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子

絕癥“女超人”,你是世上最美的鏗鏘玫瑰
2011年7月的一天,一則花季女孩寫“臨終日記”的消息在人人網和清華大學學生論壇上引起關注,清華大學材料專業的碩士研究生趙春暉也注意到了。
女孩名叫黃妮超,廣東梅州蕉嶺縣人。她14歲時患上系統性紅斑狼瘡,父母拿出全部積蓄給她治病,家里負債累累。2007年,黃妮超考入南方醫科大學經濟學專業,此后她沒問家里要過一分錢,在外兼做四份工作,自籌藥費和學費,甚至還資助了家鄉的5名孩子上學。
2011年7月,黃妮超畢業后到幾家外企去應聘,結果都因為體檢不過關而被刷了下來。于是她來到了北京,想一邊考研,一邊打零工掙錢治病。她在清華大學旁邊租了間簡陋的民房,每天早上6點多到清華大學里上自習,中午啃自己帶的饅頭,晚上7點多回出租屋。雖然這樣能省不少錢,但營養跟不上,再加上病情的發展,她開始出現頭昏、乏力等癥狀。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的病情已經發展到了末期,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必須立即住院治療。有10年病史的她對自己的病情了然于胸。加上缺錢,她只是吃些藥來應付。對黃妮超來說,清華大學食堂里的飯菜就是大餐了。
7月13日,黃妮超在網上的日記里寫道:“生命中永遠存在1厘米距離的恐懼,用不著去縮小,也不許去擴大,就讓自己慢慢去接近……再巧妙地躲避,也難以逃過命運的安排。”
趙春暉無意間在網上看到這些,頓時傻了,他覺得這個小女生很堅強,能如此看淡生死!趙春暉老家河南新鄉,父親退休,母親早逝,上有一姐。雖說家庭條件不是特別優越,但父親和姐姐特別寵愛他,每月都給他充足的生活費,讓他吃穿不愁。趙春暉不明白,吃學校食堂幾塊錢的飯菜怎么算是大餐呢。他繼續關注黃妮超,并加了她的QQ號。
黃妮超把每天的經歷寫在網上,日志中開始頻頻提及死亡。有網友將其轉發到微博和論壇,并稱之為“臨終日志”。期間,黃妮超在網上發帖求蹭飯,趙春暉回復說:我來當你的“飯票”。
見面之前,趙春暉以為黃妮超會像林黛玉那樣,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但是,當一個笑聲像黃鶯一樣的女生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驚得睜大了眼睛。
那天,黃妮超騎著一輛淡紫色的自行車,背著一個雙肩包,包旁掛著一個水杯,看上去和校園里的其他女學生沒什么兩樣。她笑著打招呼:“你就是趙春暉吧!”趙春暉第一次約女孩子,心里很緊張,看到黃妮超一眼就認出自己,他當即羞紅了臉。黃妮超看他這樣害羞,就打趣地說:“你是典型的‘清華男。”趙春暉更不知所措了:“‘清華男是啥樣子?”黃妮超笑得更兇了:“你看,就是你這樣子。”趙春暉個子高瘦,皮膚白晳,戴著一副眼鏡,他窘得頭上冒出了汗。趙春暉覺得,黃妮超哪像一個得了10年重病、面臨死亡的人,她看上去比自己見過的任何女生都要活潑、開朗。
吃飯時,趙春暉把菜全夾給了黃妮超,黃妮超笑著又夾回給他:“我哪能吃這么多。”趙春暉說:“你是病號嘛。”黃妮超說:“我早已把這個病當作我身體和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沒有了它,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了。”趙春暉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1歲的女生,覺得她真是大家說的女超人,很樂觀,有韌勁兒。
后來他們一起上自習,妮超因為不需要上課,總是早早地給春暉占座位。周末,春暉背著一天要吃的東西,騎著自行車,早早來到妮超的住處:“走,咱們逛京城去。”妮超跳上“小毛驢”,輕輕摟著春暉的腰,心想:春暉,哪個女孩要是能有你這樣的男朋友該多幸福啊!想到這,她不禁有些傷感,因為病情,她從沒奢望過愛情。
