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磨一鏡

佛面

銅鏡和許多古代藝術品一樣，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結晶。百千年后能讓我們看到是“可遇不可求”的，遇見就是緣分，是緣分就要珍惜

在如今的銅鏡收藏大軍里，不管是高端收藏家還是平民收藏者，對藏品都有其自身各不相同的要求，有看中藏品品相的，有看中藏品的文化內涵的，有看中藏品的稀缺性的，也有看中藏品的保值和升值空間的。方丹作為一個平民收藏者，或許與大多數藏友不一樣，殘破鏡成了他的首選。

2009年的一天，方丹無意看到一篇關于銅鏡的報道，了解了銅鏡是集古刻畫之精巧，文字之瑰奇，辭旨之溫雅于一身。他被銅鏡那特有的氣質所震撼，那種感覺很奇妙，感覺銅鏡是活的，是有生命的存在。后來他就開始經常關注并慢慢喜歡上了銅鏡。當時銅鏡的收藏已開始在收藏領域中脫穎而出，早已不再是雜項里面的分支，但方丹感覺進入的時間并不晚，只要堅持，會有一番收獲。

2009-2010年銅鏡的價格漲得很快，想要通過大拍賣公司得到一面有價值的銅鏡對方丹這個普通的公司職員來說幾乎不可能。于是他便開始在市場里關注殘鏡，一是出于經濟原因，二是通過殘鏡，學習辨別真偽，對于初學者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但盡管如此殘鏡的價格也要幾百到幾千不等，所以他出手很謹慎，看得多，問得多。方丹的家鄉揚州，雖是一個有著2500多年歷史的文化古城，但這兒的古玩市場，卻經歷了繁榮、整治、劃分、再搬遷與花鳥市場合并再劃分這樣的命運。區域分散，越來越小，藏品的交流多是玉料、瓷器、錢幣。在這樣的市場里銅鏡不是一個主題，收藏的人和交流的面也很有限，在每次看到某個角落躺著一面銅鏡時，方丹都不覺會眼前一亮。

而網絡的快捷與便利，方丹逐漸對網上交流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從而結識了很多素未謀面的朋友，在他們當中有一些收藏大家，有資深收藏者，也有一些古董商。雙方交流不僅輕松愉快，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讓他對銅鏡的認知和熟悉有了很多的幫助，眼力有了慢慢提高，在這些網上交流的銅鏡里面，有一些是破裂的，有些還缺塊，其中有一些檔次不算低，讓人看到后感覺很可惜，無意當中，方丹又開始有了修復銅鏡的想法。

剛開始，方丹對銅鏡修復看得很簡單，以為無非就是粘粘補補做做銹，當真正去做的時候發覺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一開始粘都粘不牢，前前后后嘗試了四五種膠，甚至用過雞蛋清，有時是膠的用量不對，有時是因為清理斷面不清楚。有時候好不容易粘牢了，在補縫階段也發現有的地方不平，有高有低，沒法補救，而導致修復效果很差，不吃苦頭不知道，慢慢地才明白在動手之前的觀察重要，拿到手要觀察，用膠前要觀察，粘好后也要觀察，甚至還要對銅鏡斷代有所把握，對金屬比例等有所了解，要在腦子里對每一步都要制定一個修復方針，哪些地方要重點清理，哪些地方要重點粘合，哪些地方要留銹，哪些地方有暗傷驚縫等等。”方丹如此總結他的修復經驗。

“修復修復”其中關鍵的是一個“復”字，盡最大努力恢復銅鏡原來的樣子，這是一個基本準則，這就是文物修復中常常會提到的“修舊如舊”，別看就這四個字，真的要做到很難，這在清理斷面和浮土浮銹時方丹會很注意，能不清理就不清理，這樣不僅會最大化地保留鏡子的原生態，而且會減少因清銹而造成二次傷害的可能性，比如一些漢鏡，在經歷了兩千多年后，其本質已完全發生變化，很脆弱，用力大—點就會裂開。

“對于補肉、補縫則更難，在保持原生態的前提之下，對與主要的所用的修復材料與銅鏡本要盡量相同，與鏡體的結合要盡量保持自然，那么就要求在平時對修復材料的收集，比如修復價值不大的一些普通品種殘鏡及銅鏡銹粉。當然即便有了這些，在具體操作時也是很難很難的。而且在遇到需要補做精細紋飾和文字的時候，考驗自己的就不僅僅是仔細和耐心了”方丹說。材料上的不確定和技術上的短板，也會讓他有時候真的感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銅鏡修復這個行當里，有過專業學習的修復人員幾乎對修復的方法材料等問題都比較敏感，方丹也請教過一些專業人士，但一般不會多做解答。這讓他在學習修復的過程中繞了不少彎子，更多的都是靠自己摸索，已至于至今仍有許多困擾他的問題無法解決，比如鏡面的修復以及一些具體的修補材料。“但我想，這些都不會讓我有所卻步，我更為享受的是那種修復銅鏡后的自我成就感和愉悅感，每次修復工作完成后，看著手里的成果，就好比手捧著初生的嬰兒，雖然和一些專業修復的東西不可相提并論，但是我感覺那是我努力的成果，讓我感覺到生命的重生與延續，對她的感情會在心里由衷地滋生。拍照、擦拭、量尺寸，仔細打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眼都倍感溫馨。”

有時也會有藏友發短信或打電話詢問藏品的情況和價格，在工作之余能有一些小的收入讓方丹也很開心，他說：“但我更開心的是他們對我藏品的認可，對我修復技術的認可。那也是對我及藏品的一種尊重，金額的多少真的不覺得是有多重要了，人與人相處和人與鏡的相處有很多地方是共通的，尊重、珍惜……難道不是嗎?!”

“銅鏡和許多古代藝術品一樣，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結晶。百千年后能讓我們看到是‘可遇不可求的，遇見就是緣分，是緣分就要珍惜，就如同對自己愛的人，給她一個歸宿，給她一個承諾，要盡到自己的責任。她們不是冰冷的銅塊，她們是有生命的，既然是生命我們就應該愛護。”方丹說，“不求能完全讀懂銅鏡里面所表現的文化內涵，也不求有朝一日能獲得珍寶級的銅鏡佳品，我更看重的是希望有更多的破裂銅鏡在我手上能得到生命的延續，讓更多的人看到她應有的風采，讓更的人能認識到她們應有的價值。佛家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的行為當然與救人性命不可相比，但至少我自己的心靈會因此得到凈化，而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上也會獲得一份快樂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