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風險下的海外投資

李眾敏

只要是投資就會有風險，國際化的投資風險更大，但這些風險并非完全不可控

全球經濟放緩和歐債危機的持續，讓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得以把握機遇，抓緊并購和投資歐美發達國家品牌、技術。中國企業“走出去”步入正常軌道的同時，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境：在歐美發達國家，政府較為透明、投資環境較好，但經濟增長前景堪憂，在短期內恐怕難以恢復元氣。而在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經濟增長前景較好，但還存在腐敗、效率低、政局不穩等諸多制約，對于在當地的投資構成較大的風險。

中國企業海外投資面臨的多重風險中，首先是政治風險。東道國政治局勢動蕩以及非正常的政權更替，都給中國在當地的投資、工程承包造成風險，有些地區(如北非)已經給中國企業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中國企業在利比亞承包的工程，到現在也沒有得到賠償。

其次是經濟風險。當地宏觀經濟環境不穩定，以及政府債務違約都會給中國的投資帶來損失。比如格力集團在對巴西投資的初期，就因為當地匯率大幅貶值導致損失。在政府債務違約方面，尤其要注意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國家，這些國家有較多的債務違約歷史。

最近阿根廷將其最大石油公司YPF重新國有化，剝奪了西班牙集團Repsol51％股權的大股東身份，引發激烈爭論。中國企業海外投資時被國有化的情況比較少，但遭遇東道國能源資源政策調整的情況比較多，例如澳大利亞對資源投資政策進行了調整，巴西也正在研究對土地投資政策進行收緊。除此之外，中國企業遇到的政策風險還包括外匯管制，東道國限制利潤匯回，都會造成企業遭受匯兌損失。

令中國企業倍感困擾的，還有當地罷工、對商業設施的恐怖襲擊、犯罪等社會風險。上海汽車收購的韓國雙龍就因為當地罷工而陷入困境，中國在非洲國家的油氣項目也經常發生工人被綁架的事件。

此外，包括東日本大震災、泰國大洪水在內的自然災害，加大了全球范圍內的投資風險，威脅到了跨國公司的供應鏈安全。除了由客觀環境引發的風險外，中國企業對外投資還面臨著企業國際化經驗不足帶來的運營風險。

中國企業“走出去”勢在必行，國際化經營對于資源整合、發現新市場、尋找高附加值的技術品牌等，都有著重要的作用。但同時，也要客觀認識到對外投資的風險，只要是投資就會有風險，國際化的投資風險更大。

對外投資的風險雖然不可完全消除，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控，只要企業準備充分，是有可能降低海外投資的風險的。

投資不是買白菜，需要做功課。在投資之前，一定要對當地的投資環境進行深入地了解，尤其是要對當地環境保護、勞工標準、就業要求、政府廉潔程度、非政府組織等方面。

很多企業抱怨缺少這方面的人才，中國對外開放已經超過了30年，應該說各方面的人才都有，中國駐東道國的機構、當地華僑都可以提供這方面的信息。在這方面，中國企業缺的并不是人才，而是把功課做細、做好的心態。比如中國海外工程總公司在波蘭的項目就是典型的例子，派出去的高管連英語都不會說，對當地的法律毫不了解，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對以后工程企業在歐美的發展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如何融入當地社會，是擺在“走出去”的中國企業面前的一大課題。不要形式上走出去了，但實質上只是到了ChinaTown。企業要加強與當地政府、非政府組織、社區的互動，尤其現在有些企業把國內的管理照搬到當地，無視當地的文化、制度，其實是在為后續的投資制造障礙，一旦發生矛盾、沖突，將會演變成無法收拾的局面。

比如中國有些企業(尤其是國企)在非洲投資，把國內的政治宣傳和教育等內容照搬到當地，還試圖將其應用到非洲員工身上，在沒有發生沖突的情況下，是可以相安無事的。但是一旦發生矛盾，就有可能引發非常大的沖突，甚至會切斷中國企業繼續到當地投資的機會。

目前，中國企業“走出去”非常散，這一方面是表現出中國企業家吃苦耐勞的精神，但同時也表明對海外投資沒有清醒的認識。在對當地投資環境做足功課的基礎上，要將投資適度集中，集中到一些風險小的地區，然后借助當地的自由貿易協定，通過出口輻射到其他地區，打造區域性的出口平臺。比如同樣是非洲，也存在一些投資環境較好的地方(如南非)，中國企業可以優先考慮在南非設廠，然后通過出口輻射到其他非洲地區。同樣，在拉丁美洲也可以巴西南部為中心，輻射其他拉美地區。而在歐洲則可以選擇波蘭這樣的東歐國家(但必須是歐盟成員國)，通過波蘭輻射歐洲。

對于中外跨國公司而言，可以進行跨文化管理的人才都是非常缺乏的。中國企業在海外投資過程中，缺乏跨文化管理的人才是其制約之一，這一方面是因為人才確實缺乏，而另外一方面則是由企業自身造成的。國有企業的用人機制不活，私有企業用人唯親，導致高端人才市場名存實亡，也是主觀上造成企業人才緊缺的原因之一。

除了企業層面需要做的努力外，還需要政府加強海外投資保護，從世界各國經驗來看，僅僅依靠企業的力量保護海外投資是非常不夠的。政府需要從立法、機構與機制建設等方面加強對外利益的保護，政府和企業一起努力，才能更好地防范海外投資的風險。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