就在妮超摟著自己腰的時候,春暉也走神了。他對妮超那種異樣的感覺越發強烈,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覺得如果有一天見不到她,看不到她的笑臉,聽不見她的笑聲,自己就跟丟了魂似的。
“蹭”了春暉1個月的飯,妮超說要親手做一頓家鄉菜來回報春暉。他們一起去買菜,妮超每買一樣菜,都會聰明地討價還價。春暉說:“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妮超說:“我做菜的本領更大。”回到住處,妮超不讓春暉插手,自己烹、炸、煎、炒,不一會兒,香噴噴的梅菜扣肉、鹵炒雞塊、海帶蛋花湯上桌了。妮超說:“我這病是不能吃葷的,但這些菜都是為你做的。”春暉狼吞虎咽地吃著,心里充滿了幸福。妮超看春暉吃得香,就笑著說:“你知道嗎,我覺得最幸福的事就是在廚房里忙碌,做個‘廚娘。”春暉忙點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讓我來當你的‘飯票,為你買米吧。”妮超臉一下子紅了:“像我這樣的病號,你當得起‘長期飯票嗎?”春暉又盛了一碗飯:“沒問題。”
晚上他們走在路上,春暉鼓起勇氣說:“妮超,讓我當你的‘飯票男吧,我喜歡你。”妮超驚得半天無語,自己都病入膏肓了,春暉怎么會喜歡她呢?妮超說:“我都病到這程度了,不知還能活多久……”春暉忙打斷她:“不,妮超,你是我心中最美的鏗鏘玫瑰,開得正旺呢。”妮超望著他,哭了,然后又笑了,用粉拳打他:“我有那么美嗎?你這個傻傻的‘飯票男”。
幸福就是每天做你身邊的“飯票男”,為你洗衣做飯到終老
春暉開始節衣縮食,把妮超的生活費全包了。他知道妮超一直想去香港玩,便在國慶節時帶著妮超出發了。香港之旅他們玩得很開心,可是妮超內心卻有種隱隱的擔憂,因為她體內的那顆炸彈不知何時會爆發。
回到北京后,妮超覺得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她發現,每次上廁所時,小便的泡沫越來越多,這是流出來的蛋白質,懂得醫學的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明白,自己離那個“1厘米”很近了。
11月初,妮超開始頭痛欲裂,全身腫脹,春暉帶她到醫院看病。幾日后,醫院給出了結論,現在已是系統性紅斑狼瘡晚期,肌酐700,屬于標準的引發的腎衰竭。治療方案有兩種,一是做腎透析,二是做腎移植,但現在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出匹配的腎源,幾乎不太可能,醫生建議先做腎透析。
做一次透析就要花千把塊錢,每周一次,這要一直做下去,他們根本負擔不起這筆費用,甚至連飯都要吃不上了,因此她拒絕了醫生的建議。
春暉也傻了,妮超的病發展迅速,短期內要上哪兒去籌這么一筆醫療費。可是妮超不愿意做透析,春暉更加著急:“我這里有3個月的生活費,你先做一個月的透析,后面的錢,我再想其他辦法。”妮超看自己到了這種程度,春暉還要把錢全拿出來,心里熱熱的,她不想拖累他,就故意生氣地說:“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煩不煩啊?”這是妮超第一次對春暉發脾氣,春暉的臉猛地一下子紅了,但什么也沒回應。妮超說:“我不治了,你也別來煩我了。”然后跑出了醫院。
春暉跟著妮超回到了出租屋,妮超把門一關:“我們分手吧,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春暉使勁敲門:“妮超,我們總會有辦法籌到錢的,你一定要堅強。”妮超在門后流著淚,就算有錢也治不好這個病,更何況沒錢,自己不能再拖累春暉了。
妮超不開門,不接電話。春暉每天買好飯,送到妮超門前。他敲了敲門,說:“妮超,飯來了,趕快趁熱吃。”等春暉走后,妮超總是邊吃飯邊流淚,這個“飯票男”怎么這么傻!
11月21日,妮超在日記里寫道:“其實,我很懷念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但現在的我像一個枯槁的老人,天天只能蜷縮在被窩,等待著惡疾的摧殘,死神的降臨……生命豈是一句堅強就能了得?”
