和文化發掘實現全新的突破,游客量增幅大,本地市場漸趨成熟,推動了各地以自然風光、民族風情、村落文化等為特色的旅游發展。
貴州旅游發展與文化的互動,西江的開發是一個典型的案例。西江的旅游產業化大踏步發展從2008年開始。為迎接第三屆貴州旅游產業發展大會的召開,當地政府以“看西江知天下苗寨”為主題,以打造原生態民族民間文化精品旅游目的地為目標,突出“綠色、生態、人文”理念,重在描繪一幅“山、水、苗家”自然和諧的多彩畫卷的設計方案。接著,省、州、縣建設部門投資3億多元,推出了20多個工程項目,對西江古寨涉及主會場館、苗族博物館、精品街建設、民族古街改造、觀景臺、生態水體建設、河濱道路民族特色改造等諸多方面,進行全面包裝。“旅發大會的順利召開,西江對外的知名度、美譽度、影響力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西江的游客量和旅游收入創歷史新高,西江全民參與旅游的格局已基本形成,通過旅游產業發展帶動產業升級。
西江的旅游發展雖然得到極大的升級,但是本地人對于發展中文化利用的“控制性發展”還很弱。商品經濟的發展和民族文化的傳承是能達成協調,重要的是如何在發展的過程中引導建構自我文化的認同,走向一種“非文化替代性”。
人類文明高速的經濟發展,導致了大面積的文化丟失,文化碎片化,一些國家和地區“文化沙漠”現象凸顯。此時,人們開始尋找回歸之路,尋找保存有獨特文化的地點去傾聽具有差異性和獨特性的文化遺留。貴州未來旅游發展成為“國際旅游目的地”,文化和旅游發展創新區需要“跨界”思維,使得旅游和文化實現全面互動,實現文化傳承和旅游發展共贏的發展道路,讓游客回歸旅游的真實性。旅游的真實性在于對于傳統文化的追問和尋找。從這個意義上說,貴州文化和旅游發展創新區將指日可待。
保存文化的深邃和美麗,貴州文化已經在全球化和現代化背景下,走向城市現代文明,走向更大世界的體驗,豐富了文化傳統和現代交往的互動之美。極具儀式感和民族信仰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撮太極”,在板底鄉還在充滿生命感地在詭異的面具下,在觀者永遠看不到表情的場景下鮮活地躍動。不管來者如何猜想,也無法猜想“撮太極”的古老的深邃,她一如既往地走出家鄉,走向表演、走向市場,走向一種他們更加期待的或者未知的生活方式。盡管現代文明已經對這個遙遠的集鎮產生著深遠的影響,那些深入骨子的儀式一定還留存祖祖輩輩的生命信息和生活方式里,在某一個特定的歷史節點和語境里,回復生命的愿望。
貴州文化和旅游的雙向互動,達至一種現代游客尋找的訴求,更是一種“來這里生活一段時間”的生活方式,這種走向“真實”的旅游,不停地強化了威寧的文化傳播和影響力。貴州旅游的形態不僅是一種文化形態,更是她的生活形態。旅游的真實性在于尋找那些真實的文化細節、故事,和與人互動時產生的感情交流和重歸的訴求。在對傳統、古老文化和過去交往的追憶中,我們在真實的生活中體驗一種真實的存在,體驗到“和自己生命歷史相關性”的深度游,由此產生的“記憶”讓人有了“敘事”的愿望,對一個地方的難以割舍和念念不忘,在另外的一個生活場景里被一一展覽和敘述,成為一種真實的生活方式,這也許就是文化傳播的起因,也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地方不停被傳播,影響力逐漸擴大的重要原因。
文化旅游的高度認知變為各種文化傳播的載體,變成一朵朵文化的花朵,讓她慢慢流淌的文化融入大江大河,實現更大范圍的傳播和傳揚,也需要在本土蘊育好最豐滿的種子,在一個極具本土文化的豐盈世界里,實現與市場最廣泛的結合,旅游上升到具有文化肌理和故事的情感和價值游。這種文化和旅游產業的高度融合,也可持續地惠及一方百姓,以文化的名義。
三、創新發展和跨界思維
隨著貴州政府、學界和媒體等對貴州文化的深入發掘,文化產業的大力發展為旅游發展找到了內核,把貴州建設成為文化和旅游發展創新區,建設成為國際知名的旅游目的地,是貴州文化再發現的重要時期,也是貴州旅游如何尋找到“嫁接文化”尋找到獨特發展的重要時期。
國發2號文件提出貴州五大戰略定位之一,把貴州建成文化旅游發展創新區,把貴州建設成為世界知名的旅游目的地,為以貴州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資源為依托,再發現貴州世界僅存的差異化文化資源,探索以文化為根基的貴州旅游創新發展新模式提出新的要求。
創新發展,不在于做出多么獨具一格、轟轟烈烈的大事情。創新發展的核心價值在于探索如何實現貴州文化和旅游的互動發展,突破觀光游為主題的單一模式,實現以貴州文化深度內核為基礎的價值游和情感游。這還在于,如何打破“各占一個山頭,各唱各自的歌”的局面,如何在全球化背景下“再認識貴州文化”,如何梳理出貴州文化的核心價值和文化靈魂,如何在以政府為主導,多方參與的社會發動基礎上,實現貴州多民族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文化認同,建構新時期貴州文化的認同,走向以“貴州人文化自覺”為內在價值的文化和旅游發展創新發展模式。
創新發展,在于如何有效形成對“貴州文化再發現”的系統、持續性的田野工作、研究整理、文化傳播等,形成以學術研究為基礎、文化為內核的產業發展路徑,通過政府扶持、企業運作的模式,逐步建構以貴州文化高端品牌傳播、產業開發為基礎的國際旅游目的地發展模式。這在于一個整體性的規劃,一個全局性的意識,發動最大化的社會參與,政府最大化整合資源,在文化、教育、高校、媒體、藝術、設計、企業、演藝、非政府組織間建立一個良性的工作、溝通和互動機制,打破界限,實現貴州文化和旅游發展創新區“大整合”機制和人才-的準備。
云南麗江等個別民族文化在歐美國家的獨特文化交往歷史,讓云南走向了國際旅游目的地的旅游發展之路。云南的成功經驗在于最大化地整合了一個跨越幾個界面的傳播“彩云之南”的傳播載體。要實現貴州文化旅游互動發展,不僅要沉下心去重新發現貴州文化,再發現本土文化等多樣文化的細部肌理和文化故事,建構文化自覺、文化自信,鼓勵創新性的做法。還要具有打破邊界的思維,跨越學科,走向政府引導,企業投資,高校、科研機構研究、文藝搭界,群眾參與、媒體多元文化傳播路徑。實現貴州生活化和詩性的表達在國際的視野下去發現她傳統和現代的銜接。實現有效傳播和現代發展之境契合,使貴州文化“跨越地理”,逐步建構貴州在國際社會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作者單位:貴州日報社)
責任編輯:李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