妮超的日記再次引起了熱心網友的關注。清華大學學生郭政很快發起成立妮超救助基金,呼吁社會援助。兩天后,明星伊能靜捐助1萬塊錢,鼓勵妮超繼續積極治療。此后,全國各地熱心網友紛紛捐款,希望她能堅強面對疾病。同時,幾十位志愿者自發聚攏在了妮超周圍,希望妮超讓大家走進她的生活。妮超笑了,打開了心門,也給春暉開了門。
春暉望著一周不見、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的妮超,抱著她說:“以后不許這樣倔了,不許再說分手了。”妮超說:“我只會拖累你,給不了你幸福。”春暉說:“傻瓜,我的幸福就是每天當你的‘飯票男,一直陪你到老。”妮超哭成了淚人。
妮超透析出院后,躺在床上不能動,春暉就全天侯地照顧她。一次,春暉下好面,妮超說太咸了,春暉馬上加開水,妮超又說太淡了,春暉又趕緊加鹽,這樣折騰了幾次,春暉不但不煩,還笑著說:“我這個‘飯票男實惠吧,任勞任怨。”妮超點著頭:“是的,你是個不錯的生活必需品,耐磨耐用。”
春暉越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妮超,妮超就越內疚。因為病情加重,她整個人又灰心起來,看著春暉洗的衣服不干凈,就說他笨,吃著他做的飯不對味,就把筷子一放,然后一個人哭起來。春暉看著她這樣,不但不生氣,還拿起衣服重洗一遍,把飯重做一次。妮超哭得更兇了,自己這是怎么了,干嘛要折磨這個忠厚老實的“飯票男”。春暉卻比誰都清楚,妮超每次發脾氣都是因為她的病又加重了,想到這,他也忍不住躲起來偷偷地哭。
妮超在12月16日的日記中寫道:“每次我發脾氣你默不作聲,其實是我最難過的時候……你給我帶來快樂,但我卻讓你難過。親愛的,別哭了。”
臨近2012年春節,妮超的病情基本穩定,為了省錢,她轉到中關村醫院做透析。春暉留在醫院陪妮超過年。妮超說:“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過年一定要回家,再說我現在病情穩定,能吃能喝,醫院也有醫生和護士呢。”春暉聽她的話,回家了。
然而就在大年初四,妮超突發肺部感染,呼吸困難,住進了重癥病房。直到年初八,春暉回到北京后才知道這事。此時,妮超已被搶救過來,住進了普通病房。春暉難過地握著她的手,聽妮超說:“等這次透析做完了,我想回廣州治療,那邊的醫生熟悉我的病情,而且離我家也近。”春暉說:“清華大學在廣州也有分校,我馬上就去申請到分校學習。”
春暉的申請很快批下來了,他打算請半個月的假在北京陪妮超,等她做完透析,他們一起回廣州。妮超生氣了:“你先在那邊站穩腳跟,我很快就會過去跟你團聚的,你可是我的‘飯票男,到了廣州我還指望著跟你混飯吃呢。”春暉看她精神好,就放心地去了廣州。
3月13日,春暉給妮超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妮超的哥哥。哥哥說:“妮超心臟衰竭,現正在重癥病房救治。”春暉的心咯噔一下,說馬上回北京。哥哥說:“她進過重癥病房,最后沒事地出來了,妮超命大,這次估計也沒事,你先不要來,安心在那邊讀書,有什么情況再通知你。”春暉在妮超的哥哥勸說下沒回北京,他在內心祈禱:女超人,我們約好了在廣州團聚的,你一定要挺過難關。
3月18日凌晨4點多,春暉的電話響起,妮超哥哥帶來了春暉最害怕聽到的噩耗。他哭著說,妮超走了。春暉整個人癱軟了,“妮超,我一直在廣州等你呢,你怎么能爽約。”
21日,春暉在廣州火車站接到了妮超的父母及哥哥。他接過妮超的遺像,抱在懷里,哭著說:“妮超,我們就這樣團聚嗎?”他擦干眼淚,繼續說:“妮超,現在我們在一起了,做你身邊的“飯票男”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你還要繼續跟著我混飯吃啊。”(